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牧……你感受到了嗎！這才是死亡的感覺！”
    “阿牧……我歡喜你……”
    “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
    “扶辰啊！！”
    “為什麽！為什麽！你這樣了……我還屠了你滿門……還……挖了你的心……扶辰……”
    “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會殺了你嗎？”
    “痛……”錐心的痛！
    “難道……這就是死了之後的感覺？”
    一片楓葉跌落，正好跌至岑牧的細眉間，真實的觸感將她從朦朧中打醒。
    她睜開雙眼，眼前是一片姹紅，金烏當空，陽光透過楓葉照在她勾人的眸子裏。
    “這個宋回……人都死了，還不把我埋一下！”她伸出右臂堵陽光，卻被寬大的衣物堵住了臉。
    ‘袖子？白衣服？可我記得我死的時候穿的是縮袖黑衣服……話說，我護腕呢？我寅蛛呢？’
    想到這裏，岑牧刷的一下坐了起來，她轉頭看了四周好幾圈，她發現，林子還是那片林子，卻不見了扶辰的屍體。
    “難道宋回已經將他埋了？”
    “也好……”
    她長舒一口氣，低頭端詳自己的衣物。
    看著自己身上穿的這件寬大的白色錦衣羅裙，岑牧不禁的笑出了聲：“這個宋回啊……知道給我換上我年少時穿的衣服……都不知道給我收屍……嗯？他是怎麽給我換的？難不成？”
    “……嗯？”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她端著袖子直直地站了起來。
    “這衣服……不是……”
    忽然，身後的腳步聲漸近，將岑牧的思緒扯遠，她回頭望去……
    眼前楓樹下一位紅衣男子負手直立，男子墨發長潑、劍眉下是一雙深邃的丹鳳眼，眸中波瀾不驚，挺鼻下一張薄唇緊閉，整個人俊朗清冽。
    這一幕令岑牧倒吸一口涼氣，她瞪大那雙幽深的桃花眼，失聲道：“扶……扶辰？！”
    ‘扶辰！他怎麽？！他不是死了嗎？心都被我挖出來了！他怎麽？難道是魂魄？’
    “還是真的有什麽起死回生術？”
    “你是誰？”扶辰開口，眼中一絲警惕閃過。
    “……你不認識我了？”岑牧口中喃喃，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寬袖下玉手捏的青白。
    微風襲耳，墨發輕揚，楓葉颯颯，偶有幾片紛揚跌落，楓樹下，廣袖輕飄，一紅一白兩人四目相對，思緒萬千。
    對視之間，她發現扶辰的臉上多了些許稚嫩，並不像死之前那般清冷至骨，穿的紅衣雖似曾相識卻不是扶辰死前穿的那件。
    “這一幕……怎麽會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卻又覺得哪裏都沒見過……”岑牧撓撓腦袋，眯著眼睛思緒卻亂飄著。
    “扶辰……你……”岑牧剛開口便看見扶辰臉色突變，本來就有些微紅的耳根更加燥紅。
    “你竟敢直呼本座名諱，找死嗎？”說到這裏扶辰的臉色變的更難看了，眼中警惕更甚。
    “怎麽回事？你不認識我了？”岑牧不死心依舊問道。
    “認識什麽？我應該認識你嗎”扶辰回答，語氣不怒自威。
    “不是，我……這……這什麽……情況？”扶辰確實是自己殺的，想到這裏岑牧竟不知為何覺得愧疚難當，不敢直視對方的眼睛，以至於嘴裏含含糊糊說不清楚。
    “你什麽你！下次再別讓我看到你！走開！”扶辰喝道，臉上到是依舊波瀾不驚。
    ‘奇怪……扶辰這廝，死了以後脾氣都變大了！以前不是挺溫潤的麽？也對……平白無故被人偷襲，還被掏出心髒，任誰也會變暴躁……’
    “你發什麽呆？我們門主讓你走開！”
    正發呆著，一個熟悉的少年聲音響起。
    ‘這不是……宋回？’岑牧瞬間汗毛倒立，殺了自己的人化成灰她都認識。
    “喂！說你呢！……門主……莫不是給姑娘嚇傻了？門主……都說讓你溫柔點了……好歹也是個姑娘，無緣無故就被你……”宋回打量著岑牧喊了一聲，又見岑牧盯著扶辰發愣，便露出一副憐憫的表情。
    “……”看岑牧站著發呆，扶辰的臉上閃過一絲變化，端詳片刻，淡淡道：“這姑娘……也罷，帶回……”
    話還沒說完，隻見岑牧木木的向前挪了一步。
    這一步，不挪還好，這一挪差點要了岑牧的眼睛。
    隻見羅裙下一根指頭粗的樹枝崩斷，岑牧就像一隻倉皇的狗一般飛撲了出去，要死不死的是正好撲到扶辰身上。
    扶辰見狀眼疾手快側身一閃，隻是閃躲不及，被岑牧拽到一隻不幸的袖子。
    ‘刺啦——’倒黴的袖子輕飄飄的隨著岑牧跌落。
    “啊——！！死定了！！這下死定了！”這一聲是宋回喊的。
    岑牧被摔了個狗吃屎，抱著肚子在地上蜷縮悶哼了半天，才緩緩站了起來：“抱……抱……”
    “抱！？抱什麽？你一個姑娘家家的矜持一點好不！”宋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接了話茬，隨後轉頭看向一臉陰森的扶辰，道：“門主……”
    “抱歉……”說著岑牧將自己手中的那片紅袖遞向扶辰。
    “……”扶辰不說話，捏的發青的手忍無可忍的舉了起來，但由於麵前是個看起來十分柔弱的女子，又被自己嚇得不輕，最終還是憋住了扇上去的衝動，硬生生換成一道千年白眼。
    “都說對不起了，怎麽還白我？”
    “白你？我還要挖了你的眼睛！！”扶辰的聲音終於響起，憤怒到顫抖，聲音竟還沙啞了不少。
    “都說對不起了，再說了，你一個大男人還怕走光不成，這胳膊上不還有嗎？”一聽要挖自己的眼睛，任再死過的人也不願意啊。
    “好啊！這會兒到是說話利索了！”一旁的宋回依舊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架勢。
    “宋回！托回去！下白獄，本座要親自挖她的眼睛！”扶辰的臉早已青灰，手指捏的咯咯響，脖子上的青筋暴起，看來是氣急了，一聽岑牧還一口的振振有詞更加氣極，一臉陰霾的怒視著岑牧，好像要把她吃了一般。
    “是！”
    “白獄！”聽到這兩個字，岑牧的表情瞬間凝固，甚至略有一絲恐懼閃過她那雙深暗的眸子。
    “扶辰！你還是你啊！白獄！你還想把我關在那裏！你還辱我不夠嗎？”回憶洶湧翻出，那個地獄裏，她曾經失去了她的所有，愛、信任還有……孩子。
    瞬間，愧疚之情與那點莫名其妙的喜悅感消失殆盡了，想到這裏，岑牧眼中閃過陰狠，嘴角笑意全無，但話還是停在了喉間。
    之後二人就這樣死瞪著對方，僵持了一會，扶辰端著怒氣衝衝的架子甩甩消失的袖子轉身走開了。
    “嘿！”岑牧略驚，怒意雖減，恨意卻未曾退卻半分。
    看著扶辰的背影，岑牧心裏喃喃：‘如果……再來一次……我還會殺了你嗎？’
    恨是有的，可他……
    ‘不對，這裏太奇怪了，扶辰不認識我，宋回不認識我……我還是先離開吧！’此時宋回已經將岑牧的雙手捆住，拽著繩子的另一端跟在扶辰後麵。
    岑牧被牽引著，滿腦子都想著怎麽逃。
    ‘絕對不能去白獄，但殺扶辰時是偷襲的，若正麵交鋒，再加上一個宋回……我絕對不是對手……還是不能硬拚……’
    抬頭望去看不見扶辰的表情，但從背影看去，他竟有些僵直，走路姿勢極其不自然。
    “我勸你不要動什麽歪心思，也別想逃！”宋回的聲音響起，聲音明顯較高，如若是說給岑牧聽的，斷不必用這麽高的音量，更像是說給前麵的扶辰聽的。
    “……”岑牧一心隻想著怎麽逃，便沒有抬頭看到扶辰聞言後的身軀一僵。
    果然，宋回又和她並肩，附在她耳旁低聲道：“你膽子夠大啊！居然敢這麽對我家門主，佩服佩服！”
    ‘這個宋回……既然這樣，說不定還能乘機逃跑，再不濟我能替我求求情，總不能真叫人挖去眼睛吧！’
    想到這裏岑牧立刻裝出一臉無辜的模樣，本就長相甜美的她此時已然看起來人畜無害，又壓低聲聲音回道：“小意思，聽聞這饒甘有一奇美男子，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不過，我隻是過來瞧一眼的，誰知道他袖子那麽不結實……”
    “慕名而來的多了，你是唯一一個他主動帶回去處置的，恭喜啊……我們門主對你還真是……特別啊！”宋回皮笑肉不笑，眉眼彎彎的，與她屠歸一時的那副恐怖神情截然不同。
    “這有什麽好恭喜的？我可不喜歡被這樣特別對待！”岑牧翻了個白眼道。
    “哎～想開點……你做了大多數人想做不敢做的事情，是條漢子，不對，是條女漢子，我敬你！”宋回一臉輕鬆，就好像自己旁邊走著的是多年不見的好友一般，隻是男女有別，他一直刻意保持著一些距離。
    岑牧麵對著這個殺身仇人，竟還覺得格外自在，又發現眼前這個宋回好像並沒有什麽惡意，便套話道：“以前也有人偷窺你們門主啊？”
    “那可不，可多了！”
    “那那些人最後都怎麽樣了？”岑牧問。
    “什麽怎麽樣了？”
    “就是怎麽處理的？偷窺的那些人！”看這個宋回有點憨憨的，怕他聽不懂，岑牧又重複了一遍。
    “他們啊……訓斥一頓遣走了……再嚴重的也就揍一頓！”宋回回答。
    “啊？那為什麽我……就要被挖雙眼？”岑牧驚問，似乎是聲音有點沒收住，被走在前麵的扶辰聽了去。
    “噓！你小點聲……這次門主反應確實奇怪……誰叫你撕了人家袖子呢。”
    “宋回！再聊就去薛萬那邊，讓葉趙過來！”扶辰的話遠遠傳過來，語氣似乎平靜了些許，可依舊發著些狠意。
    “是……門主……”宋回聞言立刻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耷拉下腦袋不說話了。
    走了好一陣子，出了楓林，陽光直射三人眼眸，雖是盛秋，陽光卻依然毒辣，竟照得岑牧睜不開眼睛。
    岑牧眯著桃花眼望向前麵的鮮紅背影，那背影蕭條淩冽，還有一種岑牧沒見過的意氣風發，一想到扶辰被自己掏心的畫麵，頓心裏五味雜陳。
    岑牧明白，原來自己真的死了，不然怎麽會一直盯著人家扶辰看呢？那可是她曾經最恨的人啊！
    可能人一死……心裏的恨，也就跟著死了吧。
    “其實門主心還是很軟的，你示示弱，再說你還是個女孩子，門主總不會對一個弱女子做什麽的，八成就是嚇唬嚇唬你。”宋回的聲音從前麵響起，似乎柔了很多，但說完話就閉了嘴，直直地走在前麵，不再回頭。
    ……奇怪……真是奇怪……
    這感覺……為何如此真實……
    忽然一個神奇的想法蹦出腦海，岑牧瞬間眼前一亮。
    難不成……我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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