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也懼怕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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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綿初,陸綿初?”

    “小初!”

    “小初……”

    恍惚中陸綿初好像聽見許多叫她的聲音,她想睜開眼睛,可惜眼皮實在太沉,努力半天仍然無濟於事,暈沉的感覺再次裹挾著巨浪層疊翻滾而來,她再也堅持不住,精神一鬆,徹底墜入黑暗深淵。

    裴錫伯原本是要在醫院守著陸綿初的,可無奈公司突然出了緊急事務需要他出麵解決,而醫生又告訴他說陸綿初什麽時候醒過來也說不準,究其原因對方也隻是表示化驗結果還沒出來,他們不好輕易下定論。

    裴錫伯沉默地看了陸綿初許久,心裏的天平最終倒向了公司一邊,陸綿初的重要性並沒有超過公司利益,想明白這點後他便立馬做了決定,將陸綿初暫時留在醫院,自己則先開車回公司。

    大約五個小時後,陸綿初終於悠悠轉醒。

    病房裏空蕩蕩的,誰也沒有。

    有人推門進來,陸綿初猛地偏頭去看,可高興的情緒還沒來得及在臉上掛穩就淡了下去,護士推著小車笑眯眯的進來,原來是要給她換藥。

    她這才發覺,自己手背上是打著吊針的。

    “送我來的人呢?”陸綿初忍不住問。

    護士搖搖頭說:“早就走了呢!”

    “那他具體在這呆了多久?”她不甘心地追問。

    護士熟練的把吊瓶掛起來換上,低頭不忍心的看了她一眼,憐憫地說:“沒多久吧……”

    “哦,謝謝你。”她感覺自己的心也隨之變得空蕩蕩的。

    護士走後,陸綿初把吊針的速度調快了很多,她忍著針口處的疼痛很快打完,自行拔了針頭出門找了主治醫生。

    好在裴錫伯送她來的醫院是以前經常來過的,陸綿初輕車熟路的敲開了蘇醫生的門,在他對麵坐了下來。

    蘇醫生已經在這個行業做了十幾年,有些事情早可以做到麻木,他看著她,麵帶微笑。

    她不兜圈子,開門見山,“我這段時間總感覺很惡心,想吐但是根本什麽都吐不出來,有的時候胃周圍還會很疼,我很清楚我沒有懷孕,你能給我做下全身的體檢嗎?我想知道我到底是怎麽了。”

    蘇醫生的目光瞥向桌前的一遝紙,之後垂下眼皮說:“不用了,你昏迷的時候,有人已經讓我給你做一遍了。”他聳聳肩,“隻不過結果還沒出來,他就急匆匆走了。”

    陸綿初的手指下意識的攪在了一起,視線又開始模糊不清,她咬著下唇,聲音放得很輕的說:“他不需要知道結果,你隻管告訴我就行了,我沒什麽家屬,也不是那種不能接受打擊的人,”說著她深吸一口氣,“所以不管我的身體出了什麽樣的狀況,我都可以承受。”

    蘇醫生神情上麵沒有什麽波動,他每天在醫院見證得最多的就是一個原本健康的人從生病到死亡的全過程,即使眼前的這個病人他已經結識很久了,內心裏也並沒有被掀起什麽浪花。

    他拿起桌上的體檢報告,翻到最後一頁,指著一張圖片對她說:“記不記得我好幾次跟你說過,如果再不戒酒的話,這裏很可能會癌變?”

    陸綿初直愣愣的看著他手指的地方,心裏霎時間亂作了一團,耳中的轟鳴聲似乎永遠都沒法停歇下來,她伸出手拿過報告,瞪大眼睛去看,可上麵的字和圖卻仍舊模糊,一大顆眼淚“嗒”一下落在上麵,氳成了一個又大又潮的橢圓。

    她從來都是我行我素,對什麽都滿不在乎,經常會感覺生命時間過於漫長,因為並沒過過幾天消停日子,活著就是在受罪,不如早死永不超生。

    而當這種自認為早將生與死看淡的執著念頭,卻在生命真正要看到終點時,變得那麽不堪一擊。

    原來她也是懼怕死亡的。

    “所以呢?”她聽見自己問道,帶了些許極力隱忍的哭腔,“我得了癌症嗎?已經確診了?”

    蘇醫生平靜的看著她,點點頭說:“是的,已經癌變,確診,晚期。”

    腦內猶如突然遭受到了一次重擊,陸綿初感覺自己的腦袋都要炸開了,“晚期”兩個字在她耳中來回竄,鬧哄哄的逗留著就是不肯離開。

    “晚期……”她喃喃地咀嚼著這兩個字,“那,我還有多長時間?”

    蘇醫生的眼中終於有了一點點波動,可也隻是轉瞬即逝,靜了片刻,他回答說:“如果你再繼續喝下去,興許一個月都用不上,不過如果你以後可以多多注意的話,興許還能有半年時間。”

    陸綿初點點頭。

    “我什麽時候可以出院?”

    蘇醫生說:“隨時都可以,不過現在我還是建議你住院觀察一段時間,如果……”

    “不用了,”陸綿初打斷他的話,“既然已經確診,就不必再麻煩什麽了,我不想繼續住院,眼下我的時間剩的不多,可還有很多事情沒有交代做好,住院隻會耽誤時間。”

    蘇醫生倒是尊重她的想法,“可以,因為即使你住院了,接下來我們也隻能給你做保守治療,那對你來說的確是於事無補的。”

    陸綿初的視線在屋中逡巡一圈,看見了一部碎紙機,她揚了揚手中的報告,“這個你做了備份嗎?你的辦公室隻有這一份對嗎?”

    “是的。”

    陸綿初又問:“那,能不能請你答應我,有關於我病情的一切,你都不能再向除了你我之外的第三個人提起,誰來問都不行?”

    蘇醫生這一次遲疑了一下才點頭,“我隻能說盡量。”

    “那這個東西,再放在你這裏也沒什麽用了,”陸綿初說著,起身走向碎紙機,語氣稍顯落寞,“銷毀了吧!”

    蘇醫生默然的看著她動作,並沒有出聲阻止,他認識這個女孩很久了,久到可以縱容她的一切要求,久到他的心如止水都開始漾起波紋。

    所以,他不能阻止她走向死亡的步伐。

    她一次一次帶著傷痕累累來找他讓他救治,他見證了她的每一次痛苦,不止一次的感受到了她被傷害後的絕望。

    蘇醫生平靜的看著陸綿初在得知癌變之後的情緒波動,心中卻在慶幸,死亡是不幸的終結,那也是他最希望看見的結果。(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