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 姻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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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火照耀庭院,照亮漫天星辰。
    驀地一聲巨響,一堵後牆經不住洶湧的火勢,轟然坍塌。
    煙氣撲騰,長壽將白衣黑發的女人被救了出來。她垂頭彎腰,捂著臉劇烈咳嗽,好一陣子才緩過勁,這才輕輕抬起了眼睛。
    楚辜眼睫微垂將她望著,高瘦頎長的身形映在漫天火光的背景裏,火是那麽的洶湧,他眉目冷靜而鎮定,眼神卻十分淩厲。
    女人愣住。
    她不知道他周身的氣息如此陰戾。
    而且他為什麽要救她?
    這其中的委婉曲折,她不得而知。
    長壽低聲問道:“王爺,這人該如何處置?”
    楚辜斂回視線,語氣冷淡道:“發賣教坊。”總之別再出現在他麵前。
    女人一下子瞪大眼。
    他既然將她救出來了,為什麽又要視她如蛇打發到教坊?
    早知如此,她就該在大火裏咬舌自盡,免得現下被他侮辱,更免得以後做個來往迎客的下賤人。
    女人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嘶啞痛聲道:“你不該救我!”
    楚辜仿佛耳邊沒有響過這話,漆黑的眼珠子轉都不轉,兩個侍衛立即將女人帶了下去。望著映滿夜空的火光,他淡淡問道:“人找到了嗎?”
    牆塌了,孟府和歡喜寺連接的暗道也隨之暴露了出來,而孟三九一死,藏在寺內的人馬群龍無首,很快被擒拿幹淨。
    長壽點頭道:“兩位公子已經找著了,現下到了靜安寺休息。”
    楚辜點點頭,見他欲言又止,就道:“你有什麽話直說。”
    “王爺為何突然要救一個素不相識的女人?”這要是換做以前,他根本不會心慈手軟。
    王爺這回,實在不符合以往的行事風格。
    楚辜漆黑的眼睛凝視著眼前的這片大火,忽然問道:“長壽,你相信天地間真有黃泉忘川,神仙地獄嗎?”
    長壽一怔,隨即搖頭道:“奴才不信這些。”
    楚辜轉過臉看他,臉映在身後漫天的火光裏,容貌愈發昳麗鮮明。
    “本王與你正好相反。”
    ……
    簡錦在靜安寺連住了三日。
    到第三日,楚辜一直都沒有出現,她才微微鬆了口氣。
    中午進過午膳後,簡錦在院子裏閑逛。
    寺前香火人煙隱隱傳了過來,遠處場景熱鬧,她在槐樹下的台階坐著,扇了扇微微出汗的臉頰,對雙喜道:“我渴了,你去屋裏倒一盞茶來。”
    等取茶回來,槐樹下空無一人。
    寺前台階千重,無數人虔誠前來,有男有女,貴婦農仆,是這世間的百態。
    寺門旁邊栽著一棵樹,樹下擺了個攤子。
    人流如織,而這攤子前門可羅雀,生意實在慘淡。
    簡錦溜達了一圈正要回去,冷不防被攤後搖著蒲扇的算命先生喊住:“公子請留步,老朽看你滿麵紅光,桃花運盛,近日有大事發生啊!”
    這個年紀半老的算命先生留著一撮花白胡子,兩眼吊起笑眯眯的,卻不說是好運還是厄運,故意吊足人胃口。
    簡錦不信這些迷神之事,頭都沒轉直接往前走。
    “哎哎哎公子,”算命先生起了身,趕緊攔住她,上下掃她兩眼,立馬說,“您是家中次子,上有長兄,下有弱妹,父母早忘。老朽說的可對?”
    這回輪到簡錦後退幾步,走到他跟前上下掃了他兩眼。
    算命先生更春風得意,摸了把花白胡子,兩眼亮亮地盯著她。
    簡錦到攤前坐下,又從袖中摸出一錠十兩銀子,直接擱他眼皮子底下,道:“倒是有兩把刷子。”
    花白白的銀子擱在眼前,算命先生頓時笑開了花,當即去接。
    簡錦將手一轉,慢悠悠道:“不過錢也不是這麽好賺的。”
    “公子想要知道什麽,老朽挨個給你算來。”
    “先算再給錢。”
    “好嘞。”他從底下掏出一個筒子,裏麵插著無數根竹條,往簡錦麵前一擱,“施主可要仔細摸著,別掉馬虎了。”
    簡錦伸手來摸,他拍掉她的手,又補充道:“摸之前先要默念三遍救苦救難觀音菩薩,之後還要默念自己的姓名、八字生辰。這些做完了,才能抽簽。”
    簡錦也都照做,最後慎重地往竹筒裏摸了幾下,抽出一條交到他手裏。
    算命先生一手接過竹條,一手撚著花白胡子,咂摸著,臉上笑意更濃了,半晌拍桌道:“您這是上上簽,大吉啊。”
    簡錦托著下巴靜聽。
    “此卦有貴人接引之象,凡事和合大吉,”算命先生說,“這說明您這段日子不管什麽事都能逢凶化吉,因為有位貴人相助啊!”
    說得倒是真有這麽一回事。
    簡錦微挑著眉,將銀兩擱在攤案上。
    算命先生怕她會反悔似的,趕忙抓過銀兩狠狠咬上一口。
    她彎唇一笑道:“真金白銀,童叟無欺。”
    冷不防背後響起一道冰冷的嗓音:“再替她算算姻緣。”
    一錠五十兩紋銀扔上了破舊的攤案。
    簡錦動作一僵,隨即反應過來,往後看也不看,立馬起身要走左肩頓沉,卻是被人按住了,一下子渾身如點穴般全都動彈不得。
    簡錦眼皮直跳,就知道遇上這煞神沒什麽好事。
    周圍氣氛凝滯,她緩緩回過頭,正對上一雙漆黑的眼眸。
    楚辜朝她揚了揚眉,微微上挑的眼尾醞著瀲灩的光,光天化日之下,竟比那桃花還要招惹眼光。
    自從他站在了這裏,經過的香客不論男女,都微微斜眼打量他幾眼。
    他卻像是個旁觀者,眼裏隻盯著她。
    簡錦好幾天沒見著他的人影,這會又被迫承受他的目光,又驚又疑,一時半會沒說上話。
    楚辜就按著她的肩膀,將袍子一撩,先坐在了她的身側,見她微微睜著眼。
    她這雙眼睛生得又圓又亮,這下吃驚著,倒是生出了幾分可愛。楚辜語氣淡淡道:“怎麽著,不認識我了?”
    在平民百姓麵前,就需瞞起身份了。
    簡錦回過神,連忙道:“不敢不敢。”一下子想起他剛才說要為自己測姻緣,心裏咯噔了下,眼皮忍不住跳了跳。
    她偷偷覷他一眼。
    難不成……難不成他是發現了什麽?!
    她心裏惴惴的,怕他一見著自己,就嗅出蛛絲馬跡來了。
    簡錦又立馬笑道:“您難得來這裏,不妨先測測自己的。”
    “不必。”他卻拒絕得幹脆,直接看向緊緊攥著兩錠紋銀的算命先生,“隻測他的。記住了,要準。”
    算命先生隱隱覺得這人身份尊貴,不敢得罪,當即應了是,手中竹筒一推,就遞向了簡錦。
    簡錦轉過臉,看向楚辜道:“我已經測過了。”
    “那就重來。”
    簡錦:“……”
    她騎虎難下,隻好重新抽了一支。
    算命先生掐指算了番,麵色為難,猶猶豫豫,半晌才開口道:“這……這位公子的姻緣奇特無比,也高深莫測的很,憑老朽的道行還不能解開。”
    楚辜聲音一沉:“好一個江湖騙士!”
    算命先生被他這聲喝得屁股在凳子上顛了顛,不禁打了個激靈。
    攤邊香客來往,見到這遭事,難免多留意了幾眼,漸漸人多了起來。
    楚辜身姿未動,眼裏的審視越來越濃了。
    算命先生僵著笑道:“老朽還有一句話沒說完。老朽不能解這支簽,既是因為這位公子的姻緣太過奇特,也是因為命格未顯,得需要幾年的時間才能漸漸顯露出來,到時候公子再來找老朽,老朽定當分文不收。”
    楚辜微微冷笑。
    他沒表明態度,算命先生一顆心都要吊到嗓子眼裏,不禁暗自捏了把汗。
    若換做普通客人,他能笑嘻嘻含糊過去,可麵前這兩位主兒,一身的錦衣華袍,通身氣質非富即貴,顯然不是他能得罪得起,他也沒這個膽敢蒙騙。
    算命先生顫巍巍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在算卦這行當裏,老朽隻是中等資質,要屬最上乘者,老朽有位師兄,天資聰穎,本領頂強,就住在東城鹿角胡同左拐第八戶人家,趕明兒兩位公子要是回京,就去尋他,一定會尋到滿意的答案。”
    楚辜直接冷聲道:“把人抓起來。”
    算命先生一瞪眼,驚了。
    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就比楚辜的兩個隨從給架住了,屁股從熱乎乎的登上一離,兩個隨從直接架著他朝蜿蜒在山間的台階扔了下去。
    咚咚咚摔聲頓響。
    楚辜立在寺門前,又一轉身,卻發現算卦攤前已沒了人影。
    簡錦溜了。
    寺內香客芸芸,煙霧繚繞間,幾位大佛塑像鮮妍,個個都慈眉善目。
    簡錦走得匆匆,等走到手持蓮花的觀音座下,迎麵就撞上了一個男人,腳底一滑,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裏麵香客又都挨擠著,看到這一幕,哄堂大笑。
    簡錦卻顧不得這些,深以為身後有洪水猛獸,趕緊起身,頭都不抬地要朝前走。
    冷不防胳膊被拽住。
    她這才抬起頭來,看到兩個年輕的男子正攔在她麵前,紛紛看著她。
    簡錦不由摸了自己一把臉,狐疑道:“我臉上有金子?”
    抓著她的青年笑著放下了手,朝她禮貌拱手,溫聲道:“小公子,你我之前有過一麵之緣,你再好好想想。”
    他的聲音是有些熟悉。
    可一時半會兒,她想不起來了。
    簡錦瞅瞅這個青年,他五官周正,氣質溫雅,談吐也十分有禮,不像那煞神冷冰冰的。
    一想到楚辜,簡錦心又提了起來。
    她忙朝青年道:“今天我有急事,改天再聊。”
    說著腳底抹油,一溜煙走了。
    她逃得這麽快,青年倒是有些愣了。
    旁邊的大高個男人不以為然道:“你這小子直接說自己的名字,他就不知道了,還搞這些彎彎繞繞的做什麽?”
    青年笑道:“你以為別人都像你一樣?”後頭還有兩個字沒說:粗魯!
    大高個眼一瞪:“我如何了?!”
    嗓子一下子抬高,惹來了不少目光。
    青年搖了搖頭,卻暗暗幸災樂禍道:“佛門淨地,讓你胡鬧!”
    大高個不服氣,但這回不能在裏麵說了,就趕緊扯著他去了寺外,結果剛一張開嘴巴,青年的視線越過他肩膀,喊道:“燕王殿下。”
    聽到有人喊了他,楚辜腳步一頓,轉臉一看,看到一張溫淡麵容,怔了怔,也回稱道:“承伯公世子。”
    承伯公膝下隻得一子,叫謝福琅,麵前這位喊住他的青年便是。
    他的母親是陸家老太爺的嫡長女。
    而楚辜的生母是陸老太爺寵愛如珠的幼女。
    算起來,他倆還是一對姨表兄弟。
    謝福琅走了過去,“燕王客氣了。”掃他一圈周圍,隻有兩個隨從跟著,可看他神色匆匆,顯然是在尋什麽人。
    他含笑道:“前幾日多謝燕王相救,等回了京城,一定登門拜訪好好答謝您一番。”
    楚辜也道:“世子客氣了。”
    他眼神微閃,往四周掃了圈,最後落到他臉上,淡淡道:“我還有事,改日再敘。”
    話罷離去。
    大高個謝祿彌從身後走上來,納悶道:“怎麽碰著的人都有事?”
    謝福琅盯著楚辜離去的背影,又聽著他這話,心裏稍稍有點頓悟。
    ……
    觀音佛像身後有一扇小門,隱藏得非常好。簡錦四下張望了下,見無人注意這邊,才輕手輕腳把門打開了。
    隻開了一條縫,從身後伸出一條長臂,門直接被關上了,一道冰冷的聲音響在她耳畔:“本王有話問你。”
    山雨欲來,一味躲避不是辦法。簡錦轉身看他:“王爺請說。”
    周圍人聲嘈雜,楚辜道:“你先隨本王去一處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