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共襄盛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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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兄妹二人卻不好上前,今天這番場麵,倒有七分是歐陽慧鋪張開來,幾位貴客還需他們招待。
    除卻禮部侍郎徐鼎,還有權兵部尚書馮毅、工部尚書呂吉安、司農寺你閻士選、戶部右侍郎周永寧。
    而尚書、侍郎以下,也有十餘人,都不是泛泛之輩,那庫部司員外郎陳安平,就很得歐陽遵重視,兩人專門在廊下敘舊。
    除卻諸朝官,還有一些賢達,例如左丞相李綱六子陶與節,樞密使韓延守次子韓道寧。京中豪商坐賈也不乏來者,弸彪巷嚴有第、鍾庸同車而來,他二人都是錢莊總社的局知事;
    博通巷姚同善、梁應春則來的稍晚,二人都是債行局知事中的老資格,來的晚也沒人說什麽;
    其餘京中行首、會首,財力相近者聚作一群,並不急著往前湊。他們今日來,隻是給官人們捧場,不求有賞,但求來過。
    相國寺比往日更熱鬧些。覺遠已引著司馬立、晉王爺蕭峰二位抵達中殿,歐陽遵與陳安平才陪同馮毅到大殿,而歐陽慧更是與盧言象落在最後,剛剛與山門處的同行們寒暄完。
    好在覺遠禪師佛法深厚,口才了得,幾人儒道釋三家都很來得,談的頗盡興。歐陽慧與盧言象漸漸趕上前來,與哥哥歐陽遵作一路,去尋司馬立、晉王爺蕭峰。
    這相國寺地方廣大,人流如織,但今日這處地方,卻少有人來。倒不是僧侶們小氣,而是善男信女們等閑不願來此:化身窯。
    這乃是僧徒居士們打坐焚化所在,亦即火葬之地。太祖開國以來,數重名教,還曾下旨禁火葬,但仍允許僧侶為此。
    因此,不止相國寺,京中大寺皆有這等所在,便是京外寺廟,也有類似之地,有的叫焚化亭罷了。
    相比於古傳舊法,今時火葬已改進不少,不再直接置於柴堆,而是放於棺中,再置於柴堆。即便如此,受邀諸人看著眼前的大柴堆,還是有些嫌棄。
    拜佛敬菩薩是一回事,同意或接受火葬是另一回事。
    好在今日並不是要火化屍體,而是要焚燒煙草。
    歐陽慧當日計議,便是不作退煙,舍掉這數萬貫,給唐家在京師作下聲名。
    
    她本欲尋求盧言象諒解,免得將來兩家難堪,不料盧言象很支持,還出錢買下唐家一半私煙,說要“共襄盛舉”。
    歐陽慧提出銷煙,已是壯士斷腕之舉。可盧言象府乃煙草大賣家,也要參與這事,其中道理她沒想明白,但卻不好拒絕。
    才兩三日,哥哥歐陽遵便來尋她,問起銷煙一事。
    兩人商議之後,歐陽慧勉強接受了哥哥的解釋:盧言象在向朝廷示好,可能南海要起紛爭。經過十幾天準備,盧言象、歐陽遵各出手段,邀至許多大臣,銷煙一事辦的極隆重。
    覺遠向幾位弟子點頭,他們便將成箱的煙草放到柴堆上。因為堆得越來越高,有的箱子滑倒、跌出許多煙草、成煙。圍觀諸人這才發出驚呼。
    雖然他們已有猜測,像司馬立、晉王爺蕭峰更是早知實情,但此時仍為唐家的大手筆感到吃驚。
    這燒掉的不是柴草,而是一張張交鈔。陳安平與蘇慕賢都早早皺起眉頭,他們是行家,隻看搬上去的煙草,已超過一百石,且都是曹國煙草。
    隻算官價,便超過七千貫,若是算成市價,立時翻番,而若算成煙的售價,那更是打著跟頭,總有三四萬貫。
    後麵還有。
    付道明看得奇怪,低聲問喬自牧道:“唐家配額還剩二十石,我看這已超一百石了。這是……要同歸於盡?”
    超額售煙,自有律法繩之。可唐家有什麽想不開,要出這損人不利己的風頭呢?
    “不像。”喬自牧有些心煩。
    陳安平對禁煙很不滿,他是知道的。而今這場銷煙,更像是故意做給陳參政等反對禁煙的人看。可為了討好司馬公,就拚著自己折本吃罪?喬自牧不認為歐陽慧這麽傻。
    僧人們終於停止搬運了,歐陽慧望著總計二百石的曹國煙草,也有些不真實的感覺。她初以為銷掉配額的二十石便足夠,畢竟隻是為唐家揚名。
    可歐陽遵與盧言象都不滿足,最後
    定為二百石,不足的部分由盧言象補足。
    “諸位。”歐陽慧朗聲道。
    “今朝廷所令,亦臣妾所欲。久聞曹國武安侯高義……特以二百石煙盡銷之,以全其誌。”
    眾人聽她說了一頓,勉強信她鬼話。
    這等事若是那唐家小兒所倡,他們寧願腦袋被門夾過。但若把唐家小兒換作他舅舅歐陽遵,那就說得通了。
    他們自然不信什麽武安侯高義,也不信此事隻是唐家與歐陽氏兄妹的獨斷。
    在場諸人,大多數倒以為這是司馬立與歐陽遵在做戲,晉王爺蕭峰和盧言象不過捧場罷了。
    哪怕盧言象又說了一番諸侯與朝廷親善的道理,他們也不耐聽,不願信。隻是佩服唐家當傀儡都當得這麽奢侈,一把火就燒掉幾萬貫。
    一天之後。
    太平興國寺亦濃煙升騰。
    太府寺平準局從戶部度支司接收退返的煙草後,借用太平興國寺的化身窯,將其付之一炬。
    宮中派了元熙皇帝心腹宦官,入內內侍省都知、延福宮使韓常監銷,朝野之間議論蜂起,但很少有人講前一天大相國寺銷煙的事,隻說太平興國寺銷得好,燒的妙,彼此心照不宣。
    見識了朝廷禁煙的決心之後,各地煙莊很快陷入沉寂。
    市麵上偶有漏網之魚,也很快斷了消息,地方長令不願多事,往往抓住吃煙的就判杖刑來罰錢,讓大家好生無趣。
    而喬自牧等人賣掉的煙草,正漸漸囤積到代州的官倉裏,由朱鵬帶的心腹家人看管。
    他既想辦差,又不想辦的太快,這就讓他與劉仕詮談不攏。後者倒想包銷,朱鵬哪裏肯依,隻一次便不再會麵,推給鹿廷誥去談。
    這日他正與蔡繡談起報上的太平興國寺銷煙一事,鹿廷誥卻來找他,道是陳家來人拜訪。
    朱鵬想想沒有推辭,但聽說來的是個後生,也有些不滿。
    此前五台劉家派後生前來試探,好歹還有位高允亨引薦。
    可這次?竟然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