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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輕，熱血，有個性，衝動;聰明，飽讀詩書，大義，理智。

    年輕人的特點就是複雜，因為前者，他們會為了理想不惜一切代價，勇往直前。

    因為後者，他們會為了理想堅持不懈，絕不放棄，絕不背叛，絕不後退。

    盛京城中，已經很久沒有年輕人的聲音了，他們已經沉寂太久了。黨爭之禍將他們壓製地太久，年輕人一直作為各派的爪牙，勾心鬥角以期在盛京城中求得一席之地。

    他們忘了自己寒窗十年是為了什麽，曾經的雄心壯誌被繁雜陰暗的世道埋沒，無法融入昏昧的盛京城，他們被無法生存。他們不缺雄心壯誌，隻是缺機會。

    顧湛無意結黨營私，他希望能夠黨派爭端這一痼疾，讓更多的年輕人有說話的機會;他希望肅清盛京皇都，希望世道清朗。

    李純鈞從軟榻上坐起來，笑道，“顧湛，你真是愛做夢。”

    顧湛回，“天底下缺的便是愛做夢的人，我是第一個，以後會更多的。”

    “死也不懼？”

    “死也不懼。”

    顧湛的理想，李純鈞知道，一定會付出的慘重的代價。舊派有權有勢的老官員怎麽會忍受有新的聲音出現，怎麽會忍受翅膀還沒長硬的年輕一代飛出他們畫地為牢的籠子。

    “那就好，”李純鈞說，“那你要保護他們。”

    “那”顧湛起身走到屏風後麵。

    李純鈞手裏捏了一小塊西瓜，剛剛放進嘴裏，她抬頭看顧湛，“怎麽了？”

    顧湛不語，就那麽站了一會兒，他看著李純鈞，雙目灼灼如同夏夜明星。

    二人四目相對，李純鈞眼裏很是裝得下美人兒的，平常她就受不了給顧湛委屈，她把那塊西瓜擱在一邊兒，遞給顧湛一個溫柔的眼神，“嗯？”

    顧湛朝她走來，站在她麵前，居高臨下看了她一眼，然後長跪於軟榻前。然後，慢慢地，輕輕地，伏在李純鈞的膝蓋上，臉頰貼著她溫熱的身體，親密又柔弱。

    這個動作簡直示弱到了極點，李純鈞當時繃緊身體，手足無措，頭腦發熱，眼前發黑，呼吸緊促，不能言語。

    少年溫柔地問她，“我保護他們的話，那你能保護我嗎？”

    顧湛深知，李純鈞看似柔軟，實則心堅如鐵，而且性格無常。她喜歡自己的相貌，但是僅限於相貌。

    她期望他顧湛是個有手腕的人，能夠立得起來。

    顧湛對李純鈞的愛好又奇怪又無可奈何，他有時候夜裏沒事了琢磨，李純鈞到底想要個什麽樣的男人呢？

    首先，相貌好的，既不是那種剛直硬挺的，譬如他嶽父衛國公，李純鈞不喜歡那樣的相貌;同時，更絕對不能娘們兮兮的。

    其次，要聰明，厲害，果斷，有謀略這個要求很高了，也無可厚非。然而要命的就是另一點了，如果顧湛什麽都好，哪裏都沒問題，李純鈞又會疏遠他。

    顧湛苦思冥想，得出結論，要博得李純鈞的歡心，相貌他有了，另一點呢，就得下苦心了。

    既要什麽事情都應付得了，還得會向她示弱，如果他太硬太直，和李純鈞硬生生撞在一起，那也不會有結果。

    想要接近她，首先要變成她喜歡的樣子，然後再說其他問題。李純鈞這樣的性格和喜好一定是有問題的，隻是問題在哪裏，顧湛還沒辦法深究。

    李純鈞垂眸，看著伏在自己膝蓋上的少年，良久方道，“何故如此？”

    “夫人可以保護我嗎？”顧湛聲音壓的很低，一字一頓地問她。

    “這話你也敢說？”李純鈞笑了一聲。

    “夫人是我的夫人，保護我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夫人是我的夫人，我為什麽不敢說。”

    顧湛說話的時候一直埋頭在他膝蓋上，說真的，一個大男孩說這話挺有難度的，顧湛覺得自己這是前無古人了。

    “夫人要是保護你，誰保護夫人。”李純鈞反問。

    “夫人有我。”

    “你這話說的真奇怪。”李純鈞笑起來。

    “夫人，我覺得你可以考慮依靠夫君。”顧湛一隻手在李純鈞腰上摩挲，很有安慰的意思。

    李純鈞硬生生把亂七八糟的心思收回來，“怕把你靠壞了。”她心想，她和顧湛也不是誰依靠誰的問題，問題是什麽男孩子趴在她膝蓋上她也沒心思多想。

    “那我能先靠著你嗎？”顧湛堅持，必須要李純鈞給他做出承諾來，這女人是個要命的，不從她嘴裏套出一句話來，她明天還不知道要飄到哪裏去。

    李純鈞意亂不已，道，“什麽時候沒給你靠了，大腿都給你靠了！”

    顧湛當時抖了一下，有點受不住她的話。

    “起來，”李純鈞道，“有人來了。”

    顧湛以為她說玩笑話，起身把她抱住，趁她沒反應過來，順勢把李純鈞壓在了榻上，占了便宜，“管他誰來了，我就要靠著你。”

    他聲音還挺大，李純鈞一把抓住他的領子，斥責道，“別鬧，真有人來了！”

    果然，張廉在外麵尷尬不已，道，“殿殿下，張先生來來請您去喝酒。”

    顧湛大窘，趕緊把發冠扶正，然而仍舊在李純鈞額頭上親了一口，“是張師兄，你要見一麵嗎？”

    李純鈞輕輕在他小腿上踹了一下，低聲說，“讓你青天白日地招我。”

    “熱鬧散了我自回府，你去吧。”

    顧湛與張碩見禮後，張碩隔著屏風朝李純鈞問好，李純鈞端的是端莊大氣，“張師兄今日之言當真振聾發聵，李氏敬服，今日不便招待，改日請您到府上做客。”

    “王妃客氣了。”張碩回答。

    “吃酒多了傷身，我家殿下又年輕，今日有勞張師兄照顧了。”李純鈞把顧湛關照一番，然後張碩和顧湛這才離開。

    張碩瞧著師弟，看著還是那個冷清尊貴的玉人，隻是芯子怕是變了。

    “王妃出身北境，想來與眾不同。”張碩邊走邊道。

    顧湛回頭竟然笑了，一副年輕朝氣的模樣，“師兄不是去了北境嗎，那裏的女子可是與眾不同了？”

    張碩看見他師弟一笑，簡直震驚到了極點，“看來確實與眾不同。”

    顧湛以前可不會這麽笑。

    顧湛回答，“她隻是女子，師兄不要多想，走吧，今日不醉不歸。”

    “你醉了王妃不生氣？”

    “就怕她不生氣？”顧湛終於把臉上的笑容壓下去，恢複了往日穩重。

    “何故惹她生氣？”張碩疑惑。

    “師兄不要問啦，趕緊請老師給你說一門親事你就知道了。”顧湛不耐煩回答他，直接推門去拜見衛先生了。

    張碩越發對李純鈞好奇了，然而他總不能直接去問顧湛人家夫人的長短，不像話。

    衛先生問道，“王妃呢？”

    “她一會兒回府。”顧湛回答。

    “喬喬，”衛先生扭頭對衛喬說，“跟王妃回王府去，下午你哥哥把你接回去，去吧。”

    衛喬乖乖點頭，出去找李純鈞了。

    李純鈞從鳳歌那裏拿了一摞賬冊，都是她手下各個商隊前兩個月的賬本，比四五月多了好幾本。

    章粱大人現在深陷修水道和北境馬匪的泥潭裏無法自拔，又有親哥在那邊兜著，李純鈞最近下手挺狠的。

    而且顧湛給她白送了不少機會，明裏不說，但她心裏都清楚。

    “鳳兒，你說我什麽時候才能去浪跡江湖？”李純鈞看著一摞賬冊，生不如死。

    鳳歌翻了個白眼，“算我求您了，您能不這麽叫我嗎，我哥都不敢這麽叫了！”

    “沒辦法，”李純鈞一手撐著下巴，“你們兄弟倆都打不過我。”

    鳳歌當時反擊，得意洋洋地哼道，“是了，您厲害，您這個身手，想在瑛王殿下手裏假裝一回柔弱都不行，人家夫妻矛盾，床頭吵架床尾和，女孩子家的撒個嬌就完了，您就與眾不同了。”

    “就您這口是心非的，想去浪跡江湖現在就可以去，李叔叔和大公子可都盼著您浪跡江湖去呢，您不就是擱下不小郎君嗎？”

    李純鈞被戳中心事，當時惱羞成怒，挑出幾本最厚道，賬冊塞給鳳歌，“五天看不完，你死定了！”

    她抱起賬冊氣衝衝地往外走，沒留神錯過了衛喬。

    鳳歌一看眼前發黑，追出來道，“二姑奶奶，鳳兒了，鳳兒知道錯了，您”

    衛喬一看這麽大男人自稱鳳兒，嚇得手裏的冪籬一抖，險些落到地上。

    鳳歌連忙改口，道，“二公子，回來，有人找你。”

    李純鈞剛剛走下樓梯，扭頭問，“誰找？”

    衛喬有點尷尬，朝她福了福身，“王妃，父親他們在忙，我能否去瑛王府等候。”

    李純鈞揉揉眉心，“走吧。”

    鳳歌看著手裏一摞相冊，露出淺淺笑意來。心想瑛王殿下啊，我這也算是背主求榮，您可撐住啊。

    鳳歌明白李純鈞的顧慮，他們家二姑娘顧慮顧湛將來三妻四妾，顧慮他們的情愛終於一天會消磨在權勢中。

    但是鳳歌不這樣悲觀，當下就要說當下的事情，情愛是當下的，人也正好當下，何必顧慮十年二十年後的事情。

    如果照她那樣想，一輩子都不會找到能夠白頭偕老的人的，鳳歌希望她好。

    就算以後顧湛真的如何了，到時候他們也是有退路的。最重要的是，顧湛的為人已經比天底下大多數男人都好很多了。

    鳳歌抱著賬冊，又覺得自己多管閑事，恨不得立時吐血，看賬是好玩兒的啊，這玩意兒要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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