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十一章,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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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亂巷裏不僅來了許多士兵,還來了一些斐濟與鋒其都不熟悉的陌生人。

    鋒其放下手中的酒葫蘆雙手抱住後腦勺,他身穿一件大棉襖,是他的祖父當年留下來的熊皮襖子。

    斐濟站起身,說道:“年輕人應該多向前看,如果不能向前看,那也別自暴自棄,你看你那樣子,那個婆姨看得上你?”

    鋒其不服就想和斐濟好好說道說道,可奈何斐濟根本懶得和他多說什麽站起身便朝著巷子前麵走去。

    斐濟不是一個聖人,自然不會說一些自己可以負責任的話。

    “幫我看著門,等會有人來了就告訴他讓他等等。”

    鋒其抱著後腦勺:“這大晚上的是沒事幹往棺材鋪跑,這不是嫌活的命長嗎?”

    斐濟沒說話,隻是慢慢的朝著巷口走去。

    那裏,站在一位氣勢陰沉,眼眸如鷹隼的老者。

    別扭的東國語傳入了斐濟的耳中:“你就是斐濟?”

    斐濟點了點頭:“如果其他人不是斐濟的話,那我就是了。”

    那人也不在意斐濟的自嘲,直接開門見山:“你先輩當年曾給你留過什麽囑托?或者說留下過什麽遺物?”他的語氣波瀾不驚,但若是有人可以看見他的眼神變化,那便可以看出此人神色之中的著急與緊張。

    但很可惜他一直有好好遮掩自己的神色變化以及心境波動和心跳的變化血液流動的速度。盡可能的保持在一種平靜且冷漠的狀態。

    斐濟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有,但沒有遺物隻有遺言。不過恕我冒昧問一句,請問你是誰?”

    那人也不猶豫,見斐濟點頭立刻笑著答複:“我是袁野郎,應該就是你先祖所說的可以與之交付那人!”

    “不知先祖所說的話可否現在與我一說,我現在就立刻兌現你先祖的遺言!”

    斐濟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一雙昏黃的眼珠子滴溜溜亂轉然後笑著說道:“話可沒有袁野郎先生這樣理解的!”

    “先祖曾告訴我,若是有人提起袁野郎,那可以先殺後禮,不可顛倒是非,也不可混淆前後!”

    袁野郎聞言勃然大怒,一雙狹長的鷹眼裏麵充滿了殺意:“小賤種,當年你那先祖可是與我發下過毒誓的,你敢不認?”

    斐濟爽朗一笑,他擺了擺手“邪馬台的一群丫鬟生出來的玩意也敢來說毒誓二字?你們也敢啊,也敢啊!”

    袁野郎剛剛還不曾有過殺人之心動手之想法,可當他聽見那句一群丫鬟生出來的玩意:之時漠然氣極反笑,一腳踏開腳下青磚的泥水四濺開來。

    “小賤種找死!”

    兩人的氣勢相比較,就像是一座含苞待放卻不可能再盛開的野花與一株早已經成長到了高可遮天的大樹!

    斐濟環視一圈靜寂無聲的巷子口,他默然而笑。

    他現在沒什麽願望,他現在就希望那個孩子可以把一口飯吃好吃飽。

    做人就和吃飯沒什麽區別,若是可以,他希望有人可以引導鋒其一步一步把筷子抓好,然後一口一口去吃飯。

    ……

    薛懷易用了最快的速度來到了亂巷,剛剛下了馬的他腳下意識的崴了一下,好在他反應快,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自己腳下的青磚。

    裂開的青磚好像是薛懷易剛剛下馬時一腳踩開的,那巷壁上還有著泥沙濺在上麵正緩緩的流下。

    沒有想太多的薛懷易快步來到了巷子盡頭,他並沒有看見斐濟,而是看見了敞開大門的斐家院落和那個駝背人。

    “鋒其,我問你,斐濟去哪了?”

    鋒其抱著後腦勺有些疑惑:“你剛剛進來沒看見嗎?他剛剛才出巷子,好像有什麽人找他,你不可能沒看見啊?我剛剛…咦,他們人怎麽不見了,我剛剛還看見……”

    薛懷易眼神閃爍了一下,打斷了鋒其的話語:“斐濟有沒有告訴你,他是不是被什麽人找上了?”

    鋒其還在納悶斐濟的去留,此時聽見薛懷易的問題之後直接開口說道:“有一個姑娘找斐老頭做棺材,這算嗎?”

    薛懷易點了點頭:“算一個,還有嗎?他還給你說過其他的話嗎?”

    鋒其又想了想,然後把先前斐濟說的所有話又重新複說了一遍給薛懷易:“薛將軍,你找斐老頭有什麽事情嗎?如果特別急的話不如你先告訴我,然後待會斐老頭回來了我再給他說。”

    薛懷易搖了搖頭:“不用了”說完他轉身離開,留下了依然抱著後腦勺悠哉悠哉的鋒其。

    鋒其疑惑的看向了薛懷易,因為薛懷易居然停下來對鋒其說了一句話讓鋒其很是疑惑。

    “相不相信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這句話?”

    鋒其搖了搖頭:“我家都沒有人了,就我一個人了,哪裏還來老人啊。再說了,家有一寶如有一寶對於我來說,難道不是一件很譏諷的嘲諷嗎?”

    薛懷易點了點頭:“你說得對。”

    懶得再和這種人多說,薛懷易轉身不再停留。

    鋒其下意識的想要去腰間拿酒葫蘆,但反應過來之後的他苦惱了半天這才站起身從家裏麵的老窖中取出來了巴掌大小的酒缸放在手心,小口小口的喝著。

    這是斐濟那老頭子當年和自己打賭輸給自己的花酒,價值十輛銀子。

    他還說這壇酒如果放得越久越香越醇,說不定以後斐濟送出去的酒,他還要收回來。

    想什麽呢臭老頭,到了我鋒其的嘴裏,什麽酒逃得掉?

    ……

    漆黑的眼珠子與白色的眼仁是一個正常人的瞳孔,可當眼前這個年輕人睜開眼睛的時候。

    幹癟老頭的心輕輕顫動了一下。

    就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將他的心髒與連接他心髒的血管輕輕撥動了一下,如果不是因為他過於年老,心髒早已經開始朝著衰敗前進的話,幹癟老頭毫不懷疑自己的心髒會在那個年輕人睜開眼睛的一瞬間爆開!

    紅色的眼芒一閃即逝,睜開眼睛的薛戈看到了一個臉頰凹陷神情疲憊的老人。

    他仿佛已經知道了所有的來龍去脈他笑著說道:“你好,你好!”

    幹癟老人有些結巴,也或許是有些說不出話,他不知道該如何回薛戈,隻是看著薛戈。

    薛戈卻已經繞開了幹癟老人的視線望向了那個手中握著一塊晶瑩剔透的玉石的老嫗。

    老嫗眯著眼睛仿佛在看著薛戈,但她卻早已經一動不動了。

    “鶴姑走了。”

    幹癟老人好不容易說出來了一句話便又陷入了沉默當中。

    而薛戈自顧自的下了床,來到了老嫗身前,他看著那顆晶瑩剔透的玉石:“可以給我嗎?”

    幹癟老人點了點頭:“就是給你留著的。”

    薛戈沒有客氣,直接收起那顆晶瑩剔透的玉石,隨後從自己的胸口處又取出來了一塊巴掌大小的銀錠放在桌子上:“大恩不言謝,如果以後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可以去城口的薛府找我,就說找薛戈就行了。嗯,薛戈就行了!”年輕人自顧自的笑著,有些得意又有些忍俊不禁。

    幹癟老人抬起頭,壓力已經讓他的心髒跳動變得極其緩慢,而他也因此感到了窒息。

    薛戈不再久留,他看準了一個方向便退門而出,一步前踏,身形一個縱躍便消失不見。

    眼中的紅色還是那麽的明顯,薛戈自己自顧自的說著:“天予不取反受其害,你我本就一體,何必分主次之間的關係?你看,這不就是生分了很多嗎?”他自顧自的笑起來,像是一個剛剛飲夠鮮血的惡鬼。

    幹癟老人站在院子當中,看著早已經沒了身形的年輕人,他心中的壓力頓時一空,一大口清涼的冷風灌入口鼻當中,讓幹癟老人的身體仿佛都年輕了幾分。

    不過老人終歸是老人,幹癟老人隻是站在寒冷的夜風當中好一會便重新回到了溫暖的屋舍當中。

    他看著滿地狼藉的地板,歎了一口氣。

    鮮血浸染了整個屋子的地板磚,呼一口氣吸一口氣那都是滿滿的血腥氣,好在附近沒什麽人,要不然這裏早就被官府圍個結結實實了。

    幹癟老人吹了一聲口哨,臉色有些紅潤。

    一位披掛著長槍的黑衣人來到了幹癟老人身前。

    幹癟老人擺了擺手:“讓城西的斐濟老頭準備一口上好的棺材,別挑挑撿撿的,就找那最有眼緣的。”

    黑衣人就要離開,幹癟老人猶豫了一下又說道:“如果條件允許,告訴他,是為了鶴姑準備的。”

    黑衣人聞言渾身上下一震,整個人顯得寂寥如枯。

    他點了點頭,像是一尊常年守在自家門前的石獅子。

    獨自坐在房間裏麵的幹癟老人看著那個死去的老嫗,心裏麵有些難受,又有些解脫。

    老人一個一個又一個離去,年輕人一個又一個長大成人,老人不孬,年輕人便可以將這種不孬傳承下去。

    別去學那些為了走捷徑的死太監。

    沒用。

    那是要絕後的。<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