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十章,小小書上與先生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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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撇開其他不談,李員外郎這一輩子最大痛可能就是考取了一個功名沒有去上任,生了一個兒子不隨他姓。

    李府大院裏麵,有著幾位老人站著院中談笑風生說著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他們說著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講述著冬天的雪果與春天的楊柳,幾個老人相互攀談過後終於得到了一個消息。

    敲鑼打鼓的隊伍停下來了,吃著喝著想要討錢的一些人也都散場了,而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可能就是要想著該什麽時候下葬這一位李員外郎了。

    院子不大,可以容納數十個人,每一個從走廊走過的李府下人在無意間抬起頭看向院中那四個老人的時候,心頭都是一震,然後各自低下頭快步離去,他們無一例外,臉色都很難看。

    這便是壓迫感了,這便是察覺到此地的每一個人在看見這四位老人時察覺到的莫名其妙以及心悸!

    老爺什麽時候有了這些朋友?

    老爺的朋友有這些?

    這些人是這麽進入李府的?

    李府現在什麽人都可以進了?

    這些一個個出現在腦子裏麵的問題讓每一個腳步匆匆的下人都汗流浹背。

    李家總家之一的四位長老,李春,李夏,李秋,李冬!

    春夏秋冬四季,他們四個人全都占了。

    年輕麵容的俊俏公子哥快步來到院落當中,從內院來到前院然後.進入院中的公子哥便是如今英年早逝李員外郎的兒子,李煥!

    李煥頭別白玉簪,梳立起的長發早已經被母親打理的很是妥善。

    一身白色衣衫更是照應著如今他的心情以及今日應該穿著的喪服和迎客服。

    喪服是為了今天晚上的守靈時穿的,而迎客服則是為了應付今天這四位老不死而準備的。

    四位李家總家之一的李春是一位不苟言笑的老者,他見到了李煥,直接開門見山的問:“李煥?”

    還在談笑風生的李夏,李秋,李冬三人立刻禁聲,然後笑容和煦的看著這個昔年故友之子。

    李煥要停步言語一二的時候先俯身一拜,恭敬作揖:“學生李煥拜見先生。”

    李春是一位非常非常重視儒家學問的老人,就算如今世道亂如一鍋米粥,他依然潔身隻好,以自身規矩大道教化自身門下學子們,儒家學問。

    可如今天下大亂,四國並起分裂開來,古時候的儒家學問四分五裂,早就已經十不存一,甚至這一位李春先生在北國朝廷考取功名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在先帝麵前推行自身儒家學問,請求先帝批準他可以散播儒家學問到全北國,但可惜先帝卻以戰亂時分,不宜治國安邦養民,婉拒了這一位邛靈府李氏嫡係一脈的老家夥!

    你要說這李春沒有遺憾肯定是假的,但他真正遺憾的還是自己的一身學問抱負沒辦法一展宏圖。

    現在的李春在教導每一個自己的學生的時候,都極其看重儒家禮儀以及儒家文化,像走路遇見了自己而不打招呼的人,那他李春會讓這小子把呱嘮吃到飽!

    李春輕輕點了點頭,不苟言笑的他表現出的模樣是儒家古書裏麵記載的老儒模樣,表現出一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但很顯然,李春自認為的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在別人眼中卻是一副守規矩,刻禮節的臭酸老夫子形象。

    李春擅作主張決定道:“你父親的家產應該歸我們李家本家主脈,可念你父親本是白手起家,以錢生錢。那老夫可以做主,讓你留下你父親的家產的十分之一,快快去通知你的母親,莫要再拖延了!”

    說完,李春還非常理直氣壯的站在原地,以那種俯看的姿勢看著李煥。

    雙手負後的李春感覺自己以這種語氣說話實屬正常,所以他根本沒有看李煥的臉色,更不可能站在李煥的立場想事情,所以他現在的模樣就像是那些市井巷弄裏麵的那些地痞流氓收取保護費一個樣子。

    聽著這位昔年的自己先生以這種命令的語氣與自己言語,李煥非常淡然,甚至還有些不急不躁。

    他在自己父親死去的第一天開始,他就默默的推演自己有可能要麵對的一切事情。

    這些種種事情都在十幾天前就已經刻在了李煥的骨子裏麵,每晚徹夜難眠之餘,終於想到了一個不算完美但極有可能應付過去的答案。

    首先他們蘆葦鎮這一支李家子弟是屬於邛靈府第四大姓氏之一的李氏一脈的,再者就是他們李氏一脈如今非常落寞,急需用錢堆出來一個四十歲左右的明台境界,亦或者是十八歲未成年之前的先天境界。

    二者最直接的關聯就是用錢如流水嘩嘩,十分耗錢財。

    再者,李煥向自己的母親問過,自家父親將來死掉之後會遇到那些不可力擋的阻力以及自己有可能搪塞不過去的崁。

    起初李煥的母親十分不願意將自家的事情一一擺明了說給李煥聽,但架不住李煥一而再再而三的勸告以及種種陳列出來的利益得失,最終在一日清晨終於緩緩道來。

    邛靈府李家一脈非常知道什麽叫錢生錢,所以每當有一位李家子弟的修為資質極其之差的時候,李家主脈便會讓此人拿上一部分李家主脈的錢財去世俗賺去銀兩,然後按照五五分的規矩每年無償供李家主脈貢上。

    並且這裏麵還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當年從主脈拿出去錢的李家子弟在外麵娶妻生子並且成功創立出一個支脈李家之後,那這個孩子必定先會去邛靈府的李氏主脈當中測試根骨以及修煉資質。

    若是根骨尚可,那便可以習武錘煉肉身,走武夫一途,可若是修煉資質還行,那便會留在邛靈府的李氏主脈之中慢慢修行,直到十八歲成年禮的時候看是否躋身先天境界從此魚躍龍門,要不就是十八歲成年禮之後還未到達後天大圓滿,那便會被李氏主脈的人分到邛靈府的長老序列當中去,成為一個寂寂無名的供奉。

    至於在山下開枝散葉的李家支脈的那一代李氏子孫死掉的話,那邛靈府的李家主脈便會收回大半財產,隻留下一小部分財產來維持生活!

    所以現在的李煥需要做的事情無非就是盡可能的留下自己父親所得的財產大半,不至於他們要從一個富貴門庭變成一座破爛屋舍!

    李夏,李秋與李冬三人隻是笑望著這一幕,並沒有過多幹涉,他們本就是此行目的的見證人以及記錄人。

    當然,李家主脈的族長給他們的職位其實就是記錄人而已,記錄李煥家中的錢財一共有多少,隱秘在了什麽地方,需要如何兌換以及如何獲得!

    這裏的記錄官指的並不是現場記錄李煥家中的所有財產,而是很久以前就已經記錄了李煥家中每一個可以賣掉換錢的物件的總價值!

    也就是說,李夏,李秋,李冬三人手裏麵有一份清單,清單上麵有著李煥家中的所有錢財的集中點和儲存點以及藏匿點。

    比如就他們現在所站的花園,最起碼就有一百八十兩黃金藏匿在其地下。

    當然,李煥肯定不知道這件事情。

    畢竟這件事情是李員外郎在一次喝醉了酒之後在院子裏麵埋下的,他可能自己都不清楚這件事情。

    但邛靈府的李氏主脈,既是他李員外郎的靠山倚仗,也是他的監視者與記錄者卻知道的清清楚楚!

    每一位邛靈府的李家子弟都沒有被李家主脈放棄,隻是在他們不為人知的角落,有人正用一種無形且冷漠的眼神盯著他們。

    要麽在十八歲之前未躋身後天大圓滿境界卻在四十歲之前躋身了明台境界,要麽回到世俗中摸爬滾打,直到一輩子走完才有機會知道,原來他們所不知道的角落裏麵,正有一些人注視著,觀察著,記錄著他們。

    李員外郎本名李圓,圓形的圓。

    李煥雙手負後,第一次以李家嫡長子,今年李家家主的身份與這位昔年先生對峙。

    李煥走出一步:“先生覺得,我的學問如何?”

    李東眉頭一皺:“我之下,北境方圓之內的所有人都不如你!”

    李煥笑了笑:“那先生以為,儒家學問在天下學問當中排第幾?”

    李東眉頭皺起一言不發,這是一件很難取舍以及判斷的事情。

    李煥卻給這個目前與他同等身份的李東說道:“排第二!”

    李東不言語,隻是看著李煥,眼神中充滿了不解。

    李煥緩緩開口閑庭信步:“世間太混亂了,四國並起百家爭鳴,所謂的百家並不是指的儒家中的百家,而是指的全天下的百家。在這個世道,拳頭誰最大,兵馬誰最多,權利誰最大便是天下頭等大道理,而我們儒家學問卻是依然可以排第二,不與道家學問爭聞道,不與佛家爭善惡,我們儒家以君子自強不息,厚德載物。”

    李東譏笑一聲:“怎麽?今天要與我這個老書蟲一起研究研究儒家學問天下大事了?乳臭未幹的臭小子,你覺得你配不配?”

    李煥一臉訝異,故作驚奇的看著這個昔年先生:“先生不是說,道理無貴賤,道理無身份之差嗎?怎麽?如今先生要以我這個弟子的年齡與身份大小來說事了?”

    李東臉色難看。

    李煥卻不依不饒:“弟子不必不如師,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先生若是想要徹底的改變整個北國天下的格局,推行儒家學問,為何一定要先去皇帝陛下那邊推行呢?自家邛靈府中的所有修士都未曾承認先生的儒家學問,那世界上最強大的四個人中的其中一人又憑什麽聽先生的呢?”

    李東想要反駁,卻被李煥揮手打斷不讓他開口:“承認先生的學問,先生才可以用儒家的禮儀規矩壓製,可若是不承認先生的儒家學問,那我請問先生,誰又能左右先生呢?先生又憑什麽可以認定儒家學問就是天下大勢所歸呢?”

    李東啞口無言,一張老臉被說的通紅無比卻又無可奈何。

    他的儒家學問沒有圈禁一位他曾經教導的弟子,卻已經將他圈禁到了如此地步,讓他好不心煩,讓他寸步難行!

    李煥微微歪著腦袋看見了李東那咬牙切齒卻沒辦法插嘴的模樣,李煥遲疑了一下,然後咬著牙繼續說道:“所以拳頭大,道理便是第一,其餘所有道理,不管是儒家的還是佛家的道家的,都是要往後靠一靠,要排第二,他們就算是並列第二,那也未嚐不可!”

    最後李煥躬身道:“先生,若無內患,何愁外憂?”

    李東甩袖而走,氣的臉色煞白!

    李夏,李秋,李冬三人麵麵相覷,然後各自會心一笑低著頭與這一位李東一同離去。

    他們本就隻是記錄人而已,發號施令的人正是這一位率先離去的李東,反正李家主家一脈真的要怪罪下來,那也隻是李東一人抗之,根本讓他們受不了一點傷害。

    李煥從始至終都沒有抬起頭,待到一位門房快步來到少爺麵前,在才小心翼翼的告訴了自家這一位少爺說,那四位老人,已經離去了。

    這才,緩緩值起腰杆子,李煥額頭卻滿是汗水順著他的鼻尖蜿蜒處緩緩滴落。

    後背早已經被汗水浸透的李煥神情一個恍惚,徹底的暈死了過去。<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