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 拷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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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錦想不到救她的人會是阿鳳,其實當時已有征兆,他掩在草席上的手指動了動,動靜細微,卻分明是起死回生的跡象。
如今想來,她又驚又喜,心裏轉著疑問想再問清楚。
但是她見阿鳳麵容憔悴,精神不是很好,也就沒有多聊,簡照笙謝了他一番後,隨即命人將他安置在廂房。
他走後,簡流珠這才親昵地挽著她的臂彎,腦袋枕在她肩頭,笑嘻嘻地蹭了幾下:“感覺像在夢裏,二哥你真的回來了。”
簡錦也一同笑道:“我也覺得像是做了一場夢,如今歸了家,這顆心才真正落到了實處。”
說著又伸展兩臂,攬過她的肩頭,欣慰道:“還是流珠疼人,都知道心疼二哥了。”
簡流珠撇撇嘴道:“以前也沒忘記疼啊。”
簡錦失笑應是。
兩人說了會話,各自散去等著晚宴再敘。
回到闊別已久的寢屋,簡錦像被抽了骨頭一下子栽倒在被衾香軟的床榻上,床頂流蘇晃動了幾下,有一個圓溜溜的腦袋就從塌邊冒了出來。
他噙著眼淚淚汪汪喊道:“二爺。”
簡錦嚇了一大跳,騰地起了上半身,看到來人又立馬捂住胸口,正是要捏一把驚汗:“是雙喜啊,怎麽進來也不吱聲?”
她看雙喜眼淚汪汪的,既好笑又感動地朝他招招手,微笑道:“你過來。”
雙喜身子歪在塌邊,脖子抻了過去。
他像隻可憐巴巴的小犬將腦袋貼上她溫熱的手掌,又忍不住磨蹭了幾下,眼淚一下子湧了上來,他反手摸了一把笑道:“二爺回來就好……”
簡錦就用袖子給他擦了把眼淚,雙喜又驚又喜,哭得更洶湧了。
到底還是青嫩的一把年紀,哭起來感情收不住,好一會兒才漸漸停了下來,見她正含笑望著自己,臉上不覺赧然:“奴才好久沒有看到二爺,實在是太激動了。”
她就笑著問:“想我了沒?”
雙喜點頭如撥浪鼓,眼睛亮亮的,活像隻小倉鼠。
怎麽以前沒發現他這麽可愛,簡錦笑著揉了揉他的發頂:“我也很想你。”
雙喜卻是從未聽到過自家主子這般動情真意的話,一時驚得呆住了。
他怔怔地望著她,淚珠大顆地磕出了眼眶。
“好了好了,怎麽比女孩子還要愛哭。”簡錦見他一直哭個不停,啼笑不已。
雙喜也想不哭,畢竟主子剛回來,萬事得要討個吉利,可他忍不住,他大小就跟在主子身邊幹事,卻從來沒聽過這麽動聽的話,心裏開出了一朵朵的花似的。
他擦擦眼眶,咧開嘴笑:“看到二爺沒事,奴才,奴才太開心了……”
簡錦怕再觸動他的淚腺,就挑開了話題問了些其他的,細致地問了些她失蹤後府中的情況。
雙喜都巨細無靡地答了,神情卻漸漸憤恨起來。
他攥著拳頭道:“姓林的那廝就會狗眼看人低,大爺去了三四次,每次都被堵了回來,如今二爺您回來了,一定要給他點顏色瞧瞧。”
聽到這話,簡錦有些驚訝。
甄侯府雖是京城裏一門簪纓世家,但如今人丁稀薄,朝堂上人脈也淺,的確是漸漸呈現出衰敗的頹勢了,自然有些勢利的人會給他們暗地裏挑刺。
但她沒有想到,還有人如此明目張膽擺臉色看。
大哥既然是為了找到她才去求人,那麽這人就差不多是京兆尹的位子了,還是姓林的……
小白文裏好像有寫到這號人物,叫林琮,戲份還不少。
小說裏寫到他風流成性,又愛玩弄女人,後來看上了趙流珠,就想強取豪奪,可這時燕王早已對流珠有意,知道他的心思後連夜把人命根子截了。
最有意思的是,因為燕王有心隱瞞,流珠從頭到尾都不知道有這個人存在,也自然不知道因為她,林琮後半輩子直接跟太監掛鉤了。
雙喜說到大哥被堵了好幾次,難道是林琮拿她這事做交易,想要大哥把流珠交出來,按照大哥性子,他肯定拒絕,林琮惱羞成怒……
簡錦一個激靈,挺直了身子。
雙喜看她不對勁,連忙喚了幾聲。
她搖搖頭說:“我沒事。”漸漸回過神,又問道,“我不在的這段日子,三小姐有什麽情況?”
一說到這,雙喜神情變得更加憤怒。
簡錦心立馬提了起來。
他果真道:“姓林的那頭狗賊好不要臉,那日無意見了三小姐一麵,隔日就差了媒婆過來,我呸,他個破皮無賴,不過是巴結上了蕭家,要不然能有如今這位子,就算以後取了司馬這頭銜,也配不上咱家小姐……”
簡錦聽得眉頭愈發緊。
雙喜氣咻咻道:“二爺,他這樣的無賴,一定不能放過了他!”
按照原主驕縱潑辣的性格,聽到他這般說肯定為了親人去把林琮教訓一頓,教訓的法子估計比較低級,一眼就會被人看破。
簡錦也想教訓他,卻是不能衝動。
林琮是挺不要臉的,可他畢竟是堂堂一個京兆尹,貿然去惹怒了他,不但不能為親人泄氣,反而把甄侯府牽連進去。
她便道:“這事需要從長計議,決不能貿貿然去了。”
見他麵帶狐疑,解釋道,“如果不小心露出破綻,叫他發現,他又是個潑皮兒,受不得管教,報複起來肯定比我們還要狠。”
他如果真要報複,肯定先朝大哥發難。
雙喜撓撓頭道:“還是二爺說的對!”又道,“對了二爺,奴才還知道三小姐一件事。”
“二爺之前吩咐奴才辦的事,奴才全都記在心裏。”
這些日子他沒少盯著簡流珠,“三小姐和隔壁的沈公子走得愈發近了,前天夜裏奴才起身如廁,看到三小姐悄悄出了後門,奴才跟在後頭,果真看到她和沈公子碰麵,兩人說了一會話又很快散了,奴才怕被發現,也趕緊回來了。”
簡錦問道:“那你聽清楚他們說了什麽?”
雙喜回想起當時那一幕,三小姐身子依偎在身材頎長的沈公子懷裏,眼淚流了不少,聲音卻低低的。
他豎起耳朵費力聽了半天,也隻模模糊糊聽到幾個詞,卻全都是無用。
雙喜懊惱地搖搖頭。
他雖沒有打聽到什麽,簡錦卻多留了心眼。
這些雜事暫且壓下,連日來的波折終於告一段落,簡錦自打回了甄侯府,精神漸漸懨了起來,屋子裏剩她一個人之後,便仰躺在綿軟的被衾上。
林琮好歹把無恥擺在明麵上,楚辜那廝卻是暗地裏耍陰,他為了野山這遭事,一直懷恨著,心眼比針孔還要窄細。
為了流珠後半輩子的幸福著想,還是避免讓這兩人見麵,堅決杜絕一見鍾情。
簡錦睜著眼看頭頂,漸漸困意上湧,也就睡了過去。
……
燕王府。後院偏屋。
鮮血濺在白花花的牆上,被燭火照得豔麗刺目。
屋內就兩個人,楚辜坐在黃木梨椅子上,腳邊是具一動不動的身體,好像死了般,但胸口還微微喘動著。
這人撥開了眼前的亂發,讓鼻子出氣發出了短促的一下笑聲,他道:“燕王就可憐可憐我,幹脆一點,把我一刀子痛快地抹了。”
也是他疏忽,那天半路看不到簡錦,就按照原路搜了一遍,哪知道這兔崽子藏得夠深,一整夜都沒找到。
他越想越生氣,咬牙狠心硬是要把她找出來才出去,沒成想人還沒有找到,燕王的人馬先找到他了。
他們二話不說直接將他綁到營帳,什麽話都不問先鞭打了一頓。
畢竟是人家的地盤,薛定雪再疼也都咬牙受了,之後幾天半暈半疼,就被運回了京城,又給扔到了燕王府裏的一間屋子。
屋內全是嚇人的刑具,他一瞧,以為燕王還不放過他,可是等了幾天愣是沒等到燕他的影子,心裏正嘀咕著,簡錦就被抓了進來。
看著楚辜用夾棍嚇唬她,但是又不真正上刑,薛定雪心裏暗暗叫屈了。
怎麽輪到自己這就是嚴刑拷打了?難不成那天正趕上燕王心情不爽?
楚辜道:“如果你說的話能令本王滿意,那就賞你個幹脆痛快,如果其中摻了假,本王心裏不舒坦,也不會讓你好過。”
無論那條路都不好走啊,薛定雪開玩笑道:“屋子裏擺上的刑罰又要挨個來一遍嗎?”
楚辜口吻冷硬道:“你要是想,本王也可以成全你。”
聽得這話,薛定雪忽然放縱大笑。
他也不知從哪來的力氣,明明一身的傷痕血疤,卻笑得起了上半身,挨靠上就近的刑架,就道:“燕王這樣做可不地道。”
“我到了你這裏吃盡苦頭,最後也怕是難以落得一個全屍,簡錦那小子不知道哪裏入了你這眼,說要上夾棍,半天功夫都耗過去了,我就沒瞧見她手指斷了一根。”
他不免好奇,“說來也巧,這時候甄侯府的人找來了,卻不知道這是燕王的安排,還是上天憐惜這臭小子呢?”
楚辜看他的眼神愈發幽冷。
眼尾上挑合該顯出綿綿情意,他這冷眸一掃,卻頓時生出無數冰渣。
薛定雪仿佛看透他的心思,故意道:“王爺想知道什麽?我的身份、目的,還是對簡錦的意圖?”
“說白了,我就是一個教書先生,前幾年在江湖混過,看到蕭家把自己的學生劫走了,就想學通天大盜將她救了,”
說到這裏他有點難過,“最後反倒讓自己身陷囹吾,有理說不清了。”
靜看薛定雪半晌,眸底似在醞釀著什麽,一團烏雲:“不再說實話,本王先問了。”
薛定雪也就笑了笑,並不打算插話。
他緩聲道:“百年來四國之間一直有個傳聞,據說燕庭皇室有一門秘術,能縮骨伸肉,改變一個人的容貌身材。又有另一種傳聞,燕庭山水眾多,尤其以蟲獸出名,京都內的世家子弟都會使一些駕馭之術。”
突然被問起這些八竿子打不著的東西,薛定雪驚訝似的挑了下眉頭。
“王爺把這話說出來,是想讓我縮骨斷脊,還是想讓蟲子咬我?”他自嘲道,“我都傷成這樣了,王爺就不能可憐我一把,先讓我喘口氣些。”
楚辜好像沒有聽到他的抱怨,幽黑的眼珠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當日你以短笛引來萬蛇,你可以說曾拜在高人門下,或者是習得江湖奇書,可是你覺得本王會信?”
薛定雪無辜道:“王爺不信我,這也是沒法的事,我心裏卻是沒什麽好說的,實在不行再被王爺打一頓唄,隻是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苦了我那老母,七十多歲還要為我哭瞎一雙眼睛。就算我麵目可憎,王爺難道就不可憐可憐我這老母親?”
“本王沒有母親,自然體會不到你老母親的舐犢之情,不過你放心,本王絕不會要了你的命,頂多在你剩下一口氣的時候就把你抬回去,”楚辜輕翹唇角,皮笑肉不笑地垂眼看他,“起碼也要留個全屍給她。”
薛定雪有些咋舌:“都說王爺絕情,今日倒是見識到了。”
燭火搖曳著,把兩人的影子投在了粉白牆麵,天色快黑了。
楚辜卻不多費口舌,從椅上起身,從袖管中抽出一角幹淨白帕,輕輕地揩去衣袍上沾染的血跡,隨即出了門。
身後薛定雪好聲好氣道:“王爺慢走,我身上有傷就不恭送你出門了。”
屋外夜色侵染,長壽提著盞燈站在門口。
他出了屋門,燈盞裏昏暗的光隱約攏到他周身,潛藏在院中槐樹的鳥雀輕微叫著,卻是顯得周圍愈發靜了。
長壽道了聲二爺。
主仆二人相伴多年,楚辜明白他的意思,卻是沒有動唇。
他負手立在台階上,望著院中栽植參天的槐樹,枝葉猶如鬼魅的手腳肆無忌憚地伸展,幾乎將麵前這片院落的天遮蓋幹淨。
他淡淡吩咐道:“改天叫人來修理一下這槐樹。”
長壽應聲,頓了頓又低聲道:“王爺,孟姐剛才來催了。”
楚辜默著一路走到風雪院,丫鬟都留在外屋,見到他來立馬上前要解披風,他卻徑自往裏屋走了。
裏麵烏漆漆的,燈也沒有點,他剛走進去一步滿耳刺啦響聲,腳下全是破碎的花瓶茶盅瓷片,他略略垂眼,挑了條好走點的近道過去。
幔子遮得嚴嚴實實的,他伸手往裏探進去,便從陰冷的被褥裏摸到一隻軟嫩的手掌。
裏麵的人雖然不甩開他,但手掌卻慢慢蜷了起來。
楚辜用力地握著,她便不動了,但也不說話,朝他背坐著,全身都裹著厚重的被褥。
他也不說話,隔著幔子,漆黑的眼睛卻越來越專注。
半晌,才聽到她用很輕的聲音說了句:“小辜……”
這是一道幽弱的聲音,卻教楚辜眉心驟然鬆開,亦是輕輕應了聲:“我在這。”
又將幔子撩開一角,伸手觸摸被褥下柔軟的肩頭,然後輕按著,將她帶到懷裏,雙唇未動,口吻卻是帶著柔和的笑,“我在這呢。”
孟酒在他懷裏流著淚道:“小辜,我又夢見他了,他沒死,又在夢裏纏著我……”
孟酒緊緊攥著他的襟領,眼淚從眼眶裏砸出來,砸得他手背生疼。
楚辜抱著她輕聲哄著,伸手揩她臉上的淚漬:“還記得靜安寺的閑雲大師嗎?他小時候為你祈過福,改天我再去一趟,讓他再為你祈一回福,到時候諒那惡賊有膽子,也不敢來夢裏纏你。”
她的聲音裏帶著小聲啜泣:“真的嗎?”
“我不會騙你。”
有他溫柔的安撫,孟酒漸漸平靜下來,反手抹了把眼淚,默過一會忽然笑開來:“小辜,你上次帶著的話本可真好看,下回能再多帶幾本嗎?”
楚辜道:“十本夠不夠?”
“太少了太少了,”孟酒歪在他懷裏掰扯,伸出十個白嫩的手指頭,又發現十根不夠,想了會說,“我要翻倍的數量。”
他笑著:“都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