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公堂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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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對……僧人心內暗自搖頭。許是自己學藝不精之故吧?

    再者,貿然觀之,不精不細不可妄言,自己又忘了師傅的教導之言了。

    唉,師弟啊,為兄又為你犯戒了,你可一定要平安脫身啊。

    他卻沒有發現,他的這些想法,已經不由自主地從他嘴裏說了出來,而水銀、以及耳力了得之人,都聽了個一清二楚。

    “無妨,這便去吧,大師先請。”

    水銀頷首,錯過僧人,行至馬車前,扶著畫眉的手臂,登車而入。

    這僧人年紀如此之輕,觀麵之術已這般厲害了嗎?

    不過,她不怕。

    相由心生。

    隻能確定大概範圍,卻無法言明具體的飄渺麵相之說,她向來嗤之以鼻。

    至於為何答應他驗毒?

    打司寇繼昭的臉!

    “噯噯噯?”南宮宇一聽東方姑娘居然被那僧人一請,竟就答應了,也顧不上琢磨這倆人的對話了,跳腳衝至馬車車窗邊就道:“神醫您……”

    “世子請先回。囑您母親,按吾之前所言照做即可。三日後,民女會登府再診。”馬車內,傳出東方姑娘清涼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

    南宮宇摸摸腦袋。

    罷了,既然母親那邊,自己已經警告並叮囑過,東方姑娘又敢再等三日,那麽,想必症疾不危。自己便也跟著,去看看這場熱鬧好了。

    他回身一指司寇繼昭,就道:“你刑獄不設案堂,你接了狀紙,帶著苦主和東方姑娘,要去哪兒審案?”

    司寇繼昭聞言,望向那個不學無術的混不吝、那滿臉要看好戲的模樣,搖了搖頭,轉身扔下一句:“跟著!”

    這廝白長那麽好的一張臉了。真是上對不起君王,下辜負百姓。

    混然不知已被罵的南宮宇,聞言樂顛顛地跳上馬,就跟在東方姑娘的馬車邊。

    而那僧人,也被畫眉相邀,沿請至車夫身旁坐著了。

    南宮宇看看自己的馬,再看看那名年輕僧人,忽然有種,願意跟對方換換的想法。

    司寇繼昭在馬車內,摸著自己的臉。

    這東方小姑娘,還真是睚眥必報啊。

    自己當眾強逼其下車露麵,她就敢當眾以有診在身為拒。

    轉而又應了苦主,就是在表示,自己在她的眼裏,還不如個行腳僧人。

    之後更是對南宮宇明明白白地說出,三日後才去……

    嗬,小小女子。

    司寇繼昭摩挲著下巴,勾唇不屑。

    ……

    幾人連帶著一大群看熱鬧的,去了有司衙門。

    早有耳快、腳快之人,將此事告訴了有司的胡大人,此時,他正在衙門口候著。

    遠遠見到了南宮世子和司寇府的車駕,便急步迎上前。

    “下官見過南宮世子、見過司寇大人。”

    南宮宇抱拳拱拱手,意思意思地回了禮。

    司寇繼昭下了馬車後,才抱拳拱了拱手問道:

    “既知我們來,亦當知我們為何而來,可有準備?”

    “有有有,一應人證、物證、人犯、屍首都已在大堂。請司寇大人驗審。”

    胡大人趕緊低頭回稟。

    昭閻王出了名的臉黑、手黑,狠辣又果決。

    自己既得了消息,如果還敢拖拖拉拉,讓他來了坐在堂上等著,那他就能讓自己回家坐著去了。

    “審案是你的事,本官接了訴狀,來助你複核此案。進去吧。”

    司寇繼昭說完,大踏步向衙門裏邁進。

    公事在身,南宮宇也得排在他後麵進去。誰讓南宮小王爺賦閑呢?

    南宮宇揉揉鼻子,對著司寇繼昭的後背,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再轉身迎向東方姑娘。

    “神醫有請。”

    水銀向他微微點了點頭,轉而對胡大人拱手一禮:

    “見過胡大人。”

    胡大人回拱拱手。

    就算是他之前聽了回來傳話的人草草提過,有關這位神醫的風貌,此番親眼見了,心中仍是微歎。

    這東方神醫,還果真是如坊間轟傳的那般,太年輕、太貌美。

    至於其到底有幾分真才實學……稍後看過便知。

    一眾人魚貫而入,看熱鬧的則被攔在了大堂外麵。

    胡大人對著司寇繼昭,虛虛謙讓了一番後,才整了整袍服,端坐在了正上。

    堂下:兩名跪著的男人證、一名被打得渾身血跡斑斑意識模糊的僧人、一名死者的丈夫、一具蓋了白布的屍首。

    司寇繼昭在右下首第一位坐著,水銀站去了另一側,南宮宇則陪著她站著。那鳴冤僧人眼含悲淚,上前跪在自家師弟身邊,攙扶著他,卻沒開口。

    胡大人向司寇繼昭請示過後,拍了拍驚堂木,開口了。

    “因本案尚存疑慮,物證亦不齊全,人犯也拒不認罪招供畫押,現有鳴冤訴狀呈遞,故,本案就此重審!鳴冤之人何在?可當堂陳述冤情!”

    鳴冤僧人雙手合十,聲音清楚地回答。

    “阿彌佗佛,貧僧乃行腳苦僧呼延澈,法號:明淨。今日辰時二刻,與師弟明心進入聚城。

    因腹中甚覺饑餓,故捧缽、逐門化緣。

    行至第二戶人家門前之時,門竟未閂,敲之即開。

    開之即見一婦人,躺在院中,人事不省。

    我佛慈悲,不能見死不救。

    故:明心先貧僧一步,衝至那婦人身前,觀其狀,探其息。

    誰知,就有一人,從貧僧後方跑來,將貧僧推至一旁,奔進院,抱起婦人,才發現其已死。

    遂瘋了一般,撲打明心,並將其推倒、壓住,並大喊:‘殺人啦、殺人啦’。

    幾息間,院門外又跑進另兩名男子,三人便合力縛住明心,口口高呼,要送他見官。

    我師兄弟二人自幼習武,並非不可反抗與掙脫。

    但我二人問心無愧,恐逃脫反而落嫌,故,便依幾人言,乖乖就擒,上了衙門,等待案情審白。

    誰知……”

    明淨一邊說著,一邊指著身周、堂下跪著的對應之人。

    可沒等他繼續說下去,便被一聲驚堂木拍案打斷。

    胡大人漲紅著臉,喝道:

    “述清冤情即可!不得胡亂攀扯!

    此案人犯被當場拿獲,你二人卻皆說進院之時,死者已經倒地!可有人證?物證?

    沒有吧?你們沒有,本官有!

    仵作已經驗過死者屍身,證明其,乃於卯時半刻至辰時三刻左右被毒害,正與你們上門化緣之時接近。

    其夫回家之時,又親眼所見,明心就在死者身邊,手還在死者口鼻之處,人犯明心,何冤之有?

    必是你二人上門化緣,見那戶人家隻有一名年輕婦人在,便心生歹意,惡念叢生,下此毒手!

    卻一再狡詰不認,不用大刑伺候,諒人犯亦不會乖乖認罪伏誅!”

    聽到胡大人這麽說,水銀掀了掀眼簾,抬頭看了堂上的胡大人一眼,又微微垂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這麽錯漏百出的案子,居然就是如此審理的?

    這延國……

    她忽然對敖國日後的強盛,有了更多的信心。

    僧人明淨則是十分悲憤,一掌拍在膝前的青石板上。

    眾人隻見,一陣灰土過後,那塊板立時如蛛網一般,細細密密地裂了開去。

    “我師兄弟二人若要圖謀不軌,何需耗費時日下毒害人?你說!”

    “放肆!公堂之上,居然以武犯禁,來人哪……”

    胡大人被明淨這招駭得不清,驚堂木都忘了拍,直接站起身一指明淨,就要大刑伺候。

    “胡大人~~”

    司寇繼昭冷幽幽地開口喚了一聲。

    胡大人立時激淩淩地打了個寒噤。

    自己怎麽審案又過於投入,把這活閻王給忘在一邊了?

    他連忙向著司寇繼昭拱手彎腰。聲音顫抖地道:

    “不知司寇大人有何吩咐?”

    司寇繼昭擱下之前衙役呈上的茶盞,施施然起身,彈了彈衣袍下擺,一步步向著胡大人行去。

    胡大人則雙腿發軟地、一步步後退,退至高台邊,一時不察,摔滾落地,又連滾帶爬躲去一邊。

    堂裏堂外,頓時一片哄笑之聲。

    司寇繼昭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走到堂案前,目光冷厲地掃視了堂下一圈,道:

    “明淨,因仵作驗明死者死亡時辰,與你師兄弟二人上門之時相近。

    你二人雖有硬武在身,但本官若要說,明心見其年輕貌美,本欲強行其事。

    卻不可得,便隨手抓了毒藥,塞進其口中令其斃,屆時可用自身行武脫罪,可通吧?”

    明淨聞言,暴怒,卻在一瞬後,又頹喪垂頸。

    是啊,這麽說,也是說得通的。

    至於毒藥……自己不久之前才說過:佛醫不分戶……

    可……

    他又抬頭瞪眼,正欲開口。

    就聽司寇繼昭繼續說道:

    “死者夫君,本官問你,你抱扶起你娘子之時,其麵目何如?衣衫狀況何如?如實回答!”

    那男子,被司寇繼昭最後大喝的四字,激了個哆嗦,連連叩頭說道:

    “回稟大人,小人的娘子當時……當時衣衫完好,麵容平靜,並……並無異狀。”磕下最後一個頭後,趴伏不起。

    明淨聽罷,雙眼改瞪為睜了。

    他終於知道問題究竟出在了哪兒,是自己一直沒有抓住重要之處!

    昭閻……不是,司寇大人果然厲害!

    就聽被他誇讚的司寇大人又開口言道:

    “有請東方神醫,為死者當堂驗毒!”

    南宮宇頓時抬起小臂,想讓東方姑娘攙扶,卻見其已錯身至前。

    捧著醫藥箱的畫眉,莫名其妙地看了這個南宮宇一眼。好似宮裏的公公們才這麽扶人的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