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8章 滿城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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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怦紅著臉惱怒道:“不是噴薄的噴,是怦然心動的怦。”
蘇子葉笑得不可自抑,“嗯嗯,不管怎麽說,名字很好聽。”
“都怪我阿爹,取了一個這樣的名字。”井怦嘟著嘴道。
“還應該怪你娘,給你這樣一副傲然的身材。”蘇子葉含笑提醒他。
井怦也笑了一下,但是很快又低下頭,“可惜他們都死了,如果活著就好了,叫我井噴我都認了。”
蘇子葉默然不語。
井怦撐著下巴,“阿爹說要我好好活著,他們會保佑我的。”
聲音柔軟,帶著幾許不易察覺的哽咽。蘇子葉溫和的看著她,不期然想到了自己的祖父,祖父還活著嗎?
二人吃了飯,井怦將自己的規劃說了一遍,蘇子葉聽了覺得這姑娘的確是很懂商事的。笑道:“我不懂這些,你做主便好。我現在不方便去匯豐錢莊,待我回宮,讓斷刃拿存根去取五萬兩銀子給你。”
蘇子葉不懂商事,卻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
井怦聞言笑意更深。
吃了飯,二人正要出去,卻看到酒樓大堂裏有幾個人在憤怒的說著什麽。
看其著裝,還是讀書人。
“這四殿下不過是黃口小兒,竟然誣陷忠良,誣告陳副將乃西夷奸細,這下好了,朝廷下令換將,竟讓四殿下接手這副將之位。”一襲青衫的男子啪啪拍著桌子,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國不將國啊,竟讓一個寸功未立的皇子去打身經百戰的西夷騎兵。”
男子旁邊一個上了年紀的老書生點頭,老淚縱橫,一副國家即將要滅亡的模樣,“嗚呼哀哉,可憐陳副將一心為國,竟然被一個黃口小兒給誣陷了,滿朝文武,無人有識人之明啊。”
有人就不讚同了,“埃,咱們胡首輔不是文官之首嗎,以其睿智,怎麽會讓四殿下得逞呢。”
青衫男子冷哼一聲,“胡首輔是文官之首,卻不敵四殿下是皇子啊,聽說四殿下昨夜在勤政殿跪了許久,苦肉計呢。咱們陛下一時心軟,不就同意了。”
“這話可不是這麽說的。”有人的消息更為靈通一些,便道:“我可聽說陛下並非因為心軟,而是讓四殿下立了軍令狀的,若是對敵輸了,是要軍法從事的。那可是要四殿下自裁啊。”
“我呸!”青衫男子唾了他一口,“你也信?虎毒不食子,何況咱們陛下這麽好性,就算四殿下打了敗仗,他能舍得殺自己兒子嗎?”
蘇子葉聽著覺得好笑,這些書生竟然以為鄴帝是心慈手軟的好性子?
“就是,咱們陳副將可是從龍功臣,當初在戰場立下的功勳還少嗎?若是留在鄴都,怎麽著也會被封一個侯爺吧,這等功勳,說隱退就隱退了。而國家危難之際,他挺身而出。何為大義?這就是啊!”老書生的語調千回百轉,就跟說書似的,讓人的情緒也跟著其語氣變化。
蘇子葉很懷疑這人本就是說書先生。
“陳副將雖是武人,卻是我等楷模啊。功勳加身時不戀榮華富貴,國家危難時不忘己身之責。這等人,竟然被四殿下給冤枉成奸細!”這個很是憤慨,甚至模仿竇娥冤仰頭發問,“地也,你不分好歹何為地。天也,你錯勘賢愚枉做天。”
蘇子葉一陣無語,他都不知道陳遠章在民間有這等群眾基礎啊。
“那個……聽說陳副將的嫡子本就在鄴都做將軍,而嫡女是以前的賢妃。”蘇子葉忽而笑著開口,似乎在問眾人,你們確定這人是不戀榮華富貴?
“嫡子嫡女所為,與陳副將有何幹係?”那老書生皺起眉頭,狠狠瞪過來,見是個兩個女子,眼神就更加凶惡,“國家大事,你們娘們懂個屁。”
蘇子葉挑眉,“若與陳副將沒有關係,你見我哪朝哪代有完全白衣入官場,二十五歲就官至將軍的?還有賢妃,膝下無子,卻能晉至妃位,你覺得與陳副將無關?”
老書生啞口無言,如果不是陳副將的麵子,陳若水這年紀是絕對爬不到如今的位置的,而宮裏晉升更為嚴格,若是不能母憑子貴,便是以背後的娘家論。
而蘇子葉再問,“陳副將連敗兩場,西邊的百姓因為這兩場敗仗吃什麽樣的苦你們知道嗎?”什麽都不知道就在這裏恣意平評論。
但是這話好像問到了這幾個書生的心坎裏,“難道敗兩場就能說明陳副將是西夷奸細嗎?”
“就是,曆朝曆代,哪個名醫手上沒有幾條人命,又有哪個名將手上沒有幾場敗仗。”
“豈能因為敗了兩場就說人家是奸細。”
每一句,都是針對蕭毅的。
這些人有備而來,定然是有人安排。
蘇子葉沉沉盯著他們。
有人專門負責煽動,而書生本就是極其容易受煽動的一群。
大鄴在言論方麵很開明,幾乎不會有人因為言論獲罪,這也導致了書生們口無遮攔,什麽都敢說,什麽都敢寫。
有人還來了一句,“聽說四殿下覺得文官做監軍非專攻術業呢,就連胡首輔都被四殿下奚落了一番。”
這人言辭鑿鑿,就如在現場一般。
而天下讀書人何其多,如何能聽得這麽一句,一下子大堂都沸騰了。
蘇子葉看不下去了,拉著井怦便走。
這些人不懷好意。
到了大街,二人分手,蘇子葉囑咐道:“如果你不喜歡住在那裏,另外出來買宅子也無不可。”反正她也需要一個地方做根據地。
井怦點點頭,顯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直到井怦離開,斷刃才現身,語氣竟然有幾分委屈,“你終於決定回皇宮了?”
蘇子葉沒有反應過來,隻是點點頭,“嗯。”
“快點兒吧,再晚了就錯過禦膳房的點心了。”斷刃嚴陣以待,恨不得帶著她飛回皇宮。
蘇子葉難以置信的抬起頭,“剛才酒樓大堂的話你都聽見了吧?你就一點都不擔心你主子?”
現在流言四起,輿論紛紛,都是對蕭毅不好的。她很懷疑蕭毅若是輸了這場戰役,會被民間這些言論逼得自裁。
斷刃聞言抬頭,“你覺得主子會被這些話逼到絕路?”
斷刃的語氣更加難以置信,就像是反問蘇子葉,像他主子那種腹黑到底陰險狡詐的人會被人逼到絕境?
蘇子葉聽出了話音,佩服的點頭。是她關心則亂了,其實斷刃這種態度才是對的,像蕭毅那種人,怎麽會讓輿論壓力壓迫到這一步呢。
回宮後蘇子葉就恢複了以往的日子,或者說比以往更加快活了幾分。
燕驚風養好了傷也不走,天天去禦膳房偷吃的,還拉著斷刃一起,兩個武功高手合作,有什麽是他們偷不到的?
梅妃瘋了,身邊又沒有提拔一等宮女上來,作為女官和一等宮女的連雲和蘇子葉掌控了承熙宮。對於另有前途想要攀附的宮女太監,一律放行。
留下的大多是和連雲關係好的,或者是性情淡泊不在意主子得逞與否的。
梅妃有專人照料,連雲隻需要去看看有沒有不識相的外來宮女欺負她就行了。
畢竟梅妃的名頭才是承熙宮的保護傘,連雲很有飲水思源的覺悟,梅妃雖然瘋了,但是不允許別人欺負她。
所以承熙宮現在是空前的和諧。
陰謀詭計——沒有!
下毒陷害——沒有!
還不用日日去坤寧宮給皇後請安。
這樣的日子才過了幾天,蘇子葉整個人都胖了一圈。
連雲很滿意,覺得等到主子回宮,會很滿意的。
這一日,四個人又圍桌而坐,一起吃美食、點心,外麵忽有鷹隼鳴叫之聲,斷刃連忙出去,不多時拿回一卷東西。遞給蘇子葉,“這幾天的消息。”
蘇子葉已經見怪不怪了,蕭毅和燕驚風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隻有自己的,還在建立之中。因為井怦還在看店麵,既然店子都沒有開起來,自然沒有消息可以收集。
蘇子葉擦擦手指拿出來看,笑了一聲。
連雲好奇的湊過去看,也不由笑了一聲。
燕驚風懶得湊過去了,省得斷刃又一個雞骨頭扔過來,便懶懶問道:“怎麽了?又出什麽事了?”
“陸家的門被堵了。”蘇子葉心情頗好,又撚起一塊糖糕塞在嘴裏,“安陽侯家和陳家的人本來還不敢上去堵門,奈何京兆尹馮京派人傳訊陸沉珂了,京兆尹都敢傳訊,那自然是有了確鑿證據。流言八成是真的,安陽侯府和陳府一合計,就抬了空棺去陸家門口堵門。”
“還有很多讀書人寫詩寫文章罵陸沉珂呢,連宮裏的宛妃都被牽扯上了。看來讀書人的筆還是有點兒用的。”連雲笑道,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覺得現在的日子才是人過的日子。抬頭看向昭陽殿方向,“指不定宛妃現在多生氣呢。”
蘇子葉隨手翻到下一張,瞟了一眼,眉心極快的一攏。
連雲一掃,連東西都吃不下了,將雞骨頭狠狠拍在桌上,“這些讀書人太過分了!”
蘇子葉瞥她一眼,姑娘你剛才可不是這麽說讀書人的哦。
“簡直是胡說八道、豈有此理!這些讀書人真是吃飽了撐的。”連雲繼續罵道。
蘇子葉細細翻閱下麵的紙張,不由搖頭,“不不不,這些人可不是胡說八道,他們這些文章可都是引經據典、從古論到今。文采相當不錯,可以預見此番科舉會有不少人才湧出。”
尤其是她手底下這一張,言辭犀利,風格突出,還署了名。看到名字,蘇子葉嘴角一彎。
斷刃認認真真的吃東西,一點也不在意對麵兩個女人的反應。
燕驚風手一伸,拿過那幾張東西,誇張的啊了一聲,“蕭毅被這些酸儒口誅筆伐了?”
“……國之重器,豈能仰賴功利之人。國之重臣,豈能為功利之人所誣……”燕驚風隨口念了一段,眉開眼笑,“文筆如刀,文筆如刀啊。這位叫柳證道的書生一看就是有才之人。”
蘇子葉點頭,“的確,能夠將一篇罵人的文章寫得如此文采斐然並且妙趣橫生,這位書生不簡單。”
連雲見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竟然誇讚其書生來了,不由怒道:“你們怎麽可以這樣對主子呢。”
蘇子葉好笑的看她,“我和你打賭,你主子早就預計到了今日的場景。”
“他肯定知道他現在算是得罪了文官,而且是進一步得罪了天下文人,不過這也算不得什麽壞事。”就如蕭勻得罪了天下武官一般,兩害相權取其輕,選擇一種對自己損失最小的辦法,才是對的。
連雲雖然崇拜蕭毅,但是對蕭毅還缺乏最基本的了解。不解道:“什麽意思?”
蘇子葉將那一疊書生的文章和酸詩揚了揚,“罵得越狠越好,將陳遠章抬得越高越好,現在抬得夠高,才能在後麵摔得越慘。”
蕭毅,從頭到尾,就是打了這個主意。
蘇子葉先前擔心去了,沒有反應過來,現在算是明白過來了,蕭毅本就是故意的,他不遵守軍令回了鄴都,還選了一個肯定會讓鄴帝暴怒的時間入宮稟報事情。沒有任何確鑿證據,偏說陳遠章是奸細。
文武百官不信他,還得罪了天下文人。
這些文人本就愛和人唱反調,你說誰是奸細,我偏覺得不是,而且我還給你引經據典的證明他不是,證明他有多忠貞。
何況這些人都不相信蕭毅一個初出茅廬的皇子能夠打敗西夷騎兵。
這種必輸之戰,他們當然可以痛打落水狗。
但是看著吧,現在這麽多人為陳遠章站場子,隻要蕭毅拿出了確鑿證據,這些人的臉就會被打得啪啪響。
想起來就令人高興。
當然,也有讓人不高興的,蘇子葉已經反應過來,蕭毅那廝故意嚇唬自己了。他肯定是有萬全之策的,說不定陳遠章是奸細的證據他都已經拿到了,不過是先做出這種場麵。
先抑後揚!
論心機,誰能算得過他?那可是在戰場、官場都來去自如的人。
連雲等人看著蘇子葉,“你幹嘛一副與有榮焉又咬牙切齒的表情?”
燕驚風也靜靜看著她,眸光微沉,不知道在想什麽。
蘇子葉回過神,淡定解釋道:“沒什麽,就是想起陸沉珂應該要入宮了。”
“你等的那個要入宮的人就是陸沉珂?”燕驚風沉聲道。
蘇子葉點頭,“是啊,陸家都被人堵了,宛妃應該早就收到消息了,現在不召陸沉珂入宮問話都不行了。”
原本安陽侯和陳家都不敢找陸家的麻煩,因為陸家還有宛妃得寵,輕易得罪了是要排頭的。
安陽侯不得聖心,陳家的陳遠章有奸細之疑,兩家這種時候隻能乖乖等著京兆尹的消息,不敢出這種頭。
但是京兆尹都已經傳訊陸沉珂了,意義就不同了。
起碼說明陸沉珂在白雲觀這件事裏並非無辜,既然不是無辜的,那麽白雲觀裏多出的女屍裏就真有可能有陳家小姐和安陽侯府的小姐。
這麽一想還得了,兩家就抬著空棺去陸家堵門了。
連雲不信這種說法,“安陽侯府我查過,他們家對這個三小姐並不在意,三小姐雖然是嫡女,但是生母早逝,後母刻薄,安陽侯又是個怕老婆的,恐怕早就忘記這個女兒了,怎麽可能為了這個女兒得罪陸家。”
何況女兒被擄走,一旦有失貞的可能,他們也會勸女兒自己了斷或者出家以全家族名聲。
“陳家也差不多啊,畢竟不是本家的小姐,陳若水和賢妃平時對陳小姐並不熱絡,隻有陳夫人對這個小姐上心一點。”蘇子葉道,她也不信陳家能為陳小姐做到這個地步。
蘇子葉眼神狡黠,“不過這些事也很好解釋,陸沉珂得罪了誰呢,越王嘛。蕭越以為他是那一晚唯一生還的人,怕他留了證據,也不敢明著對付。何況陸沉珂這幾天都十分聽話的待在府裏,越王現在殺人滅口風險太大,又找不到機會,隻能旁敲側擊了,從何處著手呢?當然就是安陽侯府和陳家。”
“蕭越隻需暗示兩句,安陽侯府便會以為搭上了越王的高枝,忙不迭為其拚命。而陳家就更容易了,畢竟現在輿論一邊倒的倒向陳遠章,連帶這陳家受益,那些讀書人肯定會百般安慰陳家,讓他們去討回公道。”
連雲茅塞頓開,已經明白了過來,“不止,還有梅家,張淑人在宮裏吃了宛妃的虧,這事和宛妃的弟弟有關,她也會想盡辦法讓陳家去尋陸家的晦氣的。”
“你當時要陸沉珂用錢買命,我就覺得很奇怪。”燕驚風看著她,若有所思,“你是故意的對吧?”
“對,陸沉珂以為他活著,宛妃就能將這事壓下去,他還可以安安穩穩當他的二公子,可是他現在應該明白了,做下的惡不會消失的,而那些罪名還是在他身上,他會為此惶惑不安,食不知味。”蘇子葉聲音如潺潺流水一般,不過是冰凍的流水,“最後,他會做出頭腦發昏的決定,然後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
連雲站起身,“我去打聽一下昭陽殿的動靜。”
蘇子葉沒有動,而是看著桌上的點心陷入了沉思,她不顧危險主動入了宛妃的局,但是宛妃絕對想不到,就是因為她那一點仇恨,會將陸家帶上不歸路。
而現在,就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