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一起下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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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艾現在和斯傑住在市中心的別墅區,那是剛剛修建好的房子,因為價格奇高,並沒有售出多久,保安尤其嚴密,蘇瑞站在門口,先給李艾打了一個電話。
倘若沒有戶主的允許,她是不能進去的。
李艾沒有接電話。
蘇瑞於是請保安撥打家裏的電話,李艾所在的地址,alex已經告訴她了。事實上,李艾與alex一直保持著聯係,隻是與蘇瑞生疏了而已。
電話響了幾聲,有傭人接了電話。
“請問找誰?”傭人很客氣地問。
“麻煩,請李艾李小姐接電話。”蘇瑞對著對講機道。
傭人離開了一會,回來說,“不好意思,李小姐現在不在家。”
蘇瑞有一種吃了一個蒼蠅般的感覺。如鯁在喉。
她知道李艾在家,倘若不在,傭人的回答不會那麽慢。
可是,她到底做錯什麽了呢?以至於,她甚至不想見她?
從前那個爽朗的,為了朋友兩肋插刀的李艾,不是這個,絕對不會是此時在她麵前的這個女子。
“那我在門外等吧。”蘇瑞很冷靜地掛斷電話,就這樣站在別墅的門口。時間已快中秋,下過兩天的小雨,天氣又開始轉涼,蘇瑞抱著手臂,等了整整一下午,李艾也沒有鬆口。在離開的時候,蘇瑞隻覺得天陰沉得厲害,天邊殘陽寂寥。
回到家,蘇媽媽正在做晚餐,見到女兒回來,自然開心,開飯的時候,蘇媽媽說:“有一個叫胡娟的人來找過你。”
蘇瑞愣住,“她說什麽了?”
“不知道,我說你不在家,她就走了。不過,她臨走前,放下了一樣東西。”蘇媽媽說著,將一個黑色袋子遞給了蘇瑞。
蘇瑞將袋子接過來。
然後,她看到了那個錄音帶。
……完整版的錄音帶,以及……莫梵亞的照片。
手機照片。
照片裏,莫梵亞衣衫不正,睡得正熟,而胡娟則站在沙發旁邊,那是一張自拍照。
蘇瑞的指尖發冷,然後,她看到一張紙條輕輕地落在地上。
上麵潦草地寫著一行字——
“我沒辦法一個人下地獄……”
蘇瑞彎下腰,手捏著那張紙,她全身冷得厲害,抖如糠篩。
地獄。
胡娟口中的地獄,也許是真的地獄。
她並不介意莫梵亞與胡娟的這一段,事實上。這件事,從始至終,她的責任居多,蘇瑞甚至覺得自己很對不起莫梵亞,又怎忍再提?
可是,別人會怎麽想?
胡娟有愛滋的事情,大家都會知道,莫梵亞之前因為蕭蕭的退婚,本來就已經謠言滿天飛了,倘若胡娟再把這些東西披露出來,莫梵亞的聲譽將會受到莫大的影響。
也許莫梵亞不在意,她也可以克服,可是,樂樂呢?樂樂該怎麽辦?他才剛剛擁有一個家庭,就要陷入這樣的負麵新聞裏?
現在,莫梵亞已經是她的丈夫了,是孩子的父親,她不會允許任何人來傷害他。便是莫梵亞與自己什麽關係都不是,她也絕對不允許別人來傷害他。她要保護他,任何時候,她都要保護他。
“蘇瑞,沒事吧?”蘇媽媽站得很遠,所以沒看到這些照片與紙條,不過,看著蘇瑞的臉色白得嚇人,蘇媽媽忍不住問了一句。
蘇瑞勉強笑笑,搖頭道:“沒事,就是一個好事之徒寫的東西,有點難聽。”她很快將胡娟留下的這個包放回了自己的包內,裝作不經意地樣子,“今晚吃什麽?”
“粉蒸排骨……”蘇媽媽一麵回答,一麵狐疑地看著蘇瑞的包。
顯然,她並不太相信。
可是,蘇瑞不想讓她知道的事情,一向諱莫如深,蘇媽媽也不會細問,就像當年樂樂的父親,多少人在猜測,結果,他的父親居然是一個豪門少爺。蘇媽媽簡直覺得匪夷所思,常常想起,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擔心。
蘇瑞已經衝到了餐桌邊,裝作一副很有興趣的樣子,她老老實實的坐著,老老實實地吃完一頓飯,在席間,她說起明天雙方家長見麵的事情,“梵亞的父母都是極好的人,媽媽應該能和他們相處很好的。他們也都喜歡樂樂。”
“自己的孫子,哪裏有不喜歡的。”蘇媽媽鬆了一口氣,又擔憂道:“隻是,他們有沒有嫌棄我們家太窮……”
這些天,蘇媽媽也在關注莫家的事情,她知道的越多,越覺得冷汗涔涔。那種家庭,真的不是那種簡單的‘高攀’了。若是平常小開也就罷了,偏偏還是名流。
這門當戶對的老傳統,蘇媽媽又如何不知道?
“沒有,他們很開明。”蘇瑞很快接口了過去,她不希望媽媽為自己擔心。
蘇媽媽遂不再說什麽,然而心裏還是覺得七上八下:明天見這麽有錢的親家,該穿什麽衣服好呢?
“平常的衣服就很好,上次媽媽穿的套裙,我就覺得蠻好。”好像看到了蘇媽媽的憂慮,蘇瑞笑吟吟地說:“人好看,穿什麽都好看。”
“都是孩子媽了,還那麽貧嘴。”蘇媽媽嗔著,臉上卻還是不由自主地笑逐顏開。
一頓飯吃得頗為融洽,結束後,蘇瑞在廚房洗碗,蘇媽媽則在外麵看電視,等蘇瑞洗完碗,她走出來,隨口道:“媽,我有事情要出去一下。”
蘇媽媽頭也未抬。她早就猜到了。
果然,還是出了什麽事吧。
“早點回。”蘇媽媽淡淡道。
蘇瑞應著。拎著包走了出去,等她的腳步消失在走廊那邊後,蘇媽媽拿起電話,她不知道該求助誰,想來想去,似乎隻有李艾可以聯係。
畢竟,李艾認了她當媽媽,蘇媽媽便將李艾當成自己的半個女兒看待。
電話倒是很快接通了,蘇媽媽的手機號也有來電顯,李艾在那邊叫了一聲,“媽。”
蘇媽媽心中溫暖,更生出一股依賴之情來,“李艾,你現在在哪裏?我覺得蘇瑞遇到什麽麻煩了,可是,又找不到其他人問問。”
“媽你慢慢說,蘇瑞遇到什麽麻煩了?”李艾的聲音很輕,和以前一樣。
蘇媽媽於是將那個包裹,以及胡娟的名字,全部告訴了李艾。
李艾重複著“胡娟”兩個字,沉吟了一會,很快寬慰道:“沒關係,我開車去看看,我知道那個人。”
胡娟是從前博維公司的人,和蘇瑞的關係一直很差,這一點,李艾是一直知道的。
可是,她又有什麽能威脅到蘇瑞的?
李艾不明白。
蘇媽媽聽到了李艾的許諾,也算放下了心,她一麵道謝,一麵問:“聽蘇瑞說,你和斯傑就要結婚了,真的訂了婚期,一定要告訴媽一聲,你們叫了我媽,我也一定給自己的女兒準備一份嫁妝。”蘇媽媽耳朵態度是真誠的,畢竟,在樂樂做手術的那段時間。李艾與斯傑便如自己的女兒女婿一樣。她很喜歡他們。
李艾沉默了片刻,然後,微笑,“謝謝媽媽,到時候,還請媽媽坐上座。”
“哎!”蘇媽媽答應得很爽快。
等電話掛斷後,她也很開心:兩個女兒都嫁出去了,而且,嫁的人都還不賴。日子總歸會越來越好的。
希望蘇瑞的這件事,也不是什麽大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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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媽媽的直覺並沒有錯。蘇瑞確實出去了,而她要找的人,便是胡娟。
不管胡娟需要什麽,她都要阻止事態的進一步擴大,那麽,她要做的,便是找到事態的源頭,直接阻止胡娟。而胡娟沒有去找莫梵亞,而是直接來找她,那也是一個信號,證明事態還有可以回轉的餘地。
果不其然,等蘇瑞到了胡娟的門外,她看見了從門內泄出的燈光。
胡娟在等她。
蘇瑞深吸一口氣,她敲了敲門。
門卻沒有關,順著她敲門的動作,門軸滑開。
屋裏隻點了一盞台燈,光線並不亮,胡娟逆著光坐在沙發上,整張臉都蒙在黑夜裏。有點陰森的感覺。
蘇瑞並沒有馬上進去,她轉身合上門,然後,站在門口,望著胡娟。
“你到底想幹什麽?”
蘇瑞的聲音很硬,強硬而凜然,一開始,就沒有合作的姿態。
胡娟笑了笑,手指彈了彈,蘇瑞這才發現,她的手指間,甚至還夾著一支煙。
煙頭明滅,在暗夜裏。
“沒想到,到頭來,他還是娶了你。我倒是寧願他娶的人是蕭蕭。”胡娟有點答非所問。
蘇瑞沒有做聲。
她能了解胡娟的情緒,事實上,這也很多其他女孩的心聲:她們倒是寧願莫梵亞娶了蕭蕭。
王子娶公主,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可如果哪個灰姑娘走了狗屎運,那麽,她的運氣未免讓人嫉妒,以至於連看客都不甘心起來。
現在,所有關注這個都市童話的少女心中,蘇瑞並不是偶像,而是一個走了狗屎運的被嫉妒對象而已。
真正的偶像是莫梵亞。
因為她不是公主,她的身上有著底層的泥土味。
胡娟現在也在如此憤憤不平著。
“其實我也想放手,可是,已經得到過一次,真的沒有辦法再放手了。”胡娟繼續道。
蘇瑞反而變得異常平靜。
她唯一擔心的,是胡娟的瘋狂。可是,現在胡娟還能心平氣和地表述自己的不平和嫉妒,那便是代表,她還沒有失去理智。
既然還有所求,便有商量的餘地。
這世上最可怕的,是無欲無求的人。
“告訴我吧,你想要什麽。說一些我能辦到的要求,不要用不靠譜的東西來為難我,那也是為難你自己。”蘇瑞很冷靜地說。
她已經找了一個靠近胡娟的地方坐了下來。
胡娟將煙湊到嘴邊,深深地吸了一口。
“我不想要錢。”她說。
這句話讓蘇瑞覺得失望,她更希望胡娟要的隻是錢,至少,她現在有很多錢。
“那你想要什麽?”蘇瑞耐著性子問。
其實,對胡娟的遭遇,她本是同情的,任何人的磨難,都不該被別人責難,可是,如果你在磨難中,便要將它轉嫁給別人,卻是讓蘇瑞所不齒的。
這隻會將她心底最後一絲同情也打消待盡。
她現在已經不想讓自己心存同情了,這是一場交易,進了談判桌,就隻能交換利益。
她要莫梵亞的平安周全。
所以——“你到底要什麽?”蘇瑞盯著胡娟的眼睛,一字一句問。
比起上次見麵,胡娟似乎又變瘦了,凹下的雙頰,沒有血色,沒有生機,從前的美麗隻殘下餘痕。她變得厲害。
“我想讓莫梵亞陪我幾天。”胡娟輕聲道:“我快要死了,這個要求,不算過分吧。隻要他能陪我幾天,這件事,這個秘密,我會一直帶進墳墓去。”
“不可能。”蘇瑞卻連想都未想,直接拒絕。
她不能確定胡娟現在到底是不是瘋狂狀態,這個狀態。她是決計不會讓莫梵亞冒險的。更何況,胡娟現在便是一個病毒攜帶體,她如果……如果再和莫梵亞……蘇瑞簡直無法可想了。
“你就不怕我把那些公布出去?如果這些東西被別人知道,莫梵亞便算真正毀掉了,即便這樣,你也不擔心嗎?”胡娟見蘇瑞拒絕得這般果斷,也有些惱怒。
“換個其他的要求吧,我可以給你很多錢,給你請最好的醫生,艾滋並不是馬上就死,它是有潛伏期的……”蘇瑞的聲音還是冷靜得可怕,她並沒有被威脅的意思。
胡娟冷笑,“錢?那個人知道對不起我,已經給了我足夠多的錢,我並不缺錢,這輩子,我追求的東西,錢也好,地位也好,臨到頭來,卻發現自己什麽都不需要,我不需要錢,我要愛。我要讓我可以心甘情願去死的愛。”
蘇瑞的手輕輕地握著扶手,她說:“他不愛你。”
胡娟神色未變,“我知道,可是,隻要裝一裝也好,哪怕是裝一裝,幾天,幾天時間,再把我當成你……我想,我會心甘情願放手,心甘情願讓他走。蘇瑞,你可以做到的,這一點,你是可以做到的。”
蘇瑞仍然隻是搖頭。
她並不想殘忍,她明白愛著一個人,愛到飛蛾撲火的心情,可是,她不能讓莫梵亞見胡娟,因為,她那麽清楚胡娟的人品——她不會罷休的,她真的會拖著莫梵亞下地獄,知道莫梵亞沒有被染上艾滋的消息,胡娟或許是失望的。
她更希望兩人一起遭受同樣的苦楚。
“你又不是他,你有什麽資格替他決定?”見蘇瑞的態度越發強硬,胡娟也終於發狠了。
蘇瑞坐得筆直,“就憑我是他的妻子。”
“妻子?”胡娟好像有感於這個稱謂,她突然笑了笑,“好,那我要考驗一下,你能為他做到什麽地步、這個。我剛剛不小心將手弄傷了,有點血跡灑在這杯酒裏。你喝下去,我就罷休。”
蘇瑞沒有動,她看著麵前那杯暗紅色的酒杯。
“我拒絕。”蘇瑞斷然回答道:“我不想為這種無聊的事情而送死。”
她不是那種愚蠢的人,而愚蠢,並不是總代表高尚。
“哦,原來你也隻肯做到這種地步啊,那沒辦法了,既然你不肯為喝下這杯酒,那我隻能公開那些信息了。這樣,莫梵亞隻怕很難在他的圈子裏立足了,你該知道,大家對於艾滋的恐懼有多麽深……”說著,胡娟從桌上拿起手機,信手拿下一串號碼,“我已經將它編輯成一個帖子,放在了朋友那裏,隻要我打個電話,她就會將帖子發出去。你真的想好了嗎?”
胡娟一麵說,一麵慢條斯理地撥著電話。
蘇瑞的喉嚨有點發幹。
等胡娟按下最後一個鍵的時候,蘇瑞突然站了起來,“請等一下。”
“你決定了?”胡娟饒有興致地問。
蘇瑞深吸一口氣,終於從桌上拿起那杯酒,端了起來。
“沒關係,其實我未必就放了什麽進去,也許隻是一個考驗呢?”胡娟在旁邊笑道,她的臉瘦得嚇人,以至於笑的時候,臉頰幹巴巴地皺起來,仿佛童話裏的巫婆。
蘇瑞卻並不會以為,那隻是一個考驗。
胡娟沒那麽無聊。
“怎麽樣,喝還是不喝?”見蘇瑞僵在那裏,胡娟有點不耐煩地催促了一句。
蘇瑞還是不能動。
她同樣不能冒險,保護自己,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因為,她的性命在五年前,就已經不單單是自己的了。
“看來,你還是不願意,那沒辦法,如果莫梵亞要怨,就隻能怨自己娶了一個自私自利的妻子了。”胡娟說著,按下了最後一個鍵,那邊很快有人接聽,胡娟對那邊的人說:“我後台的密碼是……”
蘇瑞的眸光突然變得很寒很寒。
“胡娟!”她的聲音猛地提高。
胡娟將電話挪開一些,極意味地看著蘇瑞。
蘇瑞的眉頭卻皺了皺,說了一句有點不相幹的話,“你在燒水嗎?”
胡娟頓了頓,突然意識到什麽,她站起來,快步朝廚房那邊走了去。
從蘇瑞進來的時候,她便發覺,這屋子裏的味道極其壓抑,當時隻以為是胡娟平常食用的藥味,直到透過玄關,看見廚房那邊的灶台時,她才猛地想起一些常識。
一定是胡娟在燒水,但是,因為等著自己,以至於忘記了這一茬。火熄滅了,煤氣外泄,這才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胡娟走向了廚房,很是急躁。
她的指間還夾著煙頭。
蘇瑞站在客廳裏,她拿起桌上的那杯紅酒,極快速地將紅酒倒進旁邊的花盆裏,她正要找紅酒重新斟一杯。
然後,她聽到了爆炸聲,不算特別嚴重,隻是一串火光電流般閃過,刺啦著竄過廚房,燎到了掛在玄關前的帷幕。
蘇瑞嚇了一跳,她手中的酒杯掉到了地上,人急忙轉身,看向胡娟。
胡娟的身上也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炸給燎到了,她扶著廚房的門,連聲尖叫,廚房那邊,火焰刹那間耀得老高。胡娟的衣尾也燒到了,她幾乎嚇軟了,身體順著門楣滑了下去,她不能動。
蘇瑞幾乎想也不想地朝胡娟衝了過去,可是,待衝到玄關的時候,剛剛被燎燒的帷幕獵獵作響,它們變成了真正的火海,炙熱而濃鬱的煙塵,讓蘇瑞咳嗽而恐懼,她已經站在了玄關邊,大門的把手熱得嚇人,可是,好歹是打開了,胡娟站在不遠處的廚房門口,在他們中間,是已經燃起來的帷幕。
蘇瑞的腳步突然停頓了。
她看見了從玄關的桌上掉下來的照片,胡娟拿來威脅她的照片。
她看到照片裏女人的眼神,她看到此時站在廚房門口的胡娟的眼神,那全然癲狂的,不顧後果的眼神。
這種眼神,她一度是熟悉的,可正因為熟悉,才會懼怕。
純棉製的厚厚的窗簾也燃起來了,本來讓房間顯得古雅華麗的帷幕,變成了致命的阻燃劑,它們讓胡娟的雙腿發軟,不能再前進一步,事實上,胡娟也確實受傷了,她一直抓著門楣,用一種銳利而可怕的目光盯著蘇瑞,在蘇瑞猶豫的那一瞬,她沒有求助,而是大笑了起來。
“憑什麽他就沒染上!憑什麽你可以嫁給他!你們不會幸福的!你會倒黴的!”她嘶啞地吼叫道。
蘇瑞被濃煙嗆得往後退了一步,有東西從上麵砸了下來,胡娟房內的家具全是木質或者棉質,全是極易燃燒的類型,她的眼睛已經被煙迷得看不清了,她的喉嚨要被堵住了,力氣在流失。在胡娟吼完那一句後,蘇瑞突然轉身,再也不看後麵一眼。
她出去了。
她直接跑了出去,然後,用拳頭狠狠地砸下了火警的按鈕。
整棟大樓都被警鈴聲驚醒。
蘇瑞卻並不打算停留,她握緊包,正要從緊急通道裏離開,可是,她還沒有來得及動,突然又停了下來。
蘇瑞若有所思地轉過身,然後,她看見了李艾。
李艾的手中握著手機,一部可以拍照的手機。
她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拍下自己衝出房間的照片。
屋子裏,傳出胡娟最後一聲詛咒,然後,一切都平息了,警鈴聲與劈裏啪啦的爆裂聲。充滿了死亡與罪惡的氣息。
“你殺人了?”李艾怔然地問。
蘇瑞搖頭,“我沒有。”
她隻是沒有冒險去救胡娟,可是,她沒有殺人,沒有!
“……你殺人了。”李艾喃喃自語著。
蘇瑞不再說什麽,這一句話,已經不是疑問了,這是李艾的結論。
可是,為什麽李艾會在這裏?
當她在她門外等了一下午的時候,她在哪裏?那個時候,李艾又在哪裏?
為什麽偏偏在她最狼狽最陰暗的時候出現?
樓梯口那邊漸漸傳來人聲與腳步聲,蘇瑞卻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李艾好似剛剛回神,她衝著蘇瑞,不客氣地喊了一句,“你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點跑!”
蘇瑞這才回過神,她複雜地看了李艾一眼,終於順著緊急通道,離開了這裏。
——並不是心虛,而是,她不能被別人發現在這裏,不然。自己與胡娟的關係,莫梵亞的事情,都會被別人扒出來。
可是,為什麽李艾會在這裏?
還有,胡娟會死嗎?胡娟會死嗎?
倘若她沒死,她會將莫梵亞的事情全部抖出來嗎?
在腳踩到一樓的實地上時,蘇瑞突然意識到一件事:也許,李艾說得沒錯,她就是一個殺人犯。在她離開那間房的時候,她心中的所思所想,確實是……滅口。
所以,她見死不救,她沒能衝過去,將胡娟拽出來。
第一次,蘇瑞見識到自己心底最為陰暗的地方,這個地方讓她恐懼,她扶著牆角,胸口又是一陣惡心,翻江倒海的惡心。蘇瑞在角落裏吐了很久,幾乎要要膽汁都要吐出來了。
她聽到了樓上的喧囂聲,聽到了救護車與消防車從街道盡頭傳來的鳴笛聲。
蘇瑞吐到胃部痙攣,然後,她扶著牆,勉強地站了起來,尚能從容地擋下一輛出租車。
上了車。司機說:“喲,起火了。”
“是啊。”蘇瑞將頭扭向窗外,她的眼睛痛得厲害,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煙火熏得太久的緣故。
她沒有回家,她沒有自信能在蘇媽媽的麵前繼續掩飾。
蘇瑞同樣不能去見莫梵亞。這件事,隻能爛在她的心裏,絕對不能讓莫梵亞知道隻言半語。她甚至覺得,此時的自己,更加沒有資格出現在樂樂麵前。
因為,為了自己的利益,她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一個人死在自己麵前了。
當然,也有可能沒有死。
對於胡娟到底死還是沒死,蘇瑞沒有任何想法,也沒有任何期盼。她麻木得厲害。
“小姐,去哪裏?”司機不得不再次追問蘇瑞的去向。
“……祈雲山。”蘇瑞隨口報出一個地名,說出口後,才發現,那裏是斯冠群曾求婚的地方,她曾差點在那裏墜崖。
“大半夜的,小姐一個人去那裏?”司機以為自己拉到了女鬼。
想想也是,蘇瑞上車的地方,剛剛發生了火災,天知道後麵是個什麽樣的人。
“哦,開玩笑的,去濱江路吧。”蘇瑞淡淡改口。
司機這才放了心。
……原來是去買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