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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星淵麵不改色，他心裏存著一口惡氣，他好好的妹妹被迫嫁給那小皇長孫，他不知道是孬是好。匈奴聯兵兵臨城下，還來找他的麻煩，要挑事兒，這口氣要是不出，他娘的這仗他打不下去。

    “是爺們你就等我回來，拿著刀劍一決雌雄，不要在背後捅刀子讓匈奴占了便宜，不就是想弄死我姓李的一家又怕臉上過不去嗎，一口一個朝廷，一句一個百姓，嗬！這貼金貼的，老子要不是混北境這麽多年都想信了，你是為了朝廷為了百姓，有空趕緊回去多殺幾個貪官佞臣去吧，逼著章粱章大人作假，我告訴你們，有些人，還真是看不上權勢，人家心裏頭才是百姓！”

    李星淵毒起來比他妹妹有過之而無不及，這張嘴連李純鈞都要差過他一截去。

    罵痛快了，李星淵眉眼一橫，收起臉上怒色，恢複成那副不顯山不露水的樣子，“殿下你帶過來的人想給哪個臉上貼金，這幾天調我這裏來，回頭肯定給他立個大功，全手全腳回去，你不用不好意思，這事情我和我妹幹的多了，在這裏打一仗，回去保證連升三級，對了，就是得把銀子對付好，北境缺錢啊，北境百姓缺錢，人家修個河都是千萬兩的，我們連個奏折都送不到陛下麵前。”

    憫王氣得臉色通紅，喝道，“放肆！”

    李星淵不管他，拎著刀走了，嗬，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地盤。

    說不出話，是因為李星淵著實戳到了他的痛處，實在是太疼了啊。那些舊日沒有愈合的傷口，被這個少年一下子翻到明麵上，血流成河。

    憫王年少的時候，還不是憫王，他叫顧青陽。

    少年得意，受先帝寵愛，皇帝也偏愛於他。他曾經在南境平定叛亂，百戰而歸。那時候他心思沒有李星淵這麽深，但是性格比他惡劣多了。

    那時候的顧青陽少年輕狂，和北境李素並稱“南北戰神”，然而他一朝出征，勝利歸來，回來之後他心愛的女人成了兄長妃子，身懷六甲。

    自此顧青陽成了憫王，世上沒有了顧青陽已經二十餘年。

    年輕真好，但是他已經不年輕了，顧青陽到底死了個幹淨，活下來的是憫王。

    他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已經失過一次約，不能再失第二次了，那樣實在不像個男人。

    顧青陽回憶了一下當年的自己，冷笑一聲然後回大帳去了。

    李星淵罵完人，回去坐下想著，他是衝鋒陷陣的先鋒軍，要是到時候這老小子給他在背後添點兒亂子，說成是什麽事故，那他這根李家的獨苗不是死的太冤了嗎？

    何況他還不想死呢，李星淵皺眉，他的心願是仗劍走天涯。李大公子一薅頭發，拍桌子去找何惟了。

    何惟正在李家大宅裏給他家二姑娘拚殺，懟的對麵的謝毅不想說話。

    西北頭一號馬匪頭子，李純鈞這次的合作對象，而且是她“死了”的前任相好的。

    少年情愛轟轟烈烈，非君不嫁非卿不娶，轉眼發現對方的壓寨夫人已經攢了兩桌馬吊，然後就是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他娘的撕破臉麵那叫一個難看！

    謝毅表示不解，雖然老子攢了兩桌馬吊，但是你才是大夫人;李二姑娘年少氣盛，叫囂著要滅了西北馬匪。

    從此以後二姑娘眼裏就隻有軟乎乎的漂亮少年郎了，壯漢一律無視。

    謝毅長得高大俊俏，長眉斜飛入鬢，一雙狹長眼，遞過來的眼神風流婉轉，不像個馬匪頭子，像個浪子。

    “大公子來了，什麽事情要辦，謝某在所不辭。”謝毅拿了李純鈞天大的好處，反正他罪名加身，再扛幾個也不是事兒，何況還有錢拿，這年頭誰會跟錢過不去，反正他不會。

    何惟起身告辭，替二人守門。

    李大公子難得嚴肅，問道，“我們阿暖出的銀子，夠不夠買我一條命。”

    謝毅詫異，“您的命萬金難買，誰敢要？”

    “此次出兵，我會深入敵後，想借你的道給我領的人送補給，錢不會少你的。”李星淵冷靜談著交易。

    “大公子，這可不是銀子能解決的，你的命我不敢保，誰想讓你死，你把他先收拾了不行嗎？”

    李星淵搖頭，“顧家的人，一點閃失我們李家都承受不起，我妹不知道又瞎了哪隻眼，竟然嫁給小皇長孫去了！”

    謝毅當時就道，“什麽叫‘又’！大公子我可沒把那位姑奶奶給怎麽著了，倒是我自己，”他拍拍胸脯，“刀都送進來了。”

    李星淵冷笑，“她年少無知，你也年少無知嗎，李家多少年不動你是為什麽，買賣不成仁義在，你以為你的仁義是和誰，難道是和我嗎？”

    謝毅理虧，李純鈞十三四歲的時候，他已經快二十了，他是挺喜歡小姑娘的，可是其中不乏利用之意，李純鈞後來恨他要死，可也隻是耍嘴皮子而已他知道自己是那小姑娘頭一個喜歡過的人，那時候她是真聰明漂亮，也有的是真心。

    當年是無意中眼瞎，現在是故意裝瞎子。

    “大公子放心，你的後路我來盯著。”謝毅承諾。

    “一言既出。”李星淵伸出手掌。

    謝毅重重拍上去，“駟馬難追。”

    大夏百姓要是知道，他們的先鋒軍把自己的命托付給馬匪頭子嘖嘖嘖，到時候真是個熱鬧。

    盛京，瑛王府。

    皇帝最近不知道怎麽了，覺得顧湛棋藝不錯，拉著他下棋下了好幾天，李純鈞獨守空房，和賬冊作伴，看著劃給謝毅的銀子，看一次慪一口老血。

    丹娘慌慌張張地進來，“王妃，崔家二位夫人請您去府上喝茶。”

    李純鈞道，“知道了，我去換件衣服。”

    再出來時，她換了一身絳色長裙，畫著端莊美麗的妝容，但是眉眼之間那一絲戾氣卻完完全全地暴露出來，眼底溫柔盡散。

    她懷裏的黑貓二寶儼然與她如初一轍，一雙豎瞳全無平日慵懶痕跡，靠在身上呼嚕呼嚕地喘氣。

    李純鈞都沒有帶侍女，反而點了幾個年輕力壯的侍衛跟著，然後前往吃人的榮國公府崔家。

    崔家高門大院，李純鈞是頭一次來，顧湛以前不願意讓她過來。顧湛那少年骨子裏是個驕傲的人，他眼裏有李純鈞，但是瞧不上崔家，所以不讓李純鈞沾手崔家這些破事兒。

    她從來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人，這幾天裏，李純鈞送梅皇後的書給原家小姐，顧湛一枚銅錢打發了表妹這兩件事情，已然在盛京城暗流湧動。

    聰明人都知道，李純鈞在挑戰幾十年來“女子當弱”的權威，大家婦人們對此不屑一顧，但是偏偏李純鈞扯著“梅皇後”的大旗，那是顧家的老祖宗，開國皇後啊，誰敢說她的不是。

    李純鈞下了馬車，進了院子，這才頭一回見到了崔家的女人們，不僅是崔家人，還有五六位世家夫人，大概是惦記著顧湛後院那些個空著的廂房。

    大房二房領著女兒兒媳還是孫女們齊刷刷地站著，與其說迎接，倒不如說是給她個下馬威。

    大夫人以為這個陣仗已經足夠，其實對李純鈞來說，差的遠了。

    比起北境沙場上的凶惡狠毒，麻木無情，幾個後宅婦人的陰私手段算得了什麽。李純鈞的心性思慮其實更偏向男性一些，她和她們從一開始就不一樣，她們考慮男人，但是李純鈞考慮籌碼。

    所以崔家要挑起的爭端，矛盾，在她這裏都不是問題。

    進了堂屋，李純鈞當仁不讓坐在了主位上，一言不發隻擼著二寶的毛玩兒，不急不慌，不緊不慢，對崔氏眾女子的審視視若無睹。

    “太子妃到。”眾夫人起身迎接韓氏這位落拓太子妃，態度還算溫和。

    李純鈞露出一點笑容，怪不得顧湛瞧不上崔家呢。

    韓氏進門，和崔家女人們見禮之後，恨恨盯了李純鈞一眼，後者依舊無動於衷，連見禮都免了。

    “此番叫你過來，是為了瑛王府的事情。”崔大夫人終於開口，相當成熟，十足老練。

    李純鈞溫柔一笑，“喲，我與殿下的家事？可是我與他恩愛有加礙著諸位的眼睛了，迫不及待要給他送幾房妾室。”

    崔二夫人更不客氣，道，“難道不該嗎？”

    李純鈞沉默，旁邊當即就有夫人勸了，“王妃啊，你一個人，顧著家裏大小事情，想來是沒空照看殿下的，多個人多個幫手嘛。”

    二寶在桌子上打滾露出白絨絨的肚子，讓她撫摸。

    李純鈞逗著二寶，搔著它的癢，姿態隨意散漫，可是每一下都像撓在女人們的心口上。

    “我當時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兒，送幾房妾室而已，這麽大陣仗做什麽，瑛王府大門常開著呢，盡管送進來就好，我也不是個苛責的人。”

    眾貴婦麵麵相覷，李純鈞不是出身將門嗎？她不該惱羞成怒，不該大鬧崔家嗎？貴婦們準備好的說辭都咽了回去，趕緊重新醞釀。

    “來，今日要送給顧郎的是在座的哪一位，站出來給我瞧一瞧好看不好看，總不能汙了我殿下的眼睛。”

    李純鈞正要端起茶杯，二寶一爪子把茶水掀在地上，然後“喵嗚喵嗚”大聲地叫著，聲色淒厲恍若嬰兒夜啼。

    李純鈞冷然看了一眼地上的茶水，再看一眼在場的女人們，麵無表情道，“茶不錯，今年的新茶吧，可惜我家二寶不喜歡新茶。

    崔大夫人抬手叫人收拾了，“這麽說王妃是同意給瑛王殿下納妾了？”

    崔大夫人是個人物，她也沒計劃當場把李純鈞給怎麽著了，不過萬一她喝了那杯茶，日後的麻煩總是少一點。

    “可以，我什麽時候說過不答應了。”李純鈞一臉無辜，然後李純鈞便沉默不語，好整以暇地欣賞著下首眾人的神情。

    崔家大小夫人臉色難看，一口氣憋在胸前上不來下不去，她們準備多日，找來世家夫人們看著，可不是為了她們看李純鈞的笑話，而不是看崔家的笑話。

    在她們送妾的時候，不該據理以爭，露出一個女人該有的麵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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