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少年佳人初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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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夏,盛京皇都。

    入夜,瑛郡王府燈火通明,隨處可見紅綢和燈籠。

    當今皇長孫,太子的嫡長子,婚事自然盛大。

    顧湛幾乎沒有喝酒,被人哄鬧著送到洞房門口的時候還十分清醒。

    他進了房門,將門關好,然後緩緩坐下,喝下一杯茶水後漸漸緩過來,頭不再那樣發暈。

    顧湛想起自己的父親太子殿下,有些心寒但也習慣了。

    他深吸一口氣,這一日兵荒馬亂終於隻剩下最後一步——掀蓋頭。

    顧湛沒有見過今日和他成親的女人,隻知道她叫李純鈞,是衛國公府的女兒,比他大三歲,在軍中長大。

    他走到內室一看,李純鈞的蓋頭已經掀開,正睡得沉實,顧湛把掉在地上的大紅蓋頭撿起來放好。

    她長得挺好看,絕不是傳言中那般粗陋。

    他走過去,李純鈞睡夢中聽到動靜,驟然之間睜開雙眼,眼神明亮如有星辰,叫顧湛愣了片刻。

    下一刻,女人從枕頭下抽出一把短劍,翻身而起,長劍破空,銳利十足。

    皇長孫飽讀詩書,然武藝不精,倉皇之中後退,不慎踩著了喜袍,紅色長袍滑落,柔弱地伏在地上,令人遐想。

    隻見鮮紅的裏衣落下一截,露出少年白皙纖細的脖頸,再往下,是少年郎分明伶仃的鎖骨和一小片乳白的胸膛,若非沒有半點起伏,恐怕這具身體要被誤會做美貌少女的。

    真漂亮,真是太養眼了,李純鈞下意識地想著,而此時顧湛已經往後仰倒,眼看要摔在地上。

    李純鈞被美色驚豔之後終於回過神來,記起這個跌倒的柔弱少年郎是和她拜堂的小夫君,她匆忙收短劍,往前邁一大步,左手將顧湛攔腰抱住。

    腰也是真細,李純鈞在混亂中還不忘量一量他的腰肢。

    最後,她左手抱人,右手持劍,長發傾瀉而下又幾縷掃在顧湛鎖骨間,大紅錦袍在夜風中上下翻飛,美如畫景。

    這個姿勢,正經是風月話本子裏英雄救美的標配,英雄瀟灑英俊,美人楚楚可憐,一把君子劍,紅燭燃,月色暖,從此一見傾心兩相悅,白頭到老寫佳話。

    當然,這倆人要求不高,畢竟是聯姻,白頭到老是必須的,然而愛如潮水情深似海那就是個笑話。

    二人就著這個姿勢都沒有動作,李純鈞趁機看著懷中少年郎,他尚未長成,麵部線條柔和,皮膚白皙帶著微醺酒意,柔柔弱弱,在燭光月色下襯他恍若神仙公子。

    如此美好的少年郎,李純鈞覺得自己這樁婚事沒有白瞎。

    美貌少年郎啊,如今歸她所有。

    顧湛的臉爆紅,隻覺顏麵掃地,被新婚妻子提劍祝福也罷,自己竟然還摔倒了給人抱著,怕是再沒哪個男人有他這樣的氣運了。

    他糊裏糊塗的,抬頭去看李純鈞。

    對方的長相完完全全落在顧湛眼裏,女人的臉不大,但棱角分明,鼻梁高挺,桃花眼,可眼尾上挑,看起來十足高傲,十足英氣。

    這張麵孔卻不是多數人喜歡的那種好顏色,用老一輩的話來說,這長相有些刻薄了,沒甚福氣,少了女子的溫柔。

    但顧湛覺得她好看,沒有皇城女子那種刻意將自己壓製起來的柔弱氣息,沒有濃重的脂粉味道。

    就像冬日裏北方吹來的凜冽寒風,霸道肆意,能夠撥雲見日,令雲開霧散,露出萬裏晴空。

    李純鈞朝少年郎露出溫柔笑容,扶他站好,道,“前些日子夜裏亂,我總睡不安穩,這會兒可是嚇著你了?”

    她聲音深沉,稱得上溫柔,有長者風範。顧湛客氣說道,“沒事,倉皇成婚,才是委屈你了。”

    李純鈞收起短劍,倒了杯茶,大大方方調侃,“不妨事,少年郎你甚合我心意。”

    顧湛聽到她的調侃,好不容易涼下來的臉又熱起來。

    李純鈞喝了口茶,靠在椅子上。婚事倉皇,但該有的都有,皇族起碼在錢財和美色上都沒有委屈她。

    隻怕是她委屈了皇城數一數二的少年郎,李純鈞很想笑,因為顧湛看起來實在可愛,好像她養大的小兔子一樣。

    “你也很好。”顧湛道。

    李純鈞點點頭,板起麵孔來,換了幾近嚴肅的語氣說,“殿下對婚事可有不滿?”

    顧湛一聽“殿下”二字,就知道她不問風月,問的是權勢與利益。

    “好。”顧湛隻說這一個字。

    “我也覺得甚好,”李純鈞端著茶杯,眼眸半斂,神色隨意自然,又溫柔起來,“既然你我都覺得好,那日後便好好做夫妻,我會當好妻子的。”

    他們的婚姻是利益聯合,她為保住衛國公府嫁入東宮,東宮希望依靠衛國公府登上皇位,很公平的交易。

    顧湛驚訝於她的直白和膽大,皇都聯姻各取所需得甚多,哪一個不是粉飾太平,遮遮掩掩。而且女子出嫁總要依附丈夫而活,難免伏低做小,刻意討男人喜歡。

    但李純鈞半點沒有,顧湛心中有變。她必定像自己的母妃一樣驕傲,但是她比母妃看得更明白。

    他不知道該說還是說不好,自己的母親就是因為看不開,鬱結早亡,娶了李純鈞這樣看得開的女子,至少不必擔心她重複母親的命運。

    李純鈞打了嗬欠,拎起劍放到梳妝台上,然後上床躺著,往裏打個滾,把外麵的位置空出來,“把蠟燭吹了,晃得我眼睛難受。”

    她向來如此,該說的話就要說的清楚。這個男孩子他明事理,心性通透,日後有衛國公府相助,必定登上皇位。

    如此,就是她的目的,如果顧湛是個拎不清無理取鬧的人,那他們可都完蛋了。

    顧湛看她躺在床上還讓出位置,渾身的血都往頭上湧,一時間裏,昨夜有人塞給他的畫冊子裏,那些“不堪入目”的畫麵,全部跳到腦海中,不受控製。

    天可憐見,他根本沒多想過今夜要怎麽過,畢竟兩個人不熟,真要那什麽什麽,那他實在做不到啊!

    顧湛灌了口茶,窘迫得很,頗是不知所措。

    李純鈞大大方方地躺在床上,側過頭看少年郎一眼。畢竟年少,她想,再如何冷靜也有露出破綻的時候,他今夜這樣驚慌,必定是從未靠近過女人的。

    皇族能養出這樣稀罕的少年郎來?!李純鈞好笑不已,這個年紀,難道對女子沒有什麽衝動嗎?

    顧湛思索,不然幹脆直接去書房好了,可是轉念一想不合適。雖然今日的婚事紕漏百出,可他是敬重李純鈞的,不能傳出夫妻不和的名聲讓她難做。

    “少年郎,”李純鈞幽幽開口打斷他混亂的思緒,“我不吃你的,你能否吹了那許多蠟燭趕緊過來睡覺?”

    顧湛回過神,又丟臉了,女兒家尚沒有做這般忸怩作態,他倒是瞻前顧後,不像個男人。

    他起身滅了燈,硬著頭皮躺在床上,這才發現這張床是真的很大,他和李純鈞之間起碼隔了有三個人的距離,而對方顯然沒有親近他的意思。

    顧湛暗自鬆了口氣,徹底放鬆下來。

    “安心吧,你還小呢,我曉得你沒有長齊全,我哪裏忍心了。”李純鈞在黑暗中來了一句,誠懇自然,好似完全沒有調侃之意。

    然而是個男人聽見這句話他就不能忍,顧湛果然氣急敗壞,“誰說我沒”

    李純鈞哦了一聲,一副了然於胸的口氣,並不與顧湛爭論,帶著哄騙之意說,“好吧好吧,算你長齊全了。”

    這話說了還不如不說呢!顧湛本以為李純鈞日後會和他相敬如賓,然而哪個女人會這般調侃男人,這樣輕佻,他是頭一次見。

    顧湛被李純鈞氣的夠嗆,發現她已經傳出了均勻的呼吸聲。

    顧湛忽然覺得自己對未來沒有了信心,衛國公府能養出這樣的女兒,想必不會因為聯姻就輕易支持東宮,參與爭端。

    或許他們根本就不在乎是東宮贏了還是恭親王會贏,因為他們可以隨時抽身而出,保住一個女兒對執掌北境大軍的衛國公府來說簡直易如反掌,而李純鈞絕不是輕易便要死要活的人。

    顧湛久久不能入眠,他爹身在太子之位卻實在不爭氣,他這個當兒子的真是難做人。

    漸漸的,顧湛聽著李純鈞的呼吸聲睡著了,他們的日子才剛剛開始。

    一夜相安無事,顧湛醒來的時候,李純鈞已經梳妝打扮完畢,昨夜燭光星月,李純鈞的容貌便已經驚豔到顧湛,如今白天看來,也是別有一番模樣。

    她身上有北方邊境的豪氣和俠氣,但是受著正經的名門貴女的教養,兩種氣息雜糅在同一個女人身上,讓她與眾不同。

    李純鈞一向容易適應環境,和顧湛坐在一張桌子上半點不適都無。

    顧湛卻是不習慣,李純鈞看得出來,拿過他的碗幫他添粥,道,“多吃點。”

    “多謝。”顧湛蹦出來這兩個字。

    “禮尚往來。”李純鈞看著那一碟子筍片,又朝顧湛眨眨眼睛。

    顧湛順從,給她夾了一片,那些許不適漸漸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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