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 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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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楚辜心裏正嗤笑著簡錦。
    簡錦一直低頭,自然看不見他的神情,但按照她對楚辜的了解,這會估計他麵無表情,隻瞪著一雙眼看著自己。
    一想到楚辜瞪著眼的模樣,簡錦忍不住好笑,但是當著他的麵不好表露出來,於是抿唇咽了下去。
    殊不知,他倆這廂靜默著,丫鬟看得實在著急,不免朝楚辜求情道:“燕王殿下,這奴才年紀還小,不懂事,還請您多擔待。”
    也不知道楚辜聽沒聽進去她這話,就忽然問了句:“他不是你們承伯公府的下人?”
    他語氣仍是不鹹不淡,教人聽不出息怒,也猜不出他的心思。
    聽到他問起了甄侯府,簡錦猛地被攥住了心髒,斂聲屏氣,不敢掉以輕心。
    丫鬟卻聽的不明所以,遲疑地點了下頭,隨即又再次懇求道:“這奴才是甄侯府的人,王爺若是將他治了罪,回頭簡三小姐問起來,奴婢們不好答複。”
    簡錦點頭如撥浪鼓,極為讚同。
    然而見她腦袋點著,楚辜的目光就落到了她這處。他漆黑的眼睛裏仿佛藏著鋒利的刀影,能斬斷所有的遮掩。
    簡錦隻將腦袋垂得更低了。
    “燕王殿下……”丫鬟在一旁輕聲喚道。
    楚辜不應她,仍是盯著簡錦,眉眼卻愈發不動聲色。
    這時候有一道清悅的女聲笑道:“四哥哥,這奴才看著就膽子小,見了您這樣的人物,膽子就更小了,您也就不要怪罪他們。”
    她似猶豫地頓了片刻,聲音輕輕的:“況且待會皇後娘娘還要來府裏,咱們還趕時間呢。”
    放眼京城裏,能用這樣輕鬆活潑的語氣跟楚辜說話的女子,還沒有幾位。
    簡錦離這位少女有些近,悄悄瞧了一眼。
    少女長相十分嬌俏,芙蓉嬌容,五官嬌美,尤其眉心有一顆痣,猶如朱砂般赤紅,愈發襯得眉眼如畫,出塵不似凡間人。
    小白文裏,陸家就有一位姑娘眉心長著一顆紅痣。
    簡錦思忖著,輕聲說道:“奴才給四小姐請安。”
    少女就笑著應了聲,道:“還是個懂禮的,缺點就是膽子有些小。”她又朝楚辜說道,“四哥哥,你就高抬貴手,給他一條活路吧。”
    聽她這麽說,簡錦心裏就穩了。
    看來她猜得沒錯,眼前這位著了淺綠色衣裳的少女便是陸家二房的二姑娘,叫做陸意貞。
    而之前在宴上流珠指給她看的那位小姐,是她的長姐,陸意煥。
    這一對姐妹雖然同父同母,但性格卻迥然不同。
    大姑娘陸意煥自幼體弱多病,養在陸老太太身邊,品行端正,性格貞靜,又由陸老爺子教養,才華很是出眾。
    而二姑娘陸意貞卻是截然相反,從小就在二房長輩的溺愛下長大,性子活潑喜鬧,嘴皮伶俐,是整個陸家的開心寶貝。
    她們二人在小白文裏所占的篇幅並不多,但最後的結局很令人唏噓。
    陸意煥身為長姐,卻是一直嫉妒從小受人疼愛的親妹妹,一朝得了機會,就狠心將她推入了火坑。
    陸意貞不知長姐懷揣如此惡毒心思,卻隻能被迫與心上人分離,和行將木就的皇帝歡好。
    就算她最後榮寵後宮,有幸得了皇子,可一聽到昔日的心上人即將娶親的消息,仍是扛不住打擊,當場流了產,最終鬱鬱而終。
    佛曰:貪、嗔、癡、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失榮樂。
    陸意煥就占了三樣。
    而自己又何嚐不是在癡這一字上繞不過去。
    簡錦垂下眼睫,斂起心思,專心地聽麵前這兩人說話。
    楚辜聽了陸意貞的求情,卻說道:“有了第一回就會有第二回,這次若不給給點苦頭嚐嚐,下次難免會犯同樣的錯誤。”
    字裏行間竟是沒給她半點活路。
    簡錦捏了把手心:“奴才沒犯錯誤。”
    “衝撞主上,抗拒無禮,難道這些不是錯?”楚辜冷冷道,“要是這些還稱不上什麽錯的話,那這個京城豈不是全都由你們這些奴才做主了?”
    簡錦回道:“奴才沒這個意思。”
    “廢話少說。”他冷叱她,伸手擒她的衣領。
    簡錦猝不及防,就被迫地被他抓住了,束在他身邊,半點都掙脫不開。
    簡錦仍在垂死掙紮:“王爺,奴才真沒有這……”
    楚辜嗤笑一遭,兩根手指已然鉗著她的下巴,忽然勾了起來,簡錦後半截話全都咽回了肚子裏去。
    四目相對之際,簡錦說不出話。
    楚辜手上加深了力道,“才幾日不見,又成啞巴了?”
    他到底是瞧清楚了她的臉,然而眼中毫無驚訝。
    一瞬間,簡錦就明白過來了。
    原來他早就發現了自己的身份,卻是遲遲不動手,竟是要拖自己到這裏來!
    兩個人麵對麵,鼻對鼻,唇對唇,連眼睛都望著對方,她能瞧見他眼裏的譏誚冰冷,悶悶地垂了垂頭。
    半晌,才從她嘴裏吐出來話:“我沒有這個膽子。”
    楚辜微嗤。
    這會倒學會了如何膽怯讓步,早前怎麽不坦白?
    “四哥哥,這個小奴才你認識?”陸意貞在一旁問道。
    楚辜盯著簡錦,忽然極淺地從唇角扯出一抹笑弧,語氣冷冷道:“豈止是認識。”
    他這樣一說,陸意貞心裏就納悶了。
    怎麽回事,四表哥居然認識府上一個不起眼的小奴才?
    最近這段時間,四表哥做的事和京城茶館裏的流言,讓陸意貞越發看不懂他了。
    她探究的眼神在兩人之間轉來轉去,終於讓楚辜覺得煩心了,神色稍淡,吩咐道:“你先去見皇後,隨後我就來。”
    陸意貞一怔。
    她還沒有想明白呢,楚辜就已經拽著簡錦走了。
    丫鬟卻是以為他要私自懲罰簡錦,急得趕忙追上去,嘴上喊道:“燕王殿……”
    “行了,”陸意貞趕忙將她拉回來,“你跟著去做什麽,四表哥那樣的性子,誰能勸得住?”
    丫鬟揪著衣角:“奴婢……”
    陸意貞安慰道:“這會你就跟著我回去,到時候甄侯府的人真要問起來了,你就照實說,橫豎也就是一個隨從,簡三小姐不會把你怎麽樣。”
    丫鬟低低道了聲是,隨陸意貞回宴上去了。
    回去的路上,卻是再次碰見了世子爺。
    陸意貞先瞧見了,遠遠的就笑著打了聲招呼,等到走近時見他行色匆匆,這才問道:“謝表哥你這是要到哪裏去?”
    承伯公是陸老爺子的大女婿,陸意貞隨輩分,需喊承伯公世子一聲表哥。
    其實承伯公府上有兩位公子,一位是世子,另外一位就是承伯公年青時認的義子,按照輩分,她也要喚一聲大表哥。
    世子回道:“出來時忘了一件東西,我這趟是回去拿。”
    陸意貞聽了這話,卻是要笑話他:“表哥你出了一趟遠門,忘性也見長不少啊。過一段時間,怕是連我的臉都記不住了吧。”
    “當然不會,”世子像哄又像打趣,“我除了母親、未過門的夫人,就隻記你一張臉。”
    陸意貞掩袖笑道:“表哥真是個癡情人,不知道哪家姑娘有這樣的福氣,最後能被你娶了。”
    聽了這話,站在身後的丫鬟不禁紅了臉。
    京城裏誰不知道世子爺容貌俊美,品德秀越,待人如春風拂麵,非常溫柔有禮。
    京城裏有哪家的姑娘不想嫁給她們世子爺的,個個都眼饞得很呢。
    就連有時候,她跟府裏的丫鬟遠遠地見著世子爺,都不禁起了紅鸞塵心,生出攀附之情。
    可是她們都知道,日後世子爺要娶的夫人也必定是德才兼備,相貌清麗,門第也是相當的。
    她們心裏也隻能哀歎一聲,以後世子爺夫人真是有天大的福氣。
    世子溫聲笑道:“這事不急,我現在最極急的事是趕緊回去拿東西。”
    陸意貞拉住他道:“表哥這麽著急,是要回去拿什麽東西?”
    平日裏,女兒家做的事私密,不能為外人道,有時候,男兒郎也有自己的秘密。
    世子不願意透露,麵目無奈。
    陸意貞忍不住笑:“好啦好啦,你要問你的不是這個。”說著,她臉上難得露出一抹羞紅。
    世子雖是個爽朗性格,但心思也不失細膩,見有丫鬟在場,便悄不聲地往陸意貞身邊湊近了些。
    丫鬟會看眼色,默默地退了好幾步。
    “我就想問問你,”陸意貞慢吞吞開口,“怎麽就你一個人回來了,大表哥去了哪裏?”
    原來問的是這個啊,世子笑著摸了摸鼻子:“他這會正在門口,騎了一匹白馬,穿了一身藍色的袍子,是前天夜裏逛街市時新買的,路上還被一個姑娘撞到,手裏的糖炒栗子全撒小孩子嘴裏了。”
    他是故意說得細致詳細,陸意貞被逗樂了,哈哈大笑,忽然又惱了起來:“撞他的姑娘多大年紀了,怎麽如此不知輕重,在路上走著難免不會看前麵嗎?”
    世子朝她眨眨眼:“他撞他的,你又緊張什麽?”
    陸意貞噎了一會,眼珠子滴溜溜一轉,接著又理直氣壯了:“我緊張他,也緊張你啊!”
    她嗔怪道:“你在外麵遊學了一年多,偏偏一封信都不曾寄回來,害得我和大舅母以為你在外麵出了什麽事。”
    世子朗聲笑道:“知道你是個會疼人的姑娘。”
    陸意貞抿嘴一笑,小模樣兒得意。
    世子接著說道:“大哥他總有一天會知曉的。”
    陸意貞笑得有些訕訕的,像被戳破了心事般,惱羞地趕他走了。
    回宴席的路上,陸意貞忽然改了主意,去了大門口。
    丫鬟也跟著她去了。
    而正在宴上百無聊賴的簡流珠,卻是不知此時簡錦將要麵臨的境地。
    ……
    “你別過來。”
    簡錦退到假山洞口,低聲製止道。
    她麵前站著的男人自然是楚辜了,他看著她,神情木然無波,忽然問道:“為什麽要躲本王?”
    不躲,難道要貼上去?
    借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
    簡錦回道:“我沒有躲著王爺。”
    楚辜不信她這話,用著肯定的語氣道:“你就是躲了。”
    簡錦也是坦蕩道:“我沒有躲。”
    “你要是不躲,剛才為什麽不肯抬起頭?”楚辜不給她回答的機會,語氣越發肯定了起來,“你不肯抬起頭,分明是怕本王把你認出來了。”
    簡錦不免笑道:“王爺想太多了,我剛才不肯抬起頭,的確是怕王爺把我認出來。”
    “因為您一旦認出了我,陸四小姐也就知道我是甄侯府的二少爺,接著也就知道了我今天是偷偷混進承伯公府的,消息傳開了,難免會給甄侯府添羞。”
    楚辜直話道:“你給甄侯府添的羞多了去了,不差這一次。”
    簡錦也不惱,笑著道:“能少則少,還是希望王爺不要聲張出去。”
    楚辜卻是誤會了她這話裏還藏著另外一種意思,冷冷拂袖,回她一句道:“你大可放心,本王不是嘴碎之人。”
    簡錦這才恍然過來,就解釋道:“王爺,我並沒有這個意……”
    楚辜冷冷地掃她一眼。
    簡錦知道他嫌棄自己,反正在他心裏,自己也就是這個形象了,要想改變簡直難如登天,況且,她對此也渾然不在意。
    於是當下便笑著問道:“那王爺的意思是不追究我這件事了?”
    楚辜冷哼了聲。
    雖然聽著幾不可聞,但仍叫簡錦欣喜。
    但是漸漸的,她又覺得奇怪起來,真是納悶了,怎麽以前他沒有這樣好說話,是不是兩人長時間不見麵,自己就淡忘了他曾經對自己做過的事?
    想起之前兩人的糾纏恩怨,簡錦好不容易對他生起的一絲絲好感,也都立馬消散了。
    她默著不說話。
    楚辜垂瞼瞧她,以為能看見她的臉,卻因為她低著頭,隻能看到她滿頭烏黑的頭發。
    日光被假山樹影遮擋了一部分,餘下的落在她鬢發間,猶如鍍上了一層金。
    他嗓子幹澀的,就忽然問了:“你怎麽又低著頭?”
    簡錦未料到他又提起這事,下意識抬眼看他。
    兩人的視線意外地撞在了一起,她見著了他漆黑幽深的眸子,同時的,他也瞧見了她的容貌。
    有一段時間沒有碰著麵了,他對她的印象還是停留在當日暗室之內她的忍淚無助,一張小臉蒼白如紙,青澀稚嫩,充滿了倔堅決與怒氣。
    他知道她在怒什麽,可最後,還不是讓他得逞了麽。
    可是就算他得逞了,他也沒有逼迫她什麽,隻是漏了下她的肩膀,同為男兒身,怎麽就這樣小家子氣見不得人了?
    真是奇了怪了。
    種種情緒融合在了一塊,楚辜冷冷嗤著,最終卻隻是問了這一句:“你這是在怕本王麽?”
    簡錦當然怕他!
    他差點扒了她的衣服。
    他設局,又誘她跳進一個巨大複雜的陷阱。
    昔日野山之上,他挾私仇,故意扔下了她。
    簡錦視他簡直如洪水猛獸,毒蠍毒蛇,反正在她眼裏,世間最毒最要人命的東西都比不了他。
    她搖搖頭說:“我不怕王爺。”
    然而,楚辜仿佛猜透了她的心思,越發覺得她表裏不一,卻始終沒有察覺到是自己逼得太緊了,就冷冷道:“自己說過的話千萬別忘了。”
    簡錦應了聲是。
    她這般寡言,倒不像以前的樣子了。
    楚辜忽然有些心煩氣躁,這種感覺竟是從未有過的,可是還沒有等他深想,這份像是壓抑了許久的躁動就一下子壓到了心中的怪異,就用肯定語氣詢問道:“你府上是不是新招了一個姓林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