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爌所言都是誅九族的大逆不道，可每一字每一句又都是發自肺腑。

    韓爌說完，朱由檢倒沒有之前那般生氣了。

    深深看了一眼韓爌，朱由檢突然笑了，“想不到這一把火，倒是把韓大人的腦子給燒清醒了！看你的樣子並不是來問責的，你難道就不懷疑這把火是朕放的？”

    韓爌麵色一展，“陛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就如陛下所說，陛下要想殺我，不用這麽麻煩！所以這縱火之人，斷然不是陛下！而且罪臣也知道這縱火者是誰！”

    從韓爌之前所說，朱由檢已經猜到這縱火凶手，可他並不好奇這點。

    內訌是常有的事，沒有這次內訌，這東林黨的黨.魁也不會親自到自己這裏來。

    “那韓大人此來，究竟為了什麽？”

    韓爌正正看著朱由檢，認真道，“求死！”

    朱由檢擺了擺手，“你以為死就可以了之，你想簡單了！以你韓爌這幾年的所作所為，就算朕把你的祖墳刨了，把你的祖宗拎出來鞭屍也不為過！可對於這種無能之怒，朕不屑去做！

    朕要你活著，好好活著！隻有你活著，才能彌補你的罪行！用你的餘生給朕牢牢記住這句話！”

    韓爌不想小皇帝會說出這樣一句話。

    愣了一會韓爌說道，“陛下，罪臣真的迂腐愚昧了……”

    朱由檢冷冷一笑，“起來吧……來人，給韓大人沏茶！”

    “多謝陛下！不過陛下，還是讓臣跪著把話說完吧……”

    朱由檢點了點頭。

    韓爌想了想說道，“罪臣所犯之罪，罄竹難書，並不想得到陛下以及天下的寬恕。以前，罪臣覺著咱大明之所以成現在這樣，根源是在平民身上！

    你對他們好，他們會感恩戴德，高唱陛下聖君，高呼老臣青天！可麵對天災人禍如年前這般，他們又會造反作亂！與其把心思浪費在這些養不熟的賤民身上，還不如讓大明的精英階層占有資源，為我大明謀福祉！”

    朱由檢聽完心裏驚懼的無以複加。

    就算是麵對千軍萬馬他都沒有這樣過。

    這韓爌的思想簡直太極端了，這和後世的資本又有什麽區別！

    看朱由檢麵色變得幾位難看，韓爌繼續道，“陛下，罪臣不得不佩服陛下的眼光！罪臣以前想不通期間的道理，直到昨晚，知道罪臣親眼看到那些素不相識的百姓為我撲火，他們中間有錦衣衛、有乞丐、有貧農、有衣不蔽體者……他們在錦衣貴族的冷眼旁觀中奮不顧身，一場活下來死了十幾個人……

    直到這裏我才懂得我好友曹學佺之‘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這句話的真諦。人哪有什麽貴賤之分，反而是我們這些別有用心者把他們逼上了絕路！所謂貴賤這種病態思想，長在我心卻加之他人！

    罪臣覺得自己有違人性，所以此次麵見陛下，隻求一死！”

    朱由檢聽完，眼中抹過一絲驚異。

    “韓大人，浪子回頭金不換，能說出這一番話，終究沒有辜負你的位置！好了，起來吧！”

    韓爌掙紮著起來，顫顫巍巍做到了椅子上，滿眼酸楚。

    看著韓爌現在的樣子，朱由檢溫和一笑，“有句話這麽說的，一個做了一輩子好事的人隻要做一件壞事，就會被人標上壞人的標簽。而一個做了一輩子壞事的人做了一件好事，卻總會被原諒！朕覺著這對前麵那個人很不公平，所以朕並沒有原諒你！也沒有資格替被你們禍害的人原諒你！”

    韓爌躬首道，“陛下，罪臣從沒期寄陛下原諒！臣隻想在臨死之前跟陛下說一次心裏話，如此，便可安然上路！”

    朱由檢擺了擺手，“眼下提生死尚早！不過想要得到朕和天下人的認可，你還有機會！就看你接下來怎麽做了！”

    韓爌顫聲道，“眼下東林黨已經變質，罪臣已經想好和東林黨劃清界限！以後，罪臣隻聽陛下聖諭行事！”

    朱由檢點了點頭，“如此甚好！朕知道這縱火者是出自你們東林黨內部之人，不過韓大人放心，自此往後，朕會派人保護你一家安危，不過現在嘛，還不是你跟東林黨決裂的時候！

    如果你願意，可否以朕內應的身份維持目前的局勢！待到助朕把我們大明的蛀蟲全部拔除的時候，朕自會給你一個交代！”

    韓爌想了想趕緊說道，“一切謹遵陛下指示！”

    朱由檢長長舒了口氣，沒想到自己原以為最大對手之一的韓爌，竟主動投靠了自己。

    這是朱由檢萬萬都沒有想到的。

    “韓大人，朕實在不明白，你居然會投靠朕……能說說期間的緣由嗎？”

    韓爌想了想說道，“陛下，常言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其實陛下這兩年在北方的建樹，罪臣都是知道的。罪臣之前也不屑過，最後也惶恐過……可隨著罪臣門生對陛下看法的轉變，罪臣覺著陛下好像真的在做一件前所未有的壯舉！

    雖然罪臣不明聖意，也受了不少損失，可我大明北方的百姓之生計在如此饑荒寒冬交迫之難期，竟然隱隱有一種生機！如果拋去一己私利仔細想想，陛下所做之事，有戲！”

    朱由檢聽聞大笑起來，“想不到韓大人還能有這公心，實屬難得！如果你們東林黨其他人能和你一樣，我們大明還會淪落如此？”

    韓爌一聽緘默不語了。

    朱由檢倒了杯茶親自遞給韓爌，給老頭子感動的不輕。

    “陛下，這萬萬使不得！”

    朱由檢輕輕一笑，“有什麽使不得的！你們眼中的皇帝那是高高在上，一個人獨享天下所有資源，可這樣的皇帝朕看來不是昏君，就是往昏君的路上走！可朕心裏，這皇上是為天下人辦事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這才是為君之道！所以私下裏，隻要你一心為公，我們就是同誌！”

    “同誌？”

    韓爌既感動又好氣。

    朱由檢輕輕點頭：

    “誌同道合之知己，是為同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