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說付穎身上有一種來自南詔的毒品，”薛局冷不丁冒出這麽一句。

    “誰給你說的？”他下意識想到了井岩，

    “別緊張，是你們法醫室那兩個沒把東西處理幹淨，”

    周副足足錯愕半分鍾，然後坦然說道，

    “我正好就要跟你說這件事，東西還剩一點兒，我已經交給隔壁禁毒大隊了。”他沒把井岩有一整包的事告訴他，

    “隻剩一點兒了呀……”

    薛局若有所思的盯著他，看的人心裏發毛。

    “你要想要的話，去隔壁禁毒大隊要呀，什麽人，陰陽怪氣兒的？”

    話落，便轉身離去，剩薛局一人留在原地，

    “去查毒品，北野，他能說多少？”玻璃後的少年已經筋疲力竭，勉勉強強說出來的話也不過是付穎和他一起去黑診所做疫苗實驗，因為報酬高什麽的，

    “您想讓他說多少？”那個叫北野的男子抬起頭，因為剛才一直躲在後麵，並沒有人看清他的臉，

    他和薛局長得很像，戴著金絲框架眼鏡。不過他的眼窩深邃，鼻梁比一般人高，但看著並不顯得突兀。也是屬於讓人一見難忘的類型，從露出來的手和臉可以看出，應該是個練家子。

    “你看著辦，他不重要，所以沒必要使用非常規手段。”

    “是。”

    等薛局走遠，他扯了扯領帶，敲敲玻璃，示意裏麵的審訊員出來。

    “您好，”

    隻見他伸手關掉了審訊室裏的暖氣以及一切供暖設施，打開通風口，

    審訊員的表情逐漸變得無解，北野卻隻在他的目光中平淡地說道：“你們這兒冷氣管嗎？”

    “啥，啥意思？”

    北野也沒多解釋，“吹冷風的那種。”

    “哦哦，我們這兒沒有那種東西，我們這兒最低溫度不過零下4，5度而已。”

    “我差點忘了，”他推開門，不過來了幾分鍾的通風口，解音已經開始凍得上下牙交錯，而北野隻穿著單薄的秋款製服，就坐在他對麵。

    “你們……你們要幹什麽。”

    “你不是瘋了嗎？讓你冷靜一下。”如果這時候一碩在，他一定會震驚這個北野，和硯然的審訊手法一模一樣。

    ……

    審訊室裏有片刻的寧靜，少年的嘴唇已經被凍得青紫。

    “付穎有沒有跟你說過，是誰介紹她去那個診所的？”

    “……她隻是……隻是讓我陪她，那個活兒，是她同事給介紹的，”

    “這樣吧，我們換個說法。”北野雙手交叉在桌上，細長的手指被修理得幹幹淨淨。

    “她平時去哪工作，有什麽在工作上很好的朋友？”

    “有個……有個她學姐的設計工作室，她去幫忙，很多工作都是那個學姐幫忙介紹的。”

    “叫什麽？”

    “Hale……海什麽的，好像是個外國人的名字。”

    “Haley？”他皺起眉頭，再一次確認，

    “對對對，是叫這個的。”

    “你知道她的大名嗎。”

    “我不知道……她讓我們都叫她這個名字的，不信的話你可以問我們同級的學生，很多人都知道她的，”

    解音開始坐立不安，似乎想脫下身上的外套。

    北野站起來拍拍西裝褲，不用點腳尖，就能把窗戶關上，他轉過頭，示意在外麵的審訊員把供暖設備打開。

    巨大的身高差讓解音有些不舒服，他總感覺這個警察和剛才的那些不太一樣，但是哪不一樣又說不出來。

    “謝謝你提供的口供，”他的臉上又重新掛上笑容，恰到好處的弧度讓人很容易生出親近之感。

    “你可以回家休息了，再見，不對，最好我們不要再見了。”

    北野的冷笑話並沒有讓任何人覺得好笑，然而他對這些惡趣味感覺很滿意。

    監室的鐵門重重關上的咣當聲和皮鞋踩踏的聲音，回蕩在走廊之中，

    “有煙嗎？”北野拍了拍已經愣掉的審訊員，

    “啊？哦，沒煙。”他指著牆上的禁煙標誌。

    “……”北野低聲咒罵了一句，審訊員想懟回去，但愣是沒聽懂是哪個地方的方言，更不知道他罵的是啥。

    他從警局出來之後，並沒有第一時間給薛局打電話，而是抱臂站在警局大院裏，右手還夾著一支煙，旁邊的小湖泊上已經結了一層冰，映出他被火光映照隱隱約約的瞳孔。就這麽一直站著，直到手中的煙吸完，他才收回思緒，

    空中的白霧慢慢消散。

    他從褲兜裏掏出手機，遲疑了片刻，終於撥出了一個默背過無數次的號碼。

    嘀嘀—

    “喂？”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有些悶的女聲，周圍的環境還有些嘈雜。

    “喂~”北野的聲音刻意偽裝成一個老人，但開口的一瞬間，似乎可以想象到對方的表情，這也是他的惡趣味之一。

    “別擔心。隻是想告訴你，Haley回來了。”

    嘟嘟嘟嘟——

    北野在被她怒罵之前，果斷掛掉電話，然後熟練的拔掉sim卡，掰成兩半，扔進湖裏，蕩起了一個小小的漣漪之後。便沉入了漆黑的湖底水中。

    “你好？”值班室裏出來一個女警，她已經坐著看了很久了，這個新調過來的刑警對著湖麵說說笑笑，這瘋還會傳染的嗎？

    “啊。不好意思啊，”北野心情看著很不錯，“可以借一下你的電話嗎？我的手機沒電了。”

    “哦哦。”

    她解鎖了手機屏幕，屏保上是的非常可愛的Kitty貓。

    “喂，薛局，那小子說他們學校有一個叫haley的學姐，付穎的工作都是她找的。”

    “我知道了。”薛局態度不冷不熱，“你……是中了什麽彩票嘛？聽起來這麽高興。”

    “我問到東西了呀，當然開心，對吧，”他衝著身邊的女警笑的燦爛，甚至很有感染力。

    “……神經病。”電話那頭已經掛斷了，然而絲毫沒有影響到北野的心情，他甚至有了去喝一小杯的想法。

    俗話說，有人歡喜有人憂，當周副半夜趕到人民醫院時，姚諾在走廊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特勤組幾人的狀態很不好，安寧和駱遠已經陷入了昏迷，一碩他們雖然能說話，但看樣子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

    “周副局。”袁醫生一臉凝重地走去，“剛才這位女士提出一個想法。”她看向硯然，

    “這位女士和這位先生剛剛帶回來的時候是低燒，但是很快就過去了，現在看起來身體情況並沒有什麽改變，所以我們像檢測一下女士身體是不是有獨特的抗體，可以作為病毒的抑製劑，而這位先生身體太虛弱了，不適合做這個實驗。”

    “怎麽樣，還受得了嗎？”袁醫生雖然還在征求他的意見，但是也隻是通知一下而已，硯然已經插了一身的管子，手臂的青筋上全是針孔，臉色蒼白，

    “我沒事兒，別擔心，不過被當成了小白鼠而已，怎麽樣，案子有進展嗎？”

    “薛局雖然是個老狐狸，但是效率還是不錯的，他們找到了付穎工作的工作室，慢慢往上摸應該能可以的，就是大眾的輿論挺可怕的。”

    一傳十，十傳百，這件事就變得越來越嚴重了。”

    他看了一眼井岩，後者雖然斜靠在床上，但是狀態看起來比他們幾個好太多了。

    “我沒給薛局說你有東西。”

    他雖然失憶了，但是觀察硯然的一舉一動，發現她對薛局的信任度很低，之所以把東西交給了周副，一是因為圍觀的人太多，與其讓他發現自己有所隱瞞，不如主動給他，以博取信任，

    二是這種東西他看著很熟悉，對硯然來說也不是很重要的樣子，既然有抗體，所以它給誰也無所謂。

    “總之，你不用擔心了，”周副拿出小本，仔細給袁醫生預防事項，還交代了醫院這一段時間不能吃食堂的飯，他會親自來送飯，如果來不了，就會有專人來送。話落，又拖進來一個小箱子，沒錯，就是安寧用三個月工資新買的，現在已經被公用了的。姚諾把自己下滿遊戲的手機塞進箱子，還有一箱子花生味壓縮餅幹，雖然對康複沒什麽用處，可還是帶上了，

    “隨時保持聯係。”一碩冷不丁的說道，“每天電話都得接通。”

    “我沒問題，倒是你，活著出來。”

    硯然笑了一下，便被推進了另一個病房，一碩抬起手，他很清楚那是安慰自己的話，他也聽不懂周副的啞謎，隻是心裏漸漸蒙上了一層陰影。

    “給我們一個說法！”

    “知道被感染了還不主動報警，害人精！”

    外麵的聲音吸引了周副和姚諾的注意力，無數人帶著口罩的人聚集在一起，媒體的閃光燈不斷朝著兩個老人攻擊者，警局門前拉了一條橫幅，是白底黑字的償命。

    一個女孩兒的遺照被放大了無數倍，緊緊的跟在兩個老人後麵，

    而老人則是對那些人不斷鞠躬道歉，老婦人險些被眾人推倒。

    由於周副開的是自己的車，便沒有引起多大注意，兩位老人也是無聲的接受了眾人的指責。

    薛局坐在周副辦公室，手裏拿著茶缸，閉上眼睛裝睡，

    隻聽一聲重響，實木門被狠狠踹開，自從薛局到了之後，周副的血壓都沒下過，看來以後市局門口得貼一個提示牌了，

    “道歉呀，愣著幹嘛？”

    “沒素質的女孩後麵原來是沒素質的父母。”

    “給全市人民下跪道歉。”

    眼睛慢慢睜開一條縫，老先生猶豫了片刻，原本半白的頭發現在全部變白，人也蒼老了不少，顫顫巍巍的被眾人擠到中央。混沌的眼睛裏全是淚水，他扶著一邊的夫人，扔掉手裏的拐杖，膝蓋直直的向下，

    姚諾把車停在車位上，越想越氣，便拿起後座的製服，隨意的披在襯衫上，

    “呀，醫護人員都是吃白飯的嗎？人群都已經聚集成這樣了，要不要打個電話報警啊？”

    “是警察，”

    “警察？”姚諾成功轉移了他們的注意力，不過……

    “這次疫情嚴重嗎？病毒的源頭查到了嗎？”

    長槍大炮懟到臉上，不管是誰，都有點吃不消，尤其，穿著周副的製服，肩上的警星還給了特寫，

    “啊？你說什麽？！！！”裝作聽不見的樣子，又拿起了身旁的手機，

    他摸了摸鼻子，汕汕的又重複了一遍，聲音響徹整個大廳，

    “我說！病毒！源頭！！”

    姚諾皺著眉，對這個問題表現出十二分的不感興趣。

    “那麽大聲音幹嘛，我又沒聾。”

    大廳的前台小姐姐強忍住笑意，身體卻微微顫抖著，

    “你不是說……”

    “我說什麽了？”

    放下手機，目光直直的盯著記者，“你不是怕被傳染嗎？跟我說這麽多話，怎麽，又不怕了？”

    絲毫不顧眾人的目光，大喇喇的嘲諷，

    “喂，我說，與其在這兒難為兩個老人，不如回去等待政府的下一步通知，悄悄告訴你們，下一次，更勁爆哦~”似笑非笑的盯著竊竊私語的眾人，

    微眯著眼睛，不再看向兩位老人，也不再說話。

    漆黑的夜幕下，一輪下弦月高高地懸掛在夜空之上，隱隱地，透出猩紅的光芒，詭異至極。

    Haley的黑診所很好找，姚諾隻在學校的校園群裏問了一下大概位置，用不到十分鍾的時間，就得到了準確位置，是在丹陽市。

    這個黑診所所在的位置是一個還沒有被拆除的私人非法建築，占地麵積不大，根據周圍居民說，他們不經常開門，一開門，就是絡繹不絕的人，還有的人來著跑車來，看著西裝革履，斯斯文文的。

    “小子，你說黑診所，一眼就能把整個屋子掃完的地方，到底哪兒出了問題？”

    北野一邊開車，一邊摸出煙盒，在姚諾麵前晃了晃，他擺擺手，似乎很不理解這個被周副派出去和自己一起行動的人為什麽有那麽大的煙癮，

    北野摸出一根咬在牙齒間，兩人穿梭在車流之間，丹陽市城市麵積不大，人口密度卻很高，這也決定了一到上下班高峰期就會堵車，到處都是汽車鳴笛聲。

    “我問你話，你怎麽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呀？”

    “……你換一個角度想想，隻從建築麵積和人手考慮。”北野歎了口氣，趁著紅綠燈切換的時候把煙點著，順手打開車窗，一股冷空氣瞬間席卷了整輛車，

    “周圍的群眾說，他們經常不開門，一開門人群就絡繹不絕的，雖然可能有誇張的因素在，一個隻有20㎡的小店鋪，它能容納多少人？”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個黑診所不隻有一個。”姚諾問道，(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