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40年代中自貢和重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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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40年代中自貢和重慶
我這故事終是沒有給若穎講完,時間到了中午,她已安然睡去。看著她熟睡的樣子,原本清瘦而略顯蒼白的臉龐,眼下添上了幾分圓潤和緋紅。
我不忍留她獨自睡著,便像那次在重慶家中一般守在她身邊。一個人安靜下來,思量著講著的故事和眼前的牽掛,也隻是幾聲歎息。正待起身活動活動腰背,就聽著外麵傳來一陣輕穩的腳步聲。
“李先生,一起吃點飯吧。”說話的原來是主治大夫。
我遲疑片刻,輕聲道:“若穎這不能沒人吧?”
大夫寬和地一笑:“也沒那麽快。您瞧她不是睡著了嗎,這就是還沒到時候。我讓護士盯著點兒。我這北平的炸醬麵可是一絕,您不嚐嚐?”
看我還像粘在椅子上一般,大夫便上前把我拽起來,笑著耳語道:“不管怎麽樣,飯總得吃是不是?這孩子隻不準什麽時候出來,說不準鬧到個半夜,您就不吃不喝地盯著她?”
聽著這話,他似是知道我心裏對若穎的那份感情。我臉上不禁一紅,實在不好再推辭,便起了身,隨著大夫出了走廊。
這醫院本是設在一鄉紳的宅子裏,有前後三進院子。我跟著大夫,穿過兩重天井,進了後院。
“李先生,您可別說我是班門弄斧。來了四川這幾年,川菜我是領教了。那叫刺激。不過,吃在我們北平可也是不一般,那隨便一碟小菜,幾樣點心,說不準都是打宮裏邊傳出來的。即便是這平常的一碗麵,麵、醬、麵碼那都來不得半點兒馬虎。”
我看他興致極高,便隨著他的話說道:“我早年去過次北平,隻可惜那時住在清華學校,隻能吃旅館裏的洋餐。這炸醬麵是您的家傳?”
“這可不是家傳,”大夫說著這句話時,聲音中不經意帶出一絲惆悵,“要說家傳,那還得是咱們滿洲的福肉和血腸兒。”
“您是在旗的?”我問道。
“若穎沒跟您說?”金邊眼鏡後麵,大夫溫和的眼睛眯了起來,一副神秘的神情。
我忽地想起方才若穎曾說這大夫是姓金的,便恍然大悟:“真是怪我魯鈍,沒聯係上。若穎說您姓金,您又是在旗的,可不是前清的天潢貴胄嗎?”
金大夫笑著擺擺手,自謙道:“您剛才忙著擔心若穎,自是顧不上我了。唉,也不是什麽天潢貴胄,祖上就是個閑散宗室,到了我們這一輩兒,連鐵杆的莊稼都沒了,都得自己張羅著填飽肚子。”
說話間,我們進了後院的廚房,見著一個廚子正忙著切小指蓋大小的肉丁。
“嘿,都準備齊了。李先生,怎麽樣,捧個場?”金大夫一邊說著,一邊把油倒進了燒熱的鍋裏。
“我們這一支兒,幾輩子都是側室所生。到道光爺那會兒,就混得不剩什麽了。不過呢,那時候好歹每個月還有些錢糧,湊合著過。”
“老張頭,下肉吧!”金大夫衝著大廚吆喝一聲。嗤地一響,一把肉丁入了鍋,表麵一下子由紅變白。
金大夫抄起鍋鏟,嫻熟地翻炒起來。
“這年頭,能吃上肉也不易啊,”金大夫似是喃喃自語。
“我這兒就有這好處。您要是來看病,沒錢不要緊,就給我點兒肉、菜、油,反正也用得上,換成錢,說不定比診費還多,您說是不這麽個理兒?”
看著金大夫嫻熟的廚藝,我自歎弗如:“您可算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了。”
“咳,其實這做大夫和廚子,也差不多。”說話間,他得意地用炒勺在鍋沿兒上一磕,轉頭對大廚道:“老張頭,肉斷生了,快加醬。”
老張頭端起兩碗棕色的醬,依次倒在鍋裏。油碰著醬,歡快地冒起小泡。
“這一般的廚子和一般的大夫,就是個按規矩辦事兒。油燒多熱,肉醬的比例,這就跟下什麽藥是一個道理。可這好廚子和好大夫呢,那就看手藝了。火候掌握得如何,這一刀切下去多深多淺,全都在手上和心裏了。”
“您看這肉若是進鍋,就得快著翻炒,可是醬呢,就得慢著泄。”
金大夫手中炒勺緩緩地畫著弧線,鍋中金黃色的油融入了紅棕色的醬中,“老張頭,給我碗水,你準備麵碼,然後下麵。”
接過老張遞過來的水碗,金大夫把炒勺放下,摘下自己的金邊眼鏡,探下頭,深深地吸了一口鍋中冒出的熱氣。
“唉,這炒醬的味,就是絕。”他左手中的水碗平平地端著,貼著翻騰的醬和油,微微一傾,水涓涓地溢了出來,滲入了油中。
“李先生,您家先祖老子不是說治大國如烹小鮮嗎?這炸醬也是一個理兒,不能不翻騰,可也不能大翻騰。就得這麽拿著個勁兒,加水,拿勺推,讓它咕嘟,然後再加水,再推,再咕嘟。”
“金大夫,我實在是佩服了。您說這還不是家學,您這是從哪兒學來的呢?”
“唉,說來也是慚愧。我九歲那年就民國了,我們旗人的錢糧沒了,就隻剩下賣。賣了古玩、字畫,就賣首飾,首飾賣完了就賣房子,反正這吃穿是不能短著。那話怎麽說來著,死要麵子,活受罪。”
“原本到我們老爺子那輩,還有個兩進的宅子。民國沒幾年,就混得隻剩下住大雜院了。我們對門有位黃奶奶,那是最會做炸醬麵的。小時候,我就隔三差五地去她家蹭飯,後來就把手藝給偷過來了。”
金大夫又推了幾下醬,探頭再一聞,臉上露出無比的享受:“這就得了。老張頭,麵碼快著點兒。李先生這吃過麵還得去陪著林小姐呢。”
金大夫最後這話讓我不禁臉上一紅,剛想說兩句解釋的話,他便笑著示意我不用。
“林小姐這命也是夠苦的。虧得還有您這樣夠意思的朋友。”他邊說邊抓起一塊布,擦著手。
我見他要乘醬,便幫他拿過一隻大號的青瓷花碗:“也得感謝您呀,金大夫。這年頭,別的朋友也罷了,認識個大夫那才是管用。”
金大夫搖搖頭,臉上浮出幾絲酸楚:“您這是恭維了,這年頭救人的哪有殺人的管用。不說了,不說了,您給我搭把手,咱們吃飯。”
秋日裏我們川中的菜品正盛,不多時老張便端上了七八碟各式小菜,青豆、豆芽、豌豆尖、水蘿卜,眾星捧月地環繞在青花醬碗旁。
我和金大夫在小竹桌邊坐下。此時天氣仍是溫暖,金大夫原本人胖,忙了這陣,已是滿頭大汗。他就勢把襯衫脫下,隻剩了個背心兒。
“在北平,夏天就穿個汗袒,坐在院子裏吃炸醬麵。唉,那叫一個美啊。”
吃了幾口,金大夫見我心不在焉,嘿嘿一笑,說道:“我說,李先生,咱們既然都是若穎的朋友,也別那麽見外,你就叫我老金,我叫你老李,怎麽樣?”
我笑道:“那是最好。老金你在北平就與若穎熟識?”
老金嘿嘿一笑:“哪有那麽走運。跟您這是一樣,天涯淪落,萍水相逢。”他說到這兒,頓了頓,見我頗有同感,便又加上一句:“還有點兒相見恨晚吧。”
我臉騰地一紅,忙著道:“我和若穎也是因為外甥女的關係,就如你說的,萍水相逢。隻是這戰亂年代,她又遭此不幸,就手照應一下。”
金大夫舉起筷子,在空中像是打著拍子:“老李,你瞞別人,可瞞不過我。你忘了,我是婦科大夫,這場麵見過多了。”
“別說是萍水相逢的,就是老夫老妻,那男人進來,多是隻擔心著啥時候孩子出來,是男是女,有幾個真是對老婆在意的?你陪著若穎一進來,看那勁兒,我就明白了。”
見我仍是有些不自在,他便接著道:“李先生,聽若穎說,您這早年是留洋美國的,怎麽腦子還這麽老封建似的?若穎現在是獨身一人,你要是喜歡,就喜歡。現在這年頭,多少‘抗戰’夫妻不也過得好好的?”
我放下筷子,歎道:“我們四川人已經算是夠幸運的,至少在本鄉本土的。像老金您,若穎,多少萬下江人,都是背井離鄉的。老金,您家裏也在這兒?”
聽我問起他家,老金沒答話,夾起一大筷子麵,就著豆芽嚼了起來,看似也有難言之隱。
“唉,這事兒,說就說吧,”他放下筷子,用手擦了擦前額上的汗。
“入了民國,鐵杆莊稼沒了。我們老爺子看著坐吃山空也不是個事兒。就讓我去學點兒營生。咱們旗人學不來買賣,就去學了醫,總算是沒辜負老爺子,在同仁醫院裏頭混了樣差事。”
“唉,我是沒趕上什麽留日、留美,也就是在北平好歹學的。醫院裏的大大夫都是留洋的,病人也看不上我們這號土鱉,說是大夫,其實也比跟班打雜的好不到哪兒去,可跟眼下這重慶不同。不過不管怎麽說,家裏總算有了進項,不至於等著喝西北風兒。”
“老爺子此時就忙著給我找媳婦。當初娶她,是想圖個門當戶對。她家在前清那會兒也有個世襲的爵位,到了民國雖是也敗了,畢竟都算是前朝遺老,大家知根知底兒的。”
“哎,我們這大概也是前世的恩怨。打九一八之後,我看她就有點兒不對勁兒,成天美滋滋的。我問她怎麽這麽沒心沒肺,都要當亡國奴了,還這麽美。您猜她怎麽想,原來她娘家有個親戚,跟在皇上身邊,說是不日就要回滿州,恢複大清,到時候咱們旗人就有出頭之日了。”
“我當時就罵她瞎掰,民國都二十年了,鬧騰了也不知道幾次複辟,每次都灰頭土臉的。這也就算是他媽的民國政府仁義,不比以前改朝換代,沒把咱這皇室親貴來個斬草除根,還不偷著樂,想什麽呢,也不是。”
“可是沒轍,她成天叨叨著讓我去天津張園麵聖,圖個前程。我不理她,她便跟我們老爺子嘀咕。嘀咕了幾年,老爺子也心動了,想著我在醫院裏也是受擠兌,萬一哪天沒了事由,就連坐吃山空都未必有得吃了,便說找個合適的當口去東北看看。”
“正巧那年攝政王,就是皇上他爹,說是要去東北拜謁,我們老爺子便湊了個隨員,跟著攝政王從天津去東北。那會子,皇上剛在滿洲國稱帝,在北平天津招了一大幫子遺老遺少都奔東北去了。”
“老爺子在長春那陣子,我那老婆就見天地美。說是虧得咱們沒再等,等到位子都占滿了,哪還有咱們的。這次老爺子是跟著攝政王一起去的,那自是不同,說不準還能封個世襲罔替的爵位。”
“可是她美了沒兩天,老爺子就從天津回來了。什麽也沒說,就是繃著臉,絕口不提麵聖的事。我那老婆,總是忍不住,問東問西,最後把老爺子惹急了,啪的就把杯子給摔了。‘他媽的,誰再提去東北的事,誰就給我滾蛋。’”
“我看老爺子這樣兒,也懵了,就問他到底是怎了。我們老爺子平素是個最溫厚的人,還沒見過他罵街。他說啊,‘咱們旗人,辛亥年就算是亡過一次國啦。好在民國講五族共和,沒把咱旗人怎麽著,還能算是個國民’。”
“‘到了他媽的東北才發現,哪兒是當皇上呀,就是給小鬼子當孫子。難道咱再亡一次國?別說咱們不幹,那攝政王可是皇上他爸,住了一個月就不幹了,說什麽都要回天津。你猜王爺惱什麽?這幫小日本居然說我們這撥人是什麽‘舊清室關係人’。媽的,爸都不敢認,還什麽關係人。以後誰都不許再提去東北,就在北平呆著。餓死就餓死!’”
聽金大夫這麽說,心裏想著這四萬萬人的守土抗戰,每個家都是一份辛酸。
“令尊愛國之心真是忠貞啊。”
金大夫摘下了眼鏡歎道:“忠貞倒也談不上,也就是死要麵子,活受罪罷了。他心裏總是想著自己好歹也是個宗室,在民國蟄居也還能忍著,要是成天給日本人當幹兒子,那是決計不幹的。唉,可就是這倔勁兒,也是害了他。”
“七七之後,老爺子覺著北平是不能待了,便讓我先來南邊,找個落腳的地兒,然後再把家裏接過來。誰知我前腳剛走,我那老婆便帶著兩個孩子跑天津去了,說是不願意跟著我們跑反,要去東北投親戚去。”
“唉,老爺子給氣著了。我去電報,要回北平陪他。他不要,說是北平現在就是有進無出,哪有跑了出去再回來的。他說好歹留下我不做小日本孫子,勸我趕緊再娶了算了。”
“老爺子身體原本是硬朗,可是這一擊不輕,沒過兩年就歿了。”
“老金,是我不好,勾起您的傷心事了。”我忙著道歉。
“傷心也得活著啊,是不是。說說也好,排解排解。”他揮了揮手中的筷子,似是要揮走那痛苦的回憶。
“那您怎麽沒再娶?”
“這年頭,再弄出幾個小的一塊受罪?算了吧,一個人苟且偷生得了。那年梁任公的大公子一家也是逃難,正好從這兒路過,我給他們夫婦瞧過病。要說那也算得上是神仙伉儷了。在北平住在總布胡同,離我家也不遠。我問他們這一路如何,梁太太便說,也是九死一生。他們跟兩個孩子講了,說什麽也不能分開,死也死在一塊,要不留兩個孩子在這亂世上也是受罪。”
“我也想通了,反正一個人也好,別再添亂了。您不也是一樣。人生苦短,留個後也是麻煩,看著他們再受苦不是更難受。”
此時我們麵已吃完,金大夫拿出手絹,在臉上胡嚕著汗,笑道:“老李,怎麽樣,我這炸醬麵是一絕吧。有空兒常來。來了咱倆就吃炸醬麵,保您醬香、麵碼齊全。我要去查房,不陪您了。若穎那兒,別太擔心了。女人生孩子,這是天性,沒生過的什麽都擔心,那是時候沒到。時候一到,自然就生下來了。”
“可若穎說她歲數大了,怕是有危險。”
金大夫擺擺手,寬慰我道:“沒那麽嚴重。她身體不錯,孩子位置也好。她這是心裏擔心。唉,也難怪,她們家老高就留下這麽點兒骨血,自然是放心不下。您要是能放下心,就讓她靜一會兒,也有好處。”
我勉強地答應道:“要麽我去城裏把二老找來,可是真不放心萬一若穎這會兒就生了,旁邊沒個人。”
金大夫開心地一笑:“瞧瞧,瞧瞧。我就說你老李在意若穎。還真沒幾個丈夫這麽心細。二老那兒,放心,我已經派人去報信兒了。唉,不過話說回來,這二位也夠倔的,比我們旗人還要麵子。”他看我一臉狐疑,嘿嘿一笑,便沒再說下去。
“放寬心,在我這兒坐坐,看看書,要麽咪上一會兒。現在著急也是沒用。”
聽他這話,也有道理,我便點頭應允。誰知,剛要坐下,一個小護士便跑了進來,忙著道:“金醫生,林小姐說是這幾下宮縮疼得厲害,我怕她是破水了。”
“嘿,這小家會兒還真急。”見我也慌著要跟著他,金大夫笑著道,“老李,別說你不是孩子他親爸,就算是,現在也隻能在這兒等著。有事兒我再找你。放心,有我呢。”
接下來的幾個鍾點,我幾次都想跑回前院去看看,哪怕是聽聽也好。可是金大夫說得也是有理,我這人不三不四的,算是什麽呢?也就隻能等著。
到得四點多鍾,前院傳來信兒,說是若穎的父母也趕了回來。我想著自己的位置尷尬,他們也自有心事,卻是不便相見。天色漸晚,到得約莫六點,金大夫便又匆匆地跑了進來。他穿著白色的布褂,上麵還沾著血汙。
見他進來,我的心似是又被攥了,大氣都不敢出。
“生了,生了!真是不簡單,八磅半的孩子,這麽快就生出來了。老李,你怎麽還愣著,快去看看。”
“我去?若穎父母不是到了嗎?我這去,怕是不合適?”我懦懦地道。
“嘿,你還真是老腦筋。怕什麽,又不是你的孩子。就算是朋友,也無所謂。若穎叫你呢,還不快著點兒!”
懷裏揣著一顆橫豎亂跳的心,我跟在金大夫身後去了前院。此時若穎已經挪進了一間不大的病房。那情景,今日回憶起來,還半如夢境一般。
我記不清若穎的父母那時是否也在產房之中,或是在外等待,隻是不記得那見麵的寒暄。我不記得如何與若穎打招呼,也不記得她開始對我說了什麽,隻記得她那時的樣子。
幾縷秀發因生產時的用力被汗水貼在了額上。臉上雖有倦容,但眸子裏卻閃著異彩。她身邊,放著一個潔白棉布包裹的小生命。
“老李,你看,是個男孩。你看他長得多像老高啊。”
我走上前去,端詳著這小生命。雖是剛生下來,卻已奮力地在睜開細細的眼睛,皮膚是透著亮的粉色,額頭,和臉上覆著一層細嫩的茸毛。那丹鳳眼,長長的臉型和堅定的雙唇,卻是活脫脫一個老高的翻版。真是造化奇功,走了一個生命,卻讓另一個生命來延續。
“老李,幫著想個名字吧?”
“我想名字?這不合適吧。怕是還是老高家裏,或是令尊來起更合適?”我怯怯地推托著。
若穎嫣然一笑,垂下目光,看著身旁的嬰孩。她用手指輕輕地撫摸著小孩頭上稀疏的軟發,說道:“你都答應給他當幹爸了,起名字也沒什麽不可以嘛。”
我實是不敢說出來自己剛才在腦子中動過孩子名字的念頭。但我真正是想過,自認想得也頗妥當,便道出自己的主意。
“如若是我起,我看叫高抗如何?既然是抗戰中生下的孩子,便取這個名字算是紀念。”
“高抗,”若穎念著這名字,“他剛生下來哭得聲可大了,也可算是哭聲高亢了。”
“抗兒,”若穎喃喃地念著,滿眼柔情地看著繈褓中的孩子,“這名字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