248.人貴知足——活著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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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年來,為了工作調動,為了自己到底是不是副科級幹部,我幾乎想盡了一切辦法,找領導,找人社局,找組織部,找政工處,甚至找到了區委副書記、區長,一個十足的官迷形象在我及周邊展現,一個現代版的祥林嫂縈繞不去——其實,我真不是什麽官迷,24年前競爭上崗的正科,也是我憑能力得來的,容易得到的東西就似乎不夠珍惜,於是,22年前被任命為副科,再後來,單位凍結了六年,大好青春白白浪費,重新安置工作,卻因為單位沒有科級管理崗而工作了十多年沒有實職任命。經曆過群體上訪二三年,經曆過工資停發半年多,有了一份安穩的工作我感覺很知足了,這次調動,本來以為自己還是科級幹部的,可是,人家政工處說了,你沒有納入副科級管理,所以隻是享受副科級工資待遇的九級科員。人社局組織部雖然認可副科級幹部,可是委政工處不認可不蓋章,我也幹著急,隻好等待他們之間繼續溝通協調好了。

    工作三十年了,我調動過也任命過好幾次,從來沒有自己親自參與自己的工作調動,一切聽從組織安排。本來以為這次提前借調到這個新的部門,能夠在退休之前有所提拔,以提升自己那點兒可憐的自尊,可是,人家順利調入的正科提拔了副處,副科提拔了正科,而我,頂多過來還是一個副科——一步跟不上,步步落後邊,命,有時候你不得不信,即使你再努力。有好心的朋友提議我買點兒拿得出手的攜帶方便的禮物如金幣等送給某某領導,我考量再三沒有行動,這也是我多年來一直堅守的底線,或者可以從另一個角度說是我的格局狹隘。

    “處長您好:我們指揮部當年四個科級幹部,王、陳當年是副科,在咱委留下後提的正科;王海和我,來區裏,他正科,也九級科員過,找過人社局,確定為正科級幹部,並且掛職過社區第一書記。我在想,人社局對我的認定跟您溝通的意見是沒有問題的,副科級幹部。納入不納入科級幹部管理,跟是不是科級幹部是兩個概念,科級幹部待遇和科級幹部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哲學思辨問題。關於我跟古專員說的一區兩策,指的是留咱委的副科級可以提拔正科,而我卻不是副科級幹部,並沒有說過他們提拔正科而我也應該是正科,而是說我應該也是副科,有提拔正科的同等機會兒和公平。一點意見看法,希望處長指正。”

    我給政工處處長發了以上微信,他沒有回複,我再也沒有找他。既然人社局局長說了去找他們協調,事業單位目前又改革凍結,我也就不著急了。

    這些天家裏的事兒特別多!大舅哥打了第一針靶向藥後,出現腦梗等症狀,去醫院住了二十來天,似乎好了一些。但是,從嶽母那兒才知道他不會走路了,說沒力氣。可是,出院不久,他堅持去打了第二針,至於效果我們沒再打聽也沒有去看望他。到底這靶向藥有沒有效果是治病的還是索命的我們無從得知,隻知道是一個私人小診所,大醫院大夫推薦的第二種靶向藥,一針三萬多,第一針他們透露出經濟困難的意思,我們給他打過去一萬元算是支援吧。

    實際上呢,大我一歲的大舅哥已經有了三處房產了,去年又舉債買入一套期房給兒子將來做婚房,二百多萬。我就不明白到底是治病要緊還是給沒有女朋友的剛就業的兒子買婚房重要,所以就出現跟我們和連襟借款的事情,我們都表示孩子大了,也要準備婚房結婚等等,建議他賣掉一套不想再住的房子。

    大舅哥也付諸行動了,把嶽母的老房子掛在了中介,嶽母已經住在了他的一套小二居裏一年了,同時他把嶽母暫住的小二居也掛了出去,隻不過有些財迷心竅的大舅哥無論如何在價格上不想大尺度讓步,這在當下二手房上市量暴增、甚至有價無市的平盤期的情況下,很少有過問這兩套房子的,比如他的小套二成交價一萬六七,他卻掛了二萬。

    嶽母竟然動用心思跟濟南的弟弟想借款三萬給兒子打一針的費用。緣由是弟弟這些年過得不錯,應該幫下忙。妻子當場批評老太太:“舅舅的日子過的好不好跟我哥哥打針吃藥怎麽能聯係一起呢?自己人生缺少打算規劃,隻能怪自己。不降價,這房子一套也賣不出去。”大姨子也有些著急,退休後的她一直和連襟一起照顧自己的婆婆,婆婆看不過去,提出去養老院,於是,大姨子就忙碌著照顧嶽母,照顧大舅哥,推著大舅哥出來曬曬太陽。她有點兒積蓄放在了大舅子媳婦的工廠裏,說好的利息和本金,都不好意思開口索要了。而我們隱隱約約感覺大舅子媳婦舉債買房、舉債給大舅子治病,背後是不是有些長遠的考量呢?細思極恐啊。

    妻子告訴我,嶽母的那點兒積蓄都陸續給了大舅哥。兒子聽說這事兒,隻是說:“失去人性,一無所有,失去善良,失去很多。”他建議我們從道義上支援一下,卻反對把家裏的積蓄大筆地投入到舅舅的未知結果的靶向藥——一針三萬多,二十一天一針,一年下來一百多萬啊……

    62歲的嫂子終於退休了,和大哥來到青島,一直住在侄女家裏。後來在附近租房子,把九十多歲的嶽母接來。一年多,老太太歸西,大哥買房子的強烈欲望幾乎入魔,即便我說房子下跌期,耐心等等,可是他還是堅持“剛需上車”,買了一個小二居,非常滿意。

    今年春天,大哥喬遷新居,我們和外甥女一家都過去慶賀“燒炕”,看大哥嫂子的高興樣兒,真心替他們感到高興。

    可是,前幾天侄女告訴我,嫂子胃癌,並且很嚴重,我說手術啊!缺錢不要緊,我手機裏有三萬先用著。於是,把錢轉過去,想給嫂子打個電話,侄女製止,說嫂子不知道。

    長嫂比母。我從上初中時候,大我十一歲的大哥大嫂在鎮醫院居住。初三時候,吃住在嫂子家,高中大學都沒有少麻煩嫂子和大哥。大嫂為了我們這個家,為了父母的養老等等,都費勁了不少心血,卻不討好,關鍵問題是與二姐的矛盾升級到了影響父母的情感,父母過於偏向二姐,於是,父母從鎮醫院大嫂的隔壁搬到了老家,嫂子再也沒有回來,除了父親去世那年。

    嫂子住院了,手術了,大哥一個人在醫院照顧。因為疫情,探望也要做核酸檢測,大家就都沒有去看望她。我給大哥打過電話,大哥還關心我的工作調動問題,我說,很有難度,都這個年紀了,知足吧。大哥也安慰我,說些嫂子氣色不錯的話,我說等出院後再去看望你們。

    想想這些年,身邊的親人開始陸續走了很多,自己的父親,大姐家的大外甥女。如今大舅哥、嫂子,還有一直癱瘓了的大姐。而我們這些看起來健康的人們,誰能說意外和明天哪一個先到呢?

    淮安的那個派出所所長抑鬱自殺了,囑咐自己的孩子不要當公務員。到了一定年齡,在體製內沒有個一官半職,的確是很沒麵子的事情,可以說毫無尊嚴。如果你鑽牛角尖,總是往這方麵想,不抑鬱才不正常了。我是不是也要抑鬱了呢?可是看看自己的幾個大學同學,不還是科員身份嗎?不是都還不錯嗎?

    那個杭州被殺死分解到化糞池的妻子,貴州大客車司機拉著高考學生跳湖自殺,起因似乎都是因為房產,一個是想要套女方的拆遷房給自己的兒子,一個是自己的公租房被拆除。房子,票子,位子,竟然成為走向犯罪和死亡甚至報複社會的直接原因。

    “在規則太明確的地方,不適合動物成長,隻適合寵物。野獸沒有抑鬱的,都是在學校裏的學生,政府裏的官員,政治下的人民,才會自殺抑鬱。人為的規則,是最糟糕的規則。”最近經常以宏觀視角寫公眾號的兒子“懶肉說”如此說道。

    是啊,那個張家界五十歲的婦女找街道政府為了自己的承包地無果情形下,喝農藥自殺了。才過了幾天呢?似乎已經被人們忘記了。同時被忘記的還有那個開大G玩故宮的女人,以及那些抗疫第一線遭受委屈的執勤人員、誌願者等,他們有的被謾罵,有的被痛打,甚至也有被打死的。這個社會怎麽了?無情,冷漠,還要在我們這個民族存續多久呢?一個缺乏有效溝通的社會和一個缺乏有效溝通的家庭,就不是一個健康的社會和家庭。

    上周自己去走了一段野路,探訪了“天書”象形石,劈荊斬棘傷痕累累地回來。同樣的還有死亡在無人區的南京女大學生,還有那些事業成功的人士走在登珠峰的路上,走在羅布泊深處的浩瀚大漠。他們隻有通過挑戰極限,挑戰生死,才會從掌控生命的意義和過程中體會到人生的真諦。

    山裏大哥給我打電話,問我沒來爬山?我說天氣太熱,不能每周都爬。這時候有人接過電話,我一聽就是省裏的曾經的山友副廳長大哥。大哥事業有成,嫂子也商海成功,如今有了可愛的孫子,在香港由菲傭照顧。我們很久沒有一起爬山了——“人以群分,物以類聚”,大哥和他的朋友畢總們雖然對我沒有什麽遠離隔閡的意思,但是我的所處社會位置以及隱隱的自卑心理,使得自己也就漸漸遠離了他們這個圈子。雖然他客氣的邀請我過去一起吃海蜇宴,以後一起爬山,我隻是高興地答應而已。

    給母親打電話,說起嫂子的病情,老太太很著急,都難受地哭了起來,抱怨自己連個兒媳婦都擔當不起來。哎!想想當時母親和二姐與嫂子的矛盾升級甚至動用了武力,再想想嫂子為了我們這個家甚至二姐家的發展付出的勞動支持,嫂子這些年的心情怎麽會好呢?鬱悶,愁苦,是疾病的朋友。嫂子得病,跟這些年的壓抑痛苦肯定也是有很大關係的。最後母親告訴我,就權當我沒有跟她說,她什麽也不知道。一邊的妻子有些不高興:“如果是我,你媽是不是也會這樣呢?”我說不會的。母親也說了拿出自己的那點兒積蓄的話,可是又沒有明確表態。八十多歲的老人了,不認字的農村老太太,我們能跟她計較嗎?更何況自己的母親呢。(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