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那就恨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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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梵亞已經停下了車,冬日的寒風太冷太硬。可是,他仍然將窗戶開得很大,手機放在駕駛台上,已經被調成了無聲,可是,指示燈卻不停地亮起,上麵不住地閃爍著“瑞”字的字樣,他既沒有接起電話,也沒有將電話按掉,莫梵亞知道,被人按掉電話後的感覺,他被蘇瑞按過的電話不在少數,每次聽到長音變成嘟嘟的短音,便好像呼吸被陡然停住的感覺。
    他恨透了那種感覺。
    既然他已經恨透,自然,不希望她體會到同樣的滋味。
    可是,莫梵亞同樣不想接電話,他不想給自己後悔的機會,他已經決定放手了,在經曆了嫉妒、患得患失,而莫名的惱恨自厭後,莫梵亞終於決定放手。
    或者說,在得知斯冠群的病況後,他便知道,他已經贏不了了。
    他不可能贏一個即將離開的人,即便他隻有半年,他還有一輩子,可是,一輩子總是會被各種各樣的瑣事磨損得疲憊不堪,他與蘇瑞結婚之後,無論雙方怎麽努力,卻還是不斷地有莫測,不斷地傷害或者被傷害。
    但是那個人,會一直在她的心裏,永遠占有一席之地,不會消弭,不會褪色。
    他以為自己是可以忍受的,現在才發現,他是不可以忍受的。
    愛情的自私與占有,他已經開始慢慢體味了,允許她心中愛著別人,對他而言,並不是淩遲那麽簡單,他甚至越來越無法確定,她確實是在自己身邊,這讓他不安,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他不安——即便同在一個屋簷下,即便同床共枕——他要的,不止這些。
    那就賭一次吧。
    要麽,失去她。
    要麽,換得接下來的一輩子。
    手機還在不住地閃爍著,蘇瑞的電話一個接著一個打了過來,莫梵亞的手撐著車窗,目光已經移向了別處。
    剛才說將樂樂送走,其實也是一時氣話,他知道樂樂對蘇瑞的意義。
    不過,這段時間,樂樂和他的家人,最好都要去一個安全的地方,這也不是全然騙她。
    可是,送樂樂離開之前,他會讓蘇瑞和樂樂再見一麵的,當然,也會讓蘇瑞知道那個地方。他隻是不再期望,用樂樂綁住她,他知道她可以為家人犧牲到什麽地步,那麽,他就免掉她的後顧之憂,讓她去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好了。
    ……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他也不知道,在這段時間,莫梵亞也並不希望蘇瑞再這樣陪在自己身邊。
    沒有緣由。
    最後一次指示燈卻很短,莫梵亞轉頭朝屏幕看了一眼,這次不是未接來電了,而是短信。
    他猶豫了一下,終於將手機拿了起來。
    上麵顯示未接來電三十多通。
    短信卻自有一條。
    來自蘇瑞的。
    “樂樂在哪?五分鍾之內,如果你不回答,我會恨你的,梵亞,我真的會恨你。”
    她已經要瘋了。
    “那就恨我吧。”莫梵亞恢複的短信,簡短至極。
    蘇瑞剛看到這條短信,手機便因為沒電,很快變成了黑屏。
    她頹然地垂下手。
    樂樂的護照也不見了,如果他真的被送出了國,世界那麽大,也許她永遠都不可能找到他。
    莫梵亞為什麽會突然做到這個地步?
    一點征兆都沒有,就在昨晚,他們還打算好好地過日子,可是現在,蘇瑞看著麵前空蕩蕩的房間,突然有種樹倒猢猻散的空寂。
    她那麽辛苦想維持的一切……
    也許剛才發給莫梵亞的短信,有衝動的成分在,可是,現在,蘇瑞突然,真的恨莫梵亞了,為什麽他要那麽清清楚楚地將她推到這種絕境?
    五年前是這樣,現在是這樣。
    阿金還在擔憂地看著她,阿金也不明白,為什麽夫人要接小少爺走,少爺也不肯接電話,少奶奶站在這裏的情景,顯得有點淒涼了。
    她本想走過去,安慰蘇瑞幾句,蘇瑞卻已經轉身,大步向外麵跑了去。
    阿金追了幾步,可是少奶奶跑得太快,她沒有追上,遂收住了腳。
    想了想,阿金轉回房裏,給蘇媽媽打了一個電話。
    蘇媽媽在這裏住的時候,和阿金的關係處理得很不錯,她也答應蘇媽媽,如果少奶奶在這裏受了什麽委屈,第一時間通知她。
    蘇媽媽自從接了莫梵亞的電話後,便一直心神不寧,等接到阿金的電話,她哪裏還坐得住,趕緊收拾了一下,坐車往莫府趕了來。
    蘇瑞跑得很快,等她停在是alex的車前時,已經跑得氣喘姁姁,alex見狀,不免擔憂,他從車上跳了下來,扶住她問:“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
    蘇瑞的表情看上去那麽驚慌失措,失魂落魄的樣子。
    難道她和莫梵亞又吵架了?
    到底是什麽原因?
    莫梵亞對蘇瑞豈非一直不錯的麽?
    “阿cat……”蘇瑞一麵喘氣,一麵是問:“你有阿cat的電話嗎?”
    alex探尋地望著她。
    “我想找人,我知道她有辦法根據手機定位,麻煩請她幫我查一下,莫梵亞或者上官雅芯或者蕭蕭,這三個人,隨便哪位的位置。他們帶走了。
    這是她現在能想到的唯一辦法了。
    如果她再不快點,也許樂樂真的已經坐上了飛機,一旦離開了這裏,她該怎麽找到他?
    從樂樂出生到現在,他們從未試過長時間得離別,一想到他就要在一個她不知道的地方生活,以後可能再也見不到麵,蘇瑞便痛得喘不過氣來。
    她現在不能放棄。
    alex怔了怔,很快轉身,打了一個電話。
    蘇瑞不知道他是打給誰的,隻是聽到alex交代道:“全力以赴,找到樂樂。”
    然後,他轉過身,輕聲地寬慰道:“沒事的,會找到樂樂的,你別太著急。”
    蘇瑞知道alex是動用了他的自己的關係,而並不是打給阿cat,可是,他現在的處境本就很危險,怎麽能隨便地暴露自己?
    蘇瑞扶著額頭,搖頭道:“你不要插手,把阿cat的電話給我就行了。”
    alex哂然,蘇瑞還不知道,其實freesu也是他的勢力。
    “不用擔心,我會謹慎行事的。”
    “不行,你不要插手!”蘇瑞的態度卻很強硬,她提高聲音,再次強調了一遍,然後拿過alex的手機,遞到他的麵前,“讓他們都不要動。誰都不要動,我隻要知道莫梵亞的地址,告訴我莫梵亞的地址。”
    上官雅芯和蕭蕭已經關機了,也許沒辦法定位,可是,莫梵亞是開機的。
    如果是freesat,一定能找到莫梵亞的位置。
    她要他親口回答她。
    alex本想再說什麽,看著蘇瑞的表情,最終什麽都沒有說,他依言將阿cat的電話給了她。
    “好了,沒事了……就算真的找不到樂樂,他也是被爸爸和奶奶帶走的,不會出什麽事。”將那個號碼緊緊地捏在手心裏,蘇瑞也終於冷靜了下來,她向alex勉強說了一句,然後,退後一步,並不上他的車。
    “你趕緊回去吧,不要被別人發現了。我把自己的事情處理好,就聯係你,把你的電話也給我。”
    這一次,alex沒有再堅持了。
    他將自己的手機號碼也抄給了她,蘇瑞裝好,然後後退一步。alex抬起頭,看了蘇瑞一眼,目光溫潤而擔憂,最後,隻能歎息般垂眸,他轉身,回到車內。
    等著alex開車安全地離開後,她才回到車庫取車。
    上次的那輛車已經被認領了回來,也重新換了鎖,現在正停在車庫裏。
    蘇瑞拿出車裏的備用電池,裝在了手機上,在發動的時候,她同時也給阿cat打了電話,阿cat好像知道蘇瑞會打給她似的,接到電話後,便是劈頭一句,“再等五分鍾,馬上。”
    蘇瑞沒有掛電話,她轉著方向盤,離開車庫。
    阿cat那邊傳來劈裏啪啦敲鍵盤的聲音,又過了五分鍾,那邊終於給出了答複。
    “濱海大道,人民廣場。”
    這是莫梵亞此時的位置。
    蘇瑞掛斷電話,很快轉向了人民廣場的方向。
    莫梵亞確實在廣場那邊,在發完那條短信後,他突然有種哀莫大於心死的空洞,不想馬上回家,也不想見任何人,在經過濱海大道的時候,莫梵亞將車停在路邊,自己則坐在江邊的長椅上,什麽都沒有想,隻是望著蒼茫的江麵發著呆。
    這一次,她是真的離開了吧。
    其實,並不像想象中的那麽困難。
    他現在是平靜的,手機依然擺在旁邊,可是蘇瑞沒有再打來電話。
    不過,她剛才的短信裏,還是有一句讓莫梵亞警覺了起來。
    她問他,樂樂在哪裏。
    他確實派人卻接樂樂了,可是,這個時候樂樂應該在家裏才對,蘇瑞難道就沒有先往家裏打個電話確認一下嗎?
    也在這時,電話再次響了起來。
    莫梵亞心中一動,他以為又是蘇瑞,可是轉過頭,卻發現是蘇媽媽的電話。為了接樂樂時確保聯絡暢通,前幾天蘇媽媽已經買了一部電話,電話卡還是莫梵亞辦的,所以,他熟悉這串號碼。
    他可以不接聽任何人的電話,但是,不能不聽蘇媽媽的。
    她是他的長輩,在莫梵亞看來,娶蘇瑞的時候,蘇媽媽便已經是他的母親了。
    他按下了接聽鍵,盡可能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一些,“媽,什麽事?”
    他和蘇瑞的事情,無論是分是和,都不希望影響到雙方家長,這是莫梵亞的原則。
    蘇媽媽卻直接來了一句,“你們把樂樂送走了?”
    莫梵亞怔了怔。
    他確實有這個打算,但還沒有實施,不知道蘇媽媽又是如何得知的?
    “你現在在哪裏,方便的話,我們麵談一次吧。”蘇媽媽也心平氣和地說道,那邊是她的女婿,她滿意的女婿,不管怎樣,還是希望他能和女兒白頭到老。可是,他們之間,確實存在了許多問題,蘇瑞不會說,她就得替女兒說說話。
    莫梵亞沉默了片刻,然後說:“我去找媽吧。”
    他怎麽能夠讓她專門來看自己呢?
    “我正在出租車上,說下地址,馬上我就過去了。”蘇媽媽堅持道。
    莫梵亞這才報出了自己現在所在的位置。
    “梵亞,我知道,你們小夫妻的事情,我就算是當媽的,也沒有插嘴的權利,可是,蘇瑞這些年真的吃了很多苦,別人十幾歲的時候還在爸媽懷裏撒嬌,她卻要還她爸生病時欠下的債,要買房,要養孩子,要照顧我,所以,能嫁給你,其實我真的為蘇瑞高興,她也很珍惜,我知道,她真的很想有一個好好的家,這孩子一直以來最大的願望,就是有一個家而已。所以,不管你們發生了什麽事情,這個家一定不能散,她做錯了,我教訓她,行不行?”臨掛電話時,蘇媽媽殷殷地勸道。
    莫梵亞的喉嚨已經哽住。他低低地“嗯”了聲。
    他知道,她是想珍惜的,可是,正是因為他知道她太珍惜這個家庭,才越發不能確定,她現在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問了家,還是為了……她自己的意願。
    他想知道答案。他想要的,隻是一個答案而已。
    如果經曆了這件事之後,蘇瑞還能從斯冠群那裏,回到他的身邊。如果她能真正地放下,如果他可以處理好這一切,他一定會用餘生所有的好去彌補她。
    等會蘇媽媽過來,他必須為自己的行為好好地道歉,最終沒能如承諾的那樣,好好地照顧她們母女。他知道,昨天蘇媽媽也一定受了母親和蕭蕭的委屈。
    可是,那一天,莫梵亞等了很久,也沒有等到蘇媽媽……
    蘇瑞那邊,也再也沒有任何消息。
    直到天色漸暗,他給蘇媽媽打過電話,那邊卻一再地顯示手機無法接通,他隻能先回去,在開車離開的時候,莫梵亞發現不遠處設了路障,還圍了一堆人,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回到了家,莫梵亞自然知道了樂樂被上官雅芯接走的事情,他開始明白蘇瑞的憤怒,可是,手指在蘇瑞的號碼上停了很久,也沒有按下去。
    就這樣吧,將錯就錯吧。
    至少,她終於可以……決然地離開了。
    以己之名。
    蘇瑞並沒有找到莫梵亞,可是,她其實已經看見他了。
    她跳下車,看著江邊的長椅上他的背影,那時已近黃昏,紅色的霞光將莫梵亞的背影染得深刻而寂寥。在看見那一幕的時候,蘇瑞其實已經原諒了莫梵亞。
    好吧,即便他不經過她的同意,將樂樂送走,隻要他告訴她樂樂現在的位置,她並不是真的那麽生氣,反正蘇瑞也想將樂樂和媽媽送走。
    她也明白,莫梵亞做的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麽。
    蘇瑞放慢腳步,走馬路那邊,等著斑馬線的燈變成綠燈,然後,她要走過去,她走蹲在他的麵前,拉著他的手,說:她是心甘情願地留下來的,不是為樂樂,不是為了家庭,她留下來,隻是因為他是莫梵亞。
    這世上有那麽多男子,也有其他的人可以成全她的家庭,甚至更為平靜更為完滿,可是,她隻希望那個人是莫梵亞,哪怕要一起經受挫折,哪怕有更多的風雨等待著他們,哪怕他們之間還有很多矛盾需要調和或者妥協,她願意想辦法克服。
    可是,指示燈卻一直停在紅色上麵。
    馬路中央,車來車往,川流不息。
    蘇瑞一直看著他的背影,看著黃昏漸染的江麵,看著白水滔滔。
    直到——
    那聲刺耳的刹車,從不遠處傳來。
    蘇瑞轉過頭。
    一輛卡車與一輛出租車撞在了一起,出租車的情況尤其糟糕,幾乎有一本車身都撞毀了,露出黑色的機電。
    人群圍了過去,蘇瑞本來沒想去看,因為斑馬線前的指示燈已經轉為了綠色。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的腳卻遲遲沒有抬起來,她一直不受控製地望著車禍的地方,就好像那邊有什麽正在不停地召喚著她似的,她的心跳突然變得很快,快得幾乎不能負荷了。
    鬼使神差般,蘇瑞朝那邊跑了過去,她聽見圍觀的人說,“乘客好像是位老人家……真慘,不知道還能不能活……”
    蘇瑞的腳步越來越快,她的心都要跳了出來,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恐懼地顫栗,蘇瑞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麽,那種感覺如此玄妙,即便是樂樂做手術的時候,她也沒有被這種猝然的恐懼籠罩過。
    直到跑近,撥開圍觀的人群,蘇瑞已經看見了垂在車外的手,流滿鮮血的手,手腕上,是一隻玉色的手鐲。
    她買給媽媽的禮物。
    玉質裏,透著一絲血紅,售貨員說,戴著可以長壽。
    蘇瑞突然天旋地轉。
    她不知道後麵的事情是怎麽發生的,她不知道救護車是何時來的,她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把媽媽抬上擔架的,那一切記憶都混亂而空茫,好像回過神之後,她已經在急診室的門外,“手術進行中”的紅色字樣,如鮮血般觸目驚心。
    蘇瑞靠著牆壁,如木偶般站在外麵,她連祈禱都沒有力氣了,就像等著判決的死刑犯。
    醫生一直沒有出來。
    蘇媽媽生死未卜。
    也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直到迎麵走來的那個人,握住她的肩膀,將她帶入自己的懷裏。
    手臂箍著她的背,他的呼吸拂著她頭頂的發絲。
    已經沒有了那抹淡淡的煙草味。
    她的頭抵著他的胸口,失神的,極低極低地問他,“你相信報應嗎?”
    對胡娟的死,蘇瑞一直耿耿於懷,不管這裏麵有多少人為因素,她從不想推卸自己的責任,她知道,她終有一天會為那件事付出代價的,可是,為什麽付出代價的那個人,不是她,而是媽媽!
    她做了很多錯事,可是,所有的報應,卻都加在了她愛著的人身上。
    原來上蒼可以這般殘忍!
    她幾乎能看見它的嘲笑。
    惡作劇之後自得的笑。
    命運,真是一件可笑的玩意。
    “她會活下來。”他沒有回應她的低語,隻是安靜地說了五個字,平和的,篤定的,仿佛這並不是一個猜測,而是他做下的決定。
    蘇瑞閉上眼睛。
    淚終於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