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酒不醉人人自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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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過了半響,夢居樓的掌櫃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直至他按捺不住得偷偷抬頭,才發現一件令他難以置信的事。
    言宴笑了。
    他正帶著一抹淺淺的微笑,抬頭看向出現在二層樓梯口,擁有著春風般和煦笑容的人。
    那是個平凡的人。
    女子樣貌普通,周身的氣勢卻又不凡。
    雖有輕羅罩衫、絹帶束腰,可這一襲素色軟緞製成的衣裳,也並沒有多麽華貴和特別。
    可她是與眾不同的。
    至少在言宴看來,是這樣的。
    因為那人有一雙明澈的、仿佛幽藍色的雙眼。
    如吹拂柳枝的春風一般溫柔靈活,其中還充滿了年輕與活力。
    言宴凝視著那人,看著他眼中閃過的怔仲,意外,以及那慢慢擴散至唇邊的笑意。
    他們就這樣一言不發得對視著,直至那白色的身影慢慢走下,來到他的麵前。
    "你來了。"
    華未央含笑望著他道,"我知道你會來,卻沒想到會有這麽快。"
    再次聽到這玉石相擊般的聲音,言宴的眼中竟忽然有些酸澀。
    他的雙唇微張,默然半晌,最終卻也隻說出了一個字:"是。"
    看著那略有些濕潤的目光,華未央有些奇怪。
    可還未及說話,他便以手掩口,又不住得咳了起來。
    言宴的左手緊握成拳,他閉了閉雙眼,直待那人的咳嗽完全停下,才低聲道:
    "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華未央噎了一下,這話問的怎麽這麽奇怪?
    不過她倒是也沒有怎麽多想,道:"我很好。方才我隻是……出來有些受寒了。"
    接著,她笑了笑,道:"要不要上來?我請你喝幾杯。"
    言宴輕輕頷首,道:"好。"
    天字號房中的白木桌上,已擺了兩隻空杯和一壺酒。
    華未央將其中一杯斟滿,遞予坐在桌邊的人,道:
    "這是從關外帶的青稞酒,雖說不如汾酒綿甜清冽,卻別有風味,你嚐嚐?"
    言宴見酒液微濁,色如蜜水,香氣甜中帶酸,於是如往常般淺呷一口。
    瞬間,一股強烈的酒氣便如火焰般直入喉間。
    不僅五髒六腑,就連他的臉上都似乎被這酒燙得熱了起來。
    他抬頭看向華未央,見那人卻是一副不知該笑亦或是不笑的忍俊不禁的模樣,不由心中有些鬱悶。
    仰首就將整杯飲盡,隨後又伸手過去,竟是要再來一杯。
    華未央見他又往唇邊遞送,一飲而盡,不由歎道:
    "我記得你從前是不喝酒的,沒想到如今你的酒量很是不錯。"
    言宴放下酒杯,緩緩道:
    "畢竟人是會變的,而學會喝酒是隻其中最簡單的一件事。"
    接著,他看向華未央道:
    "可一旦開始喝酒,再想戒掉,卻是完全不可能了。"
    見那雙眼中逐漸染上複雜的顏色,華未央心中自也有些不是滋味。
    她低聲道:"這些年,你應該不太容易。"
    言宴搖了搖頭,道:
    "這世間大多數人都生活在痛苦中,我並沒有什麽特別。況且,這是我自己的選擇,而從前的事,也都已經過去了。"
    看著那雙與過去一樣堅韌不拔的眼睛,華未央的目光也逐漸恢複了柔和。
    他再度提起酒壺將酒杯斟滿,繼而兩杯相碰,舉杯共飲。
    隨著那炙熱的酒液滑入肚中,喉間重新泛起芬芳酸甜的餘香.
    那片看不見的,擋在他們之間,因多年不見形成的隔閡也隨之消融。
    二人就這般靜靜得對飲,直至酒過三巡,言宴才仿佛不經意得問起:
    "來安澤,有什麽打算?"
    華未央目光含笑,揶揄一般得道:
    "怎麽我剛來,還沒說幾句話,你就在想我走的事?難不成是擔心我要你盡地主之誼,然後你家中的藏酒不保?"
    聞言,言宴不禁斜睨一眼,道:"說笑了。"
    繼而他垂目道:
    "隻是最近,安澤城裏不會平靜。華姑娘你銷聲匿跡這麽久,我隻怕你留在安澤,多多少少會遇到一些麻煩。"
    "哦?"華未央再度斟酒,道,"會是什麽樣的麻煩?"
    言宴道:"本該與華姑娘無關的那些紛爭恩怨。"
    華未央微笑道:
    "但我已經牽扯進來了,畢竟這裏不是安澤城最好的酒樓。”
    “你我今日既然已經在此見麵,那麽就算我現在離開,相信用不了多久,還是會有麻煩找上門來,不是嗎?"
    言宴輕哼一聲,道:
    "原來華姑娘是故意住到這裏來的。我還以為,"安澤居"的酒樓入不了你的法眼。"
    看著眼前人完全放鬆下來的樣子,華未央目光中的笑意更甚,道:
    ""安澤居"自然是好,但你難道不覺得,像這樣的多事之秋,若能讓天長樓背後的人為一件沒有意義的事勞碌奔波一番,也挺有趣的嗎?"
    "沒有意義?華姑娘難道不擔心身份暴露後,聲名為我所累?"言宴看著她道。
    華未央不禁好笑道:“我如今這副樣子,誰認得出來?”
    言宴愣了愣,才頗為無奈得歎了口氣,道:
    "看來,為了讓這件事更值得費心盡力,我是必須要好好得盡一盡這地主之誼了。”
    “更何況,我還需要謝過救起赫連遠青的那位大夫。"
    華未央愣了一下,道:"你是說白澤先生?"
    "原來是白澤神醫,"言宴略顯意外道。
    "怪不得醫術會如此高明。不過我聽說這位先生性情古怪,華姑娘能請得動他,不知是用了什麽樣的辦法?"
    華未央道:"我請他喝了一杯酒。"
    言宴道:"然後呢?"
    華未央無所謂笑著道:
    "作為診金,百日之內,他要每天喝到不同種類的,窖藏十年以上的好酒,並且不能重樣。若有重複,從頭再計。"
    華未央有些無奈,縱使白澤是自己師父,那也是不能通融的。
    自己以前從不喝酒的人,也被他帶著逐漸開始品酒了。
    還意外開發了自己的“千杯不醉”的能力。
    言宴道:"所以現下白澤先生是去了……"
    "城西"安澤居"的酒樓。"華未央道:
    "白澤先生聽說那裏的飲食俱佳,因此迫不及待要去。"
    言宴又問:"那你呢?"
    華未央拿起幾乎見底的酒壺,歎了口氣,將其中所剩不多的酒均分,道:
    "這就是我身邊僅剩的那一點酒了。"
    言宴垂目看向手中的酒杯,道:
    "連續百日,酒不重樣。像這樣的條件,確實不易達成。"
    華未央道:"不錯。"
    "白澤先生救下的是我的人,若讓華姑娘承擔診金,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
    言宴輕輕一笑,道:
    "正巧,大鏢局的酒窖藏酒頗豐,就連"安澤居"的酒樓都無法與之相較。"
    他抬手舉杯,問道,"華姑娘,你可願親自前來瞧上一瞧?"
    待兩杯相碰,酒已共盡。
    華未央才會心一笑,應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