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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喬果然看見她懷裏抱著一遝藍皮賬冊，二人上了馬車，李純鈞把賬冊鎖進箱子裏。

    “王妃，您很忙嗎？”衛喬問她。

    李純鈞心想還是衛先生教女有方，她笑著回答，“不忙，怎麽了？”

    “我娘教我管家，我都不懂。”衛喬有點落寞。

    “不懂怕什麽，天下事最怕勤學二字，你還小，盡力去學就好，琴棋書畫都學會了，還怕這個。”李純鈞溫聲安慰，衛喬急忙道謝。

    李純鈞從另一個盒子裏拿出點心遞給她，衛喬接過隻吃了一塊。

    李純鈞歎了口氣，說道，“女孩子要多吃點兒，你太瘦了，看著輕飄飄的，日後不好生養，而且生養的時候怕是會有性命危險，我回來盛京小半年，已經聽到好幾回說是婦人難產離世了，問了太醫，太醫說是她們太瘦弱了，體力不足，而且男人和公婆的都保小不保大，吃的少看著是好看了，可惜熬的是自己的性命。”

    衛喬睜大眼睛，“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不信你去那些接生過的婆婆，壯一點才有力氣，”李純鈞接著說，“你母親衛夫人是顧湛的師娘，我也極敬重她，隻是有時候稍覺她矯枉過正，我一向覺得，女人家也要為自己活著的，你看開國的梅皇後，她都不委屈自己，我們還小呢，現在就要委屈，那真的是委屈一輩子了。”

    “太子妃娘家的媳婦兒前段時間難產死了，可是轉眼，男人就續弦了，可憐那孩子才不到三個月，就有了後娘，有後娘就有後爹，倒是占了嫡長的名聲，可是那又如何啊，那孩子這輩子都難過好了，能不能長大都是問題，可憐還不如隨他母親一起去了。”李純鈞這個故事講的真是不錯了，把衛姑娘嚇得膽戰心驚，趕緊多吃了兩塊點心。

    “天下能有幾個癡情男人，”李純鈞倚在馬車上，歎息道，“盛京城的姑娘家，我都沒有多大偏見的，有時也是真心盼著你們好，畢竟我李家世代鎮守北境，我自己上戰場殺敵，都是希望大夏的百姓們，還有你們這些年輕不懂事少年姑娘們都過得好，人生在世匆匆而過，何必為難自己，到時候便宜了別人，再害苦了自己的血肉，女人家的日子，難啊。”

    李純鈞情真意切，拍拍她的肩膀，“喬姑娘，衛先生對顧湛深恩，我也希望你好，日後厲害些，遇事多想一想，自己要做得了主，我還是那句話，琴棋書畫不能當飯吃，有錢才餓不死。”

    衛喬抱著點心盒子，有點茫然。沒有人教過她這些，她從來都被教導要聽話，要懂事。盛京的夫人們，都覺得她是個好姑娘，可是真的是嗎？

    她不懂人情世故，搞不清楚許多錯綜複雜的事情，甚至不懂得愛惜自己。

    “謝謝您。”衛喬小聲說。

    “說話要大聲，要有底氣，就像你上次在園子裏一樣，不要怕。”李純鈞鼓勵道。

    衛喬重重點頭，李純鈞覺得孺子可教，如果衛喬開始反叛自己的母親，那麽盛京城這股女子當弱的風氣還能持續多久呢，她拭目以待。

    “平常吃多了擔心自己胖的話，就悄悄在閨房裏紮會兒馬步，在外麵多走一走看一看，東山書院大好風景，不看可惜。”

    “好。”衛喬露出笑容。

    李純鈞的良心一點都沒有覺得疼，回府之後麻利地抱著賬冊去自己的小書房了，衛喬姑娘有幸進了李純鈞的書房，森寒的兵器，黑色的桌椅，還有架子裏箱子裏各種各樣的書籍，偏沒有女則女戒一類的。

    衛喬上下看過，很是禮貌的借了一本兵書，開始閱讀起來，上麵有李純鈞的批注和各家之言，她看得很慢。

    一個下午，李純鈞都在忙碌，隻喝了兩杯茶，偶爾還跟她開玩笑。

    衛小姑娘被李純鈞哄得暈頭轉向，直到她哥來接她的時候還戀戀不舍。

    顧湛倒是不奇怪，李純鈞是什麽人，她想擺平一個小姑娘絕對不在話下，而且衛喬最近都被衛先生拘著，想必也明白了不少。

    衛箐謝過李純鈞，李純鈞卻道，“這世道真是不公，衛師兄啊，喬喬可比你聰明多了，她要是苦讀幾年，必定能越過你去，你們男人啊等著瞧吧。”

    衛箐莫名其妙被藐視，他妹妹卻高興得不得了，因此衛箐也就認了，他妹妹小時候就挺聰明的，這他知道。

    衛家兄妹一走，顧湛纏著李純鈞磨磨蹭蹭回了房間，洗去一身酒氣，就該吃晚飯了。

    念在顧湛喝酒不少的份上，晚上吃的很清淡，顧湛一直笑著，說自己和師兄談論的心得。

    李純鈞點頭稱是，隻是提醒他一定要收斂些，鋒芒太露下一個就該他們遭殃了。

    “我知道，先生也盯著，不會太過的。”顧湛吃完飯，徹底把李純鈞給纏上了。

    兩個月來他孤枕難眠，心心念念都是夫人，借著今天這個時機，一定要乘勝追擊，不能讓她在逃避。

    鳳歌也說了，李純鈞不是無情，她隻是害怕不能長久，要悄無聲息地打消她的疑慮，同時要光明正大地死纏爛打，臉皮什麽的千萬不要在乎，在乎你就沒夫人了。

    顧湛的心情無法用言語形容。

    就在半年前，他還猜測，他的夫人，一定是個知書達理溫柔賢淑的，兩個人不求感情多深，隻要舉案齊眉太太平平就好。

    然後半年後，他就碰上一匹“紅鬃烈馬”，明明馴馬的技術不到家，還是一頭磕上去問世間情為何物，顧湛堅定不移地抱著李純鈞不撒手，不能放手，舍不得放手。

    這樣的奇女子，天下不會再有第二個了。

    李純鈞隻好拖著他爬上床，無可奈何道，“您能撒手嗎，大熱天的，還要不要人活了。”

    “我身上挺涼快的。”顧湛一本正經地說。

    李純鈞怒道，“可是我熱啊。”

    “沒事，心靜自然涼，不要鬧。”顧湛鬆開了一隻手，和她枕著一個枕頭，李純鈞還在偏房住著，隻睡她一個人。

    顧湛抬手撫摸她的肩膀，“我們回正房去，通風，涼快。”

    “你自己回去。”李純鈞拒絕。

    “跟我回去吧，”顧湛依舊耐心十足，“我想跟你一起住，你是我夫人。”

    李純鈞沉默不語，也不理會他。顧湛一急，大聲說道，“你今天說了要保護我的！”

    他說完，李純鈞還是沒音，“不行，你不能這樣出爾反爾。”

    李純鈞額角直跳，“行了你，大半夜的鬼哭狼嚎，誰教你的，我喜歡可是安安靜靜的漂亮的少年郎！”

    顧湛把嘴一閉，又躺在李純鈞身邊，“那我不吵你了，你快睡覺。”

    李純鈞道，“去下麵拿個枕頭，擠著我了。”

    顧湛怡然下去，抱了個枕頭再爬上來，心滿意足地閉著眼睛，一隻手搭在李純鈞腰上半夜爬起來又是半個時辰此事暫且不提。

    瑛王府夫妻經過了兩個多月曠日持久的僵持，終於以小瑛王放下臉麵用盡心思爬上瑛王妃的床而告終，小瑛王終於把金磚重新摟在了懷裏。

    眾人紛紛期盼在明年抱上一個小殿下或者小郡主。

    八月十二，俞九容和周靈意大婚。

    俞家門第不高，但是家裏麻煩不少，李純鈞為了讓他們兩個好好成親不出岔子，前一天就住進了俞家，上上下下都打點好了，掌家的二娘子都被李純鈞鎮壓下去。

    新郎官接連兩日像個傻子，李純鈞隻能忙的暈頭轉向。

    管家一會兒就來找她，不是這個不見了，就是那個找不到，俞夫人拉著李純鈞的手，“阿暖，多虧有你，不然你哥哥這親事，我是決計辦不來的。”說完她還念了幾聲佛號。

    “”李純鈞笑道，“您不用客氣，我一向與表哥關係好，您去看看表姐，她帶著侄兒和侄女不方麵。”

    俞夫人拍拍她的手，去等女兒和外孫了。

    迎親的隊伍一走，李純鈞終於歇了口氣。顧湛在混亂的親眷中找到她，把她帶到安靜些的地方，兩人坐下休息。

    “忙完了。”顧湛道。

    李純鈞揉著眉心，“我自己成親的時候都沒這麽累。”

    顧湛當時也不上心，要是知道他現在栽在李純鈞手裏，當時肯定要上心的！

    小瑛王悔不當初，隻能陪笑，“周家姑娘性子極好，為人處事都有手段，日後俞家定能更進一步。”

    “他們過得好就行，俞家進不進都不是大事。”李純鈞笑起來。

    “休息一會兒。”顧湛讓她靠在自己肩膀上。

    李純鈞歪在顧湛肩膀上，“聽說臨近中秋，陛下很是想念貴妃娘娘。”

    “第二天他就想了，萬貴妃最遲年底之前才會回來。”顧湛道。

    李純鈞歎了口氣，“我現在最佩服的就是貴妃娘娘了，能留住你們顧家男人的心，能有這個本事真是天下少見。”

    顧湛沒說話，隻拍著她的肩膀。

    俞九容帶著二十多個少年郎，過五關斬六將，損兵折終於將進了周家大門。

    周老尚書親自出來送孫女，拍著他的肩膀，“允涵，周家的姑娘，今日就交給你了，老夫相信你的人品和德行，不要辜負。”

    俞九容行一大禮，道，“當不負周翁大恩，不負靈意下嫁之情。”

    周夫人道，“說什麽下嫁，你是個好孩子。”

    周靈意的父親也點頭，走過去給女兒手裏悄悄放了一疊銀票。

    周靈意鼻子一酸，淚如泉湧。出了這個門，就是別人家的媳婦了，一想到如此，不禁悲從中來，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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