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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純鈞好整以暇地吃完了點心，聽學識淵博的老爺子們吵架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他們罵起人來，那叫一個文雅。

    不像李純鈞，一火起來就知道問候人家十八輩祖宗，不好聽。

    皇後沒忍住，道，“謝閣老新嫁孫女，聽說陪嫁陪了盛京城一條街的鋪子，挺大手筆的，不知道您的家底子還剩多少，不如這一回也給謝閣老長長俸祿吧，陛下您說呢？”

    皇帝問道，“純鈞嫁過來，陪了些什麽?”

    李素終於找到機會，道，“回陛下，從北境歸來時候倉促，後來都補上了，不缺什麽。”

    “陪了十幾箱子書本。”皇後說。

    謝閣老老臉一紅，皇帝樂得看戲，哈哈大笑，說，“都道北境李氏粗莽，瞧瞧人家的姑娘，你們這些文臣啊，還好意思笑話人家，有本事你們姑娘也陪十幾箱子書。”

    邱閣老打了圓場，說，“王妃嫁的是皇族，這番氣度行事，也隻有皇族才擱得下，老臣們都是俗人，不給姑娘嫁妝，怕婆家給送回來啊，陛下不一樣的。”

    皇帝大悅，是個人就愛聽好的，邱老頭一向會說好聽話。

    “顧湛。”皇帝道。

    “孫兒在。”

    “年後去刑部吧。”皇帝大手一揮，有些事情有做的必要，他知道。

    顧湛毫不掩飾，喜笑顏開，“多謝皇祖父！”

    然後皇帝指著李純鈞，責怪道，“還有你，愛吃愛玩兒，給你們漲俸祿好了，堂堂皇家兒媳，把錢掛在嘴邊，成何體統！”

    皇帝這責怪裏，莫名含著些寵愛之意，李純鈞頓時受寵若驚，“謝謝皇祖父，就知道您最疼我和顧郎了。”

    她眉開眼笑撒了個嬌，惹得皇帝又笑起來。

    殿下，內侍尖利的聲音傳來，武將們終於遊街遊完了，已經進了宮門，即將要到大殿。

    薛老將軍一把老骨頭，大冬天遊街，凍得跟個二愣子一樣，好在李星淵挺上道的，把自己的狐狸袍子送給他了，這才沒凍壞了。

    今日雖是接風洗塵的宴會，然而戰敗的五族也已派使者前來和談，因此礙於情麵，不好太過張揚其實李純鈞覺得，遊街都遊了，再張揚還能到哪兒去。

    薛老將軍垂垂老矣，憫王顧青陽卻像重新煥發了生機，老樹生新芽，令皇帝眼前一亮，然後再次莫名警惕起來。

    李星淵那邊朝父親和妹妹擠眉弄眼，皇帝道，“此次行軍，星淵是先鋒，想來多少辛苦，都讓你受著了。”

    李星淵沒想到皇帝竟然喊他名字，其實皇帝喊很多年輕人都會喊名字，聽著十分親近。

    “回陛下，戰場廝殺流的是血汗，坐鎮後方，把控大局，耗的是心血，”李星淵一本正經，“您看薛翁，七個月耗下來，華發滿首，熬的都收心血，憫王殿下日夜不眠，瘦了許多，星淵隻有一身氣力，沒有鎮守後方的能力，隻能在前線與將士們一同拚殺，萬萬不敢居功。”

    這話一出，滿殿大臣頓時覺得李家教子有方，前途無量。

    李純鈞聽著他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心裏想，這廝在外麵不定怎麽囂張呢，這會兒肯定憋屈壞了。

    皇帝看了看李星淵，他多少打聽過這年輕人的性子，如今看來，識大體，能屈能伸;再看李純鈞，撒潑賣癡也好，用著手腕也罷，硬生生把皇長孫把持在她手中，顧湛到現在連個通房丫鬟都沒有。

    李氏一雙兒女，很不錯。

    李純鈞猜測今日之後，皇帝必定更加忌憚他們兄妹，李星淵估計也走不了了。

    皇帝特地讓李星淵坐在他身邊，說是要沾染年輕人的精神氣兒，萬長吉和顧青陽同樣坐於皇帝下首。

    然後，匈奴使者進來了，呼延卓和呼延敏敏一前一後走進來。

    呼延卓身量高大，麵容和善，進退得宜無可指摘。而他身後的呼延敏敏，則是因為格外驚人的美貌令眾人震驚。

    這簡直了，什麽叫北方有佳人，什麽叫回眸一笑百媚生，這活脫脫就是啊。

    李純鈞戳一把顧湛，“匈奴王那五大三粗的貨色，能養出來這個美的姑娘來！”

    李星淵險些把手裏的點心扔到地上，他常去匈奴王廷蹦噠，一度春宵的匈奴女子大多健壯結實，如此美豔逼人，真是當世少有，看的李星淵看屁啊看，李星淵心灰意冷，還是甭看了，看也睡不到一張床上去。

    顧湛一向對女色不敏感，他慢吞吞地瞄了好幾眼。聽完呼延卓複雜的見麵應酬客套的話兒，看著呼延敏敏行完大禮，他也沒反應過來這女人到底美在哪裏。

    “還好吧，”顧湛混不在意地說道，“別喝酒！”

    李純鈞眼睜睜地看著呼延敏敏勾魂攝魄的眼神一次又一次落到顧湛身上，而後者一心關注自己，把酒杯給她收了，點心也不讓吃了她險些笑死當場。

    美人是美個不像個人，奈何顧湛眼裏隻有她，李純鈞回過去一個驕傲而內斂的眼神，正好與呼延卓撞在一起。

    呼延卓舉起酒杯，遙敬一杯。李純鈞又戳了顧湛一把，抬起下巴點了點。

    顧湛舉起酒杯，與呼延卓客氣一笑，然後滿飲一杯。

    “此番和談”呼延卓起身，朝皇帝一拜，話剛剛出口，卻被邱閣老打斷。

    “誒，年輕人不要著急，我們大夏的新年就要來了，到了正月十五才會商議國家大事，今日為貴使與公主接風洗塵，不談大事，不談大事，”邱閣老熟門熟路，勸道，“來來來，請滿飲此杯，不必客氣。”

    皇帝顯然對邱閣老此舉非常滿意，立刻表示讚同，要他們欣賞欣賞大夏新年的氣象。

    李純鈞不能吃不能喝，百無聊賴地閑坐。李星淵看過美貌少女之後，就觀察著妹妹，他跟活見了鬼一樣，覺得李純鈞這是妖魔附體了。

    他的妹妹喝酒跟喝水一樣，能放倒北境一大片男人，誰敢攔著就揍誰。

    就算嫁到顧家她的性子收斂了一些，也不至於成了現在這樣，這麽聽話，還是那麽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白臉，李星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什麽時候妹妹有這麽乖了，他怎麽就沒碰上好時候呢。

    一場接風午宴實在漫長，做得太久不舒服，李純鈞有些急了，顧湛看得出來，說道，“你出去透個氣，不要遠走，小心點。”

    李純鈞點點頭，“嗯，我知道了。”話一說完，她馬上就要走，顧湛連忙把袍子遞給她，結果人都沒影了。

    顧湛扶著額頭，招手讓一個內侍過來，給李純鈞去送袍子。李星淵心想，他妹妹叫阿暖，本來體熱凍不著。

    何況想當年，他妹大冬天夜裏披著薄衫，跟一群漢子們演習作戰，也什麽事情都沒有，怎麽嫁到顧湛，還成了個小嬌嬌了。

    今日真是大開眼界啊。

    李純鈞前腳蹦躂出去，後腳恭王府側妃謝氏就跟著出來了。謝閣老家裏的這個女兒，原先是考慮過顧湛的，隻是後來謝閣老不看好太子，便放棄了。

    謝氏跟別家姑娘真不一樣，她是正兒八經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極少拋頭露麵，因此，她有些心高氣傲，很是覺得側妃位置委屈了自己。

    同時，她也對李純鈞心懷不滿。

    “瑛王妃，妾身有禮了。”

    李純鈞道，“不必客氣。”按規矩她得叫謝氏一句嬸子，不過李純鈞覺得怪別扭的，謝氏比她還小，這裏沒人看著，她也不跟人瞎客套。

    謝氏小家碧玉，模樣周正，長得還算可以，她也不過十五六歲罷了，可是周身沒有半點活潑開朗的氣息，一本正經跟個刻薄的老太太似的，不討人喜歡。

    “妾身以為，瑛王妃應當端正自己的言行，”謝氏見李純鈞壓根不和她說話，索性放開膽子教訓起來，“近來盛京城的女郎們被您這不拘小節，隨意放肆的風氣一帶，個個都想出門亂跑，不思學習，不知貞靜，您難道不該約束自己嗎？您該守婦道。”

    李純鈞揉揉自己的耳垂，她本來以為這位看她不順眼是因為顧湛或者是因為兩家不對付，沒想到人家是嫌棄她總是拋頭露麵。

    李純鈞十分震驚，問，“側妃娘娘，您知道‘天高地厚’四個字是怎麽寫的嗎？”

    說完，她也不和謝氏糾纏，所謂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見解眼光不同，看待事情的方式便不一樣，李純鈞從來不試圖用言語說服他人。

    謝氏看她要走，以為她怕了，不依不饒，在她身後接著說，“你既然知道，就該早日改正，否則盛京城的風氣都要給你帶壞了。”

    李純鈞，“”

    謝茹皺眉，這件事情，她不會放棄的，李純鈞敗壞盛京女子之風氣，一定要讓她認錯。

    李純鈞莫名其妙回了大殿，顧湛問，“袍子呢，我派人給你送去了？”

    “嗨，別提了，你小叔這回真是好福氣，竟然找到一個敢和我當麵鑼對麵鼓，指責我不守婦道的女人，我都要嚇壞了。”李純鈞神色誇張，語氣中的不屑幾乎難以掩飾。

    顧湛皺著眉頭，“我去查一查。”

    “小丫頭片子也不知道誰給誰挑唆的，”李純鈞喝了口茶，“怎麽著女人家就不能出門了，我原以為，女人們身上的枷鎖都是男人加之的，沒想到是她們自己將自己鎖上了。”

    顧湛道，“曆代如此，女子三從四德，如你這般瀟灑的，能有幾個，他們想從這裏壞你的聲名，哼，看誰先遭殃。”

    “過年再說吧，宴會要散了。”李純鈞回答。

    顧湛和李純鈞一起站起來，皇帝喝得微醺，同皇後一起離開，文武百官也漸次出宮。

    李純鈞出了宮門，終於和李星淵說上話了。

    “妹妹啊，”李星淵長籲短歎跟個老頭子一樣，“你看你這滿頭珠翠，我都沒法摸你的頭了。”

    李純鈞心裏咯噔一聲，他們兄妹二人不像旁人家的，大一些以後就不親近了，他們倆一向親近，李星淵喜歡摸她的頭，喊她妹妹。

    “去你的，”李純鈞凶道，“不給你摸！”

    李星淵衝顧湛道，“殿下有事先忙吧，妹妹我借走一會兒，晚上你也來國公府吧。”

    顧湛垂眸，“好，晚上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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