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藏拙(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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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有什麽說不得的,少年情懷總是春嘛。”銅雀倒是大大咧咧,一把接過了銀子,算是接下了買賣——今日裏,雖然吳承恩自己不知道,但總也算是替銅雀解了圍。銅雀早想好了,待一會兒送走了這三個山大王,便讓金角帶著吳承恩去外集轉轉,隻要喜歡的東西別過一百兩,隨便挑就是了。
    那銀角笑得樂不可支,站直了身子靠在吳承恩身邊,不僅扭著自己的蜂腰肥臀,更是故意賣弄著自己穿著暴露的胸口:“看不出吳公子還是個情種啊……您看看,我值不值這三兩銀子?要是值得,你也別買東西了,咱們直接去後麵快活不是更好?”
    吳承恩躲避著銀角的靠近,旁邊青玄目光一沉,捏緊了手裏的禪杖。
    銅雀自然是察覺到了這股火苗,急忙甩給了銀角一個眼色,示意她別開玩笑了;此刻好容易情勢緩和,可別因為他們的幾句打趣又再生端倪才是。
    “既然不是青樓……那吳公子是打算送誰的啊?”銅雀收了玩笑,笑著問道。
    “我是要去西邊出趟遠門;這是給李棠姑娘挑的東西……她寫了信讓我去她家,我心想空著手去他們李家有些不像話,所以這才來鬼市……”吳承恩紅著臉,開口辯解。
    這話一出口,銅雀登時便笑不出來了。
    果然,旁邊的三位山大王聽到了“李家”二字,幾乎同時一個激靈;而那赤煉妖略一遲疑,試探問道:“這位公子,你說的李棠姑娘,難道是李家的那位李棠姑娘?”
    銅雀急忙一個咳嗽。咳嗽聲如此不自然,足夠讓除了吳承恩之外的所有人都能分辨出這是暗示。
    但是隻有吳承恩沒有察覺,反而點點頭,搭上了話茬:“是啊……閣下為何如此一問?”
    一番話說完,吳承恩還同青玄小聲嘀咕:李棠李棠,姓李名棠,她不是李家的不就見鬼了嗎?
    但是那三位山大王自然隻是聽出了另一層意思:提到李棠,除了是指李家的大小姐怎可能會有其他所指?
    那赤煉妖幾乎一躍而起:“也就是說……是你接到了李家的請帖?”
    京城有人得了請帖,看來消息屬實;隻是眾人千算萬算,也沒想到會是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書生中了彩!不過,剛才銅雀提過此人乃是二十八宿,真是人不可貌相。
    銅雀急忙又是一個咳嗽;但是吳承恩還是點頭,想了想說道:“沒錯啊……那玩意還在我桌子上呢。”
    吳承恩所謂在桌子上的,自然是指那蒲公英留下的書信。不過,說破大天去,這也隻是李棠出於無聊的邀約罷了,算不得“請帖”那麽正式。
    “那、玩、意!”三個山大王同時脫口而出,語氣也都是咬牙切齒。
    本以為這黑衣書生是個愣頭青罷了,想不到這看似不經意的一句話,倒像是狠狠打了他們三個山大王一個響亮的巴掌,仿佛他們趨之若鶩的請帖,在吳承恩眼中一文不值。
    這話聽著,便像是挑釁了。
    銅雀算是徹底泄氣,已經懶得咳嗽了,隻是搖頭,吩咐銀角即刻送青玄和吳承恩去外集挑東西。
    吳承恩雲裏霧裏,和青玄念叨著幾句閑碎,便跟著引路的銀角去了。
    那赤煉妖耐著性子坐了片刻,即刻起身抱拳:“原來掌櫃的所言非虛,不愧是買賣人,有誠信。剛才在下多有得罪,還望掌櫃的見諒;既然請帖不在您手裏,那我便告辭了。”
    說著,他連招呼也沒同身邊的兩人打上一聲,急匆匆便要離去。顯然,這是要去追吳承恩與青玄了。另外兩個山大王則是麵麵相覷,從表情上便能看得出有所遲疑:京城附近,要動二十八宿的人?
    這可不是小事。
    “慢。”銅雀開口,示意那赤煉妖稍等,“容在下多嘴一句,那人雖然看著弱不禁風,但是,好歹也是鎮邪司的人。閣下要是真想招惹這番是非的話,也請等他們出了我鬼市的地界,才好……”
    隻是,那赤煉妖並未多聽,已經抽身而去了。所謂富貴險中求,既然已經知道了請帖的下落,難道還要錯失良機?
    況且這件事也不得不急:那黑衣書生並不像是太強,自己有九成把握。萬一走露了消息被別人知道了,再被搶了先,豈不是又要麵對更強敵手……思忖間,赤煉妖更亟不可待。
    那赤煉妖出了房間,在內集之內放眼一望,並未尋得目標身影;隻因為銀角並未在內集留步。畢竟內集寶物的價格,吳承恩斷然出不起。赤煉妖匆匆邁步,到了外集,果然在熱鬧的人群中看到了剛才那一黑一白的兩個人影。兩人正隨著銀角在小攤處挑選著小玩意,吳承恩的手上,正捧著一個波斯出產的玲瓏球,通身用銀線編織,扔在地上能彈出幾丈高低,著實有趣。雖不算是什麽寶貝,卻也叫人玩個新鮮。旁邊的銀角倒是有些嗤之以鼻——吳承恩真是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才逛了第一家就走不動道了。她也是不便多說,便拉著青玄,去了另外的攤店閑逛。
    本以為要以一敵三,誰想到這黑衣書生竟然落單了!赤煉妖看到如此天賜良機,不再有絲毫遲疑!
    正在吳承恩試著玲瓏球,玩得不亦樂乎之際,那赤煉妖已經殺氣騰騰地追至了身後不遠處,手中同時多了一把燃著妖火的七寸寶劍。
    “我乃是燎原山大王,赤……”那赤煉妖開了口,正打算自報家門;隻是話沒說完,吳承恩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自己的眼前,同時在嘴唇上比出一根手指,著急地說了一聲:“噓……我師兄還沒走遠呢。”
    “拿命來!”赤煉妖心下一驚,不免慌了幾分手腳,朝著吳承恩的脖子揮劍便砍!那燃燒的劍鋒上,附帶著之前數不盡的死在劍下的滾滾冤魂,一並呼嘯而下!
    一張宣紙突然從吳承恩的袖口之中散出,還沒細看到吳承恩如何落筆,這宣紙便有了靈性一般將赤煉妖的手腕一把握住。赤煉妖動彈不得,立時發威,渾身冒火,似是要把這困住了自己的宣紙燒掉。
    而就在此時,一柄黑洞洞的火銃槍口,已經準確地抵在了赤煉妖的命門上。
    “殺生已犯天條。”握著龍頭火銃的吳承恩早就聞到了這妖怪刀鋒上的濃厚血腥味。吳承恩一邊低聲說著,同時另一隻手將一張宣紙寫了幾筆後附在了火銃的槍管上:“還有,千萬別讓我師兄知道……”
    一聲悶響。
    ——鬼市另一邊的山坡上,站著另外兩個山大王,正在注視著這邊的打鬥。
    可能這兩人斷斷想不到,這鬼市之中竟然能看到有如此手段之人,竟然三兩下便收拾了那不可一世的赤煉妖。而吳承恩做完一切後,隨即調轉了火銃,朝著這二人的方向比了比,這才將火銃重新藏回了腰間。
    兩個山大王更是驚疑——看來,那書生早就發現了有人偷窺,剛才的舉動,乃是威脅!
    人聲鼎沸,待到青玄和銀角回到吳承恩身後時,他倆渾然不覺剛才發生了一場惡鬥。吳承恩呢,也隻是裝作癡迷於麵前的玲瓏球不可自拔。銀角走到身邊,忽然拍了拍吳承恩的肩膀,隨手指了指地上。吳承恩嚇了一跳,這才看到地上有一塊鮮豔的火紅內丹——其實剛才,吳承恩並未發覺其餘的兩個山大王,隻是他的火銃又打偏了,隻是擊破了肉身,卻沒能碎掉那赤煉妖的內丹。他朝著別的方向比比火銃,也是奇怪為何這武器如此不準。
    眼下,內丹暴露在了青玄眼前,吳承恩一時不知如何解釋……
    “小心點!你要是玩壞了,可賠不起的!”銀角忽然口出責難,隨即俯身撿起了那內丹。
    隻見銀角拿過吳承恩手中的玲瓏球,左看看右瞧瞧,隨即將這內丹嵌進了玲瓏球裏,一下子讓那玲瓏球光彩萬分,煞是好看。銀角點點頭,心裏隻以為這玲瓏球本該如此,隻是那吳承恩剛才瞎玩弄了一番,才將內芯給摔掉了。就連青玄也點頭,覺得剛才可能自己走眼了,沒覺得這物件倒是稀罕。吳承恩一下子心喜,覺得雖然內丹這東西送別人不合適,但是李棠肯定會喜歡。
    三下五除二,吳承恩便對這玲瓏球拿定了主意。銀角上前同商家說了一番,意思是過後送來銀子,便做成了買賣。青玄見吳承恩算是了卻了心事,便催促著師弟離開。
    “等一會兒……”吳承恩將玲瓏球收進了袖口,卻摸摸後腦勺,似乎有些不大好意思;看到鬼市這麽熱鬧,不知怎的,他反而想起了之前在冷宮裏的玉兔……尤其是她那最後不為人知的一聲歎息,和她那寂寞如冰的一副落寂表情。
    “鬼市,有紙鳶賣嗎?”
    吳承恩雖然身上沒了銀子,卻還是硬著頭皮開了口。
    過了片刻,吳承恩手中便多了一隻銀角送的漂亮紙鳶,而且沒有多要銀子。吳承恩臉上盡是感謝,一直對銀角說“留步”。銀角卻還是客氣地送兩人一直到了鬼市門口,這才招手道別。
    看著青玄與吳承恩遠去的身影,銀角收了臉上的笑意。
    “出了鬼市,便與咱無關了。你們倆自求多福吧。”銀角說著,側著身子,讓開了鬼市大門。隻見銀角背後本無人影,此時一陣模糊,落下了之前同赤煉妖一並來的另兩位山大王。
    而那兩個披著鬥篷的身影點點頭,一言不發,緊跟著追了出去。隔了一個空當,雖然時辰還早,但是不少客人也紛紛離去。
    銀角笑了笑,便事不關己地回了內集。
    內集裏,銅雀正在清點著三妖帶來的黃金,見銀角歸來,便問道:“都妥當了?”
    “回掌櫃的,妥當了。出了門口後,那幾個山大王便跟上了吳承恩。隻是,沒見那赤煉妖的身影。”銀角單膝跪地,回了話。
    “唔,赤煉妖可能是回家搬救兵去了……說起來,那吳承恩挑了什麽走?”銅雀把玩著手頭的黃金,並不在意赤煉妖的去向。隻要不是在鬼市裏麵出事,便無妨。
    “一個玲瓏球而已,最多六十兩銀子。哦,還捎帶拿走了一個招魂鳶。”銀角想了想,說道。
    “哎……他要那招魂鳶幹什麽,惹是非的物件。”銅雀忍不住歎息一聲,繼而說道,“再說了,怎麽不送他一些貴重點的東西?”
    這番話一出口,倒是讓銀角一愣:太陽真的打西邊出來了,掌櫃的竟然這麽大方?
    “這個月,東南西北的家夥全來鬼市擾咱清淨,買賣都少了三成……”銅雀倒是沒注意到銀角的臉色變化,隻是繼續自言自語,“想不到,這個吳承恩,倒是替咱們解了麻煩。禮尚往來,照例該是送些厚重的東西才是。唔,我記得咱鬼市裏,有一家棺材鋪不錯,你一會兒便去定一口吧,說不定這幾天就要送給青玄了……”
    是的。
    銅雀這話倒不是出言諷刺,而是真心實意。
    鬼市之內,除了買賣貨物,便是交易消息。天下間各個勢力的耳目,都齊聚於此。
    就在一炷香之前,一個消息已經不脛而走,即便銅雀真有心阻攔,卻再也控製不住了——
    “有一個叫吳承恩的書生,手上有一張李家的請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