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麵色突變，蕭寶凝有些不明所以。
    農婦的手有些抖：“那你…那他…”
    蕭寶凝點頭：“他是我夫君，謝二公子。”
    農婦算得上鎮定，她將食盒放在地上，領了女兒跪拜蕭寶凝。
    “拜見郡主！”
    侍衛仆從們紛紛偷笑，被謝辭晏冷冷的一瞥憋了回去。
    蕭寶凝眉頭一皺，伸手扶起她們：“做什麽這麽大禮，我這裏不講究這些。”
    農婦起身，麵有慚愧道：“我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郡主，您可莫要怪罪！”
    蕭寶凝盡量讓自己看上去和藹一些：“你要衝撞了我，我還會讓你供應我山雞蛋嗎？”
    農婦聽了，自然是喜不自勝。
    她連連答應著，突然又看了看謝辭晏。
    農婦將蕭寶凝拉到了一遍，偷偷摸摸地說：“郡主，我有個事兒要告訴您呀。”
    見她神神秘秘，蕭寶凝疑惑：“什麽事這麽不可告人？”
    農婦指了指她的女兒，悄悄說：“您看到我這同胞女兒了吧！”
    蕭寶凝點點頭：“怎的了？”
    農婦挑了挑眉：“我們村裏的婦人十個懷孕有六七個生雙胞胎，都是吃山雞蛋吃的。”
    蕭寶凝著實驚訝：“還有這等奇事？”
    農婦點點頭：“那是自然，雙胞胎在我們村不是稀罕事。如今郡主嫁了小謝大人，又吃我們雞蛋，定然會一胎懷倆！”
    蕭寶凝麵上浮上兩朵紅雲，眸中水光粼粼：“那…那你一定要按時送來啊。”
    農婦遞了個“我懂”的眼神，又耳語了一番，惹得蕭寶凝麵紅耳赤後，便笑著帶女兒們離開了天泉山莊。
    蕭寶凝轉身，美目含嗔道：“你惹的麻煩。”
    謝辭晏麵上少有尷尬的時候，他走上前牽住了她，一同往回走。
    “是我之過。”這樣的婦人他的確從未接觸過，平時遇到政見不同的，一刀砍了便是。農婦撒潑打滾，更叫他頭痛。
    他們進了廳內，蕭寶凝命隨侍眾人退下。
    二人走上樓，憑欄而望，天泉山盡收眼底。
    蕭寶凝開口問：“博陵公主一事，費了不少的功夫？”
    以他睚眥必報的性子，哪怕是夫妻，他這次幫了自己的忙，改天也要她償還回來的。
    謝辭晏看透了她的內心，頷首道：“昨夜我盡興，你已經還了。”
    聽他此言，她臉頰驀地漲紅，慌慌張張地環視周圍一圈，見的確無人，才稍稍放下心來，薄怒道：“登徒子！”
    謝辭晏上前將美人擁入懷中：“的確棘手，謀劃了好些時日，所以昨日下了朝便來找你…寶凝，跟我回家？”
    天泉山莊雖妙，但終究不是自己的家。
    她的家在謝辭晏為她而建的藏珠院。
    蕭寶凝乖巧地點頭：“嗯…好…”
    二月十四，博陵公主蕭錦主動向聖人陳罪，因吳江郡王對其不軌，著人將其溺斃。
    老吳江王為替子伸冤，一頭撞在紫微殿中盤龍柱上，當時便昏死過去。經太醫救治後，性命保住，卻眉歪眼斜，口角流涎。
    聖人降職賜罪博陵公主蕭錦，褫奪其封號，禁足宮中。並治皇後失察之責。
    二月豔陽天，宮內愁雲慘霧籠罩，而明媚如昔的天泉山莊畫欄之間時有數對雙飛燕穿梭往來。
    春光尚好，一手遮天的內閣小郎君終於將他的郡主迎回了家中。
    公主殺人一事還未平息，又一驚天消息刺破元京：
    二月十八日，早起砍柴的樵夫遠遠地繞過四裏山時，見一個偉岸的中年男子躺在地上。因眾人皆雲四裏山藏有柴魏英帝秘寶，自四裏山輿圖一出後，不少人前赴後繼而來，多數被瘴氣擊退難以進入，少數人吸入些瘴氣，便倒地昏迷不起。
    但這次有些不同，不僅是第一次四人，而且死的還是當朝輔國大將軍——宇文獻。
    宇文獻手握蕭晉北方大部軍權輜重，這一死不可不謂亂了套。內閣與吏部迅速擬定方案，由皇帝下旨，封宇文獻獨子宇文晗為鎮國大將軍，接替宇文獻兵權。
    宇文晗戴孝進宮受封之時，遇到了蕭寶凝。
    蕭寶凝剛從英王府出來，此刻正坐在車輦內，未曾看他，隻低聲道：“將軍節哀。”而後繼續奔赴紫微殿。
    宇文晗眼眶微紅，看著她的車輦。
    隨侍在蕭寶凝身側的蕭白樓一個眼神望來，宇文晗張了張口，最終什麽也沒有說。
    蕭寶凝一路來到紫微殿，因其嫁了謝辭晏，眾人更加不敢怠慢。
    她對諸內監道：“今日我來探望皇後，順道拜見聖上，聖上不在，我便走了。”
    她本就不想來見皇帝的，這麽說隻是裝裝樣子罷了。
    眾人回她，聖上今日未曾來紫微殿。
    蕭寶凝一臉可惜地轉身便走。
    她慢吞吞地前行，身旁跟著今日借來的蕭白樓，心裏默默地算計著。
    “郡主稍待。”
    背後一道聲音響起，蕭寶凝回過頭來。
    正是那名不止一次在紫微宮外攔過她的清秀內監。
    蕭寶凝佇立在他麵前，靜靜地望著他。
    此人麵容清秀，眉目和善，在蕭錦宮中眾內監中十分打眼。年紀輕輕便來了紫微殿當差，前途自是不可限量。
    奚小茴阻攔過她多次，這是第一次見昭陽郡主停留。
    想必盧美人一事她已經知曉，照蕭寶凝的聰慧，應該不難想到是他做的罷。
    他恭敬行了一禮道：“郡主。”而後看了看蕭白樓。
    蕭寶凝環視了一下四周。
    蕭錦皇宮乃前朝柴魏時期建造，四麵皆是簷飛走獸，玉宇宮樓。紫微殿寬綽恢弘，殿前不時會見到數名佝僂著身子的內侍匆匆往來，並無人注意到他們這裏。
    蕭寶凝向來謹慎，她開口道：“換個地方說話。”
    奚小茴一揖到底，靜默地跟在她身後。
    三人步行到偏僻東北角。
    這裏是一處沒落的宮殿，不僅是這裏，整個宮城東北隅都是宮城最偏僻的地方。
    匾上斑駁可見三個大字：聽泉宮。
    奚小茴歎了口氣，推開門，示意蕭寶凝等人先行。
    蕭白樓先上前去為她探路，進入時伏低了身子，擔心自己會碰到頭。
    他用手了護住蕭寶凝額頭，防止她被門框傷到。
    聽泉宮因是冷宮，數年前又傳言盧美人病逝於此，宮人視其不詳，平日無人敢踏足。
    院內樸素狹小，未曾有人打理過，石桌凳的縫隙中甚至長出了雜草來。
    宮門被奚小茴推開，劃出了長長的“吱呀——”一聲，尖銳刺耳，顯得分外詭異。
    裏麵便是盧美人生前住過的地方。
    三人一同入了宮殿，蛛絲四處橫陳不說，撲麵而來的濃重黴味逼得蕭寶凝屏住呼吸。
    她取出一塊帕子掩住口鼻，繼續向前。
    奚小茴徑直走上前去，朝著宮殿中堂掛的一副畫像磕了三個響頭。
    末了，他抬起頭，滿臉淚痕。
    “恩人，奴將昭陽郡主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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