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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湛特地給他們兄妹騰地方說話，便離開了。

    衛國公看著一雙兒女，道，“先回家。”

    三人騎馬回府，李星淵在路上就跟李純鈞鬧起來，“我說你這什麽破眼神兒，最後還是看上一個小白臉，長得好能當飯吃哦妹妹！”

    “哥哥，”李純鈞情深意重地看著他，“我嫁人是為了吃飯嗎。”

    “妹妹，”李星淵同樣回以情深意重的眼神，“人生在世，要活的高興，哥哥一個男人，都沒想過要把顧家怎麽著了，你這是何苦，把自己跟個小白臉綁在一起，現在是郡王妃，以後是親王妃，太子妃，甚至是皇後，太後，妹妹啊，今天就能看到明天，能看到一輩子，是你想要的嗎？”

    “你說你和九容，真打算這輩子都耗在名利場了，咱們不是說好了，以後去浪跡江湖當大俠嗎！”李星淵簡直恨鐵不成鋼，幽怨地瞥著她。

    李純鈞瞪他一眼，道，“說的好像你明天就要浪跡天涯一樣，你放得下北境嗎，反正我現在騎虎難下，事已至此，當然要一條路走到黑了，皇長孫都嫁了，不當到太後怎麽能甘心！”

    李星淵牽著韁繩，“妹妹哪，你要懂得及時止損，聽哥哥的，趁現在陷得還不深，早點踹了他，咱們不管他們怎麽爭鬥，誰愛當皇帝誰當，天下之大，江湖之遠，任你逍遙。”

    說完，他朝父親道，“你說呢，爹，妹妹還這麽年輕。”

    李素依舊一臉嚴肅，道，“你妹妹知道她該做什麽。”

    李星淵氣上心頭，一扯韁繩，“你就由著她吧，她不懂事，你不該管教嗎，怎麽老是縱著她，她知道什麽叫天高地厚嗎！”

    有這麽當人家爹的嗎，想幹什麽就讓幹什麽，誰家孩子不該好好管教！到了他衛國公這裏，就不知道管教管教！

    說完，他縱馬離開，李素抿著嘴唇，眉頭緊皺，兩道深深的紋路橫亙在額頭上，愈發肅重。

    “爹，你不要生氣，哥哥他就是擔心我受委屈。”李純鈞忙過來補救。

    李純鈞心裏清楚，李星淵在某些方麵紈絝得不得了，可不得不說，他真的是個好哥哥。尤其是這幾年李純鈞身在軍中，經常吃苦，李星淵就特別希望她能給遠離這些事情。

    北境是個火坑，李家跳不出來，李星淵看著妹妹回京，他心裏是高興的，妹妹總算不必風餐露宿，日夜辛苦。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從北境這個火坑裏跳出來，她轉身就跳進了顧家這個狼窩。

    這算什麽事情，李星淵那個時候真是恨不得殺回來問一問為什麽，他祖父在呢，他爹在呢，怎麽就能讓一個好好的姑娘進了顧家的門檻，北境容易跳出來，可是顧家呢！

    皇族宗室，何等危險，一招不慎，滿盤皆輸，還會帶累整個家族這一點李星淵倒是不在乎，他是不怕死的，可是眼睜睜看著妹妹在掙紮在權利場上，他怎麽忍心啊。

    “走吧，你娘在家裏等著。”李素說道。

    李純鈞點點頭，父女二人回家去了。

    顧湛獨自坐在馬車上，據他判斷，李星淵是絕對不把他放在眼裏的。不是因為“小白臉”這麽無聊的理由。

    而是因為他是皇長孫，顧家的兒子。

    這問題可就大了去了，這已經不是打一架可以解決的問題了。

    然後顧湛轉念又想，大舅子畢竟隻是大舅子，過了年他得再回西北，實在攏不過來，那就隻有客氣應對了。

    這廂的衛國公府，送禮的車隊一家接著一家，李夫人一家一家的記著，準備年後要給人家還禮。

    不僅有禮物，還有些人明裏暗裏問李星淵的婚事。李家的婚事一向不看門第，隻要兩個人看的順眼，是不問出身的。

    今日李星淵這般姿儀，加上皇帝對長孫顧湛和孫媳婦李純鈞的寵愛態度，想進和衛國公府結親的人便更多了。

    “星淵的婚事，確實該提一提了。”李夫人同李素談道。

    李素道，“不著急，看他的意思。”

    李夫人道，“你總是由著他們倆，孩子年輕不懂事，哪能什麽事情都讓他們做主。”

    李素含笑道，“若非是我自己做主，夫人可今日可不見得是誰的夫人呢。”

    李夫人心情極好，瞪他一眼，“老不修的。”

    李星淵和李純鈞見過母親，便去找祖父。老爺子一看孫女孫子，自然十分高興，整個人容光煥發，一掃今冬萎靡不振的模樣。

    “聽說您今年還順著咱們二姑娘演了一出好戲啊，老爺子。”李星淵翹著二郎腿，沒大沒小地開玩笑，這話其實已經帶了質問的味道。

    李純鈞道，“老大，你說人話成不成。”

    李星淵指著大門，遞給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外邊玩兒去吧，鳳濟和書生他們幾個在外麵等著見你呢，還有點兒事情給你辦，乖，男人之間的事情女孩子家家的就不要多問了。”

    李純鈞翻了個白眼，“祖父，那我先出去了。”

    李星淵手下一行人正湊在廂房裏啃肉，李夫人煮了好幾鍋肉，雞鴨牛羊什麽都有，李純鈞推開們進去，漢子們正吃得熱鬧，一看二姑娘來了，紛紛擦嘴抹油，驚駭不已。

    李純鈞細皮嫩肉，長得挺好看，他們都知道，打好些年前就認識，也看得多了。

    誰也不敢把“小娘子”三個字扣在李純鈞頭上，這女人聰明又有手段，能打能喝酒，一身匪氣俠氣，大夥兒都把她當兄弟看的。

    這冷不丁看見她穿著裙子，點著妝容，溫婉端莊的模樣，不亞於青天白日見了鬼。

    李純鈞目光一掃，仍舊犀利如昨，眾人十分熟悉，雖然披上一層紅粉皮，然而內裏還是那個骷髏。

    “哎，怎麽都啞巴了？”李純鈞雙手抱胸，抬起下巴質問。

    書生如夢方醒，拱手上前，唱戲一般說道，“何來九天仙女下凡塵，見我等凡夫俗子？”

    鳳濟馬上接話，“是是是，二姑娘這模樣氣質，我們都不敢認了。”

    剩下的五六個人也開始瞎起哄，李純鈞走到裏麵，一揮袖子，嫌棄道，“得了吧，聽聽你們這話，心不甘情不願的，是誇我呢還是罵我呢？”

    “快，把那羊腿給我端過來，中午那宮宴就是個場麵活兒，餓死我了。”

    書生把羊腿給她遞過去，一臉諂媚，道，“二姑娘，這也不能怪我們哥幾個，您今日這打扮咱哥幾個幾輩子都沒見過，大開眼界，嚇著了。”

    李純鈞沒有張揚她的婚事，其實她是想的。她挺喜歡顧湛的，自然希望朋友們也喜歡。

    可是她一進門就知道，回不去了。

    曾經與她出生入死的好友們，並不理解她嫁入皇族的選擇，也無法再像往日一樣，喝酒吃肉，說笑無度。

    “李星淵說有事交代我，什麽事情？”她問。

    書生一拍腦袋，說了聲是，好像才想起來還有這麽一回事，他一揮手讓幾個人退出去，隻留下他們四個。

    然後鳳濟從後麵屏風拎出來一個籃子，“您不要嚇著啊。”

    李純鈞看著籃子也沒多想，結果低頭一看我的天，是個正在吐泡泡的小孩兒，這孩子剛剛滿月但是長得挺結實，眼睛也睜開了，

    李純鈞有一瞬間是懵著的，半晌後她才開口，“誰的？”

    她揉揉眉心，盡量保持冷靜，千言萬語匯成三個字，“他大爺！”

    宋秀，也就是書生的大名，咳嗽了一聲，“二姑娘不要誤會，這不是咱們家大爺的，你仔細看看。”

    李純鈞拎著籃子半天又看不出端倪，火氣越來越大。

    個頭最高的漢子梁宥忍不住，說道，“二姑娘，真不是大公子的，是匈奴大王子的。”梁侑解釋從頭到尾解釋了一遍。

    然後周濟說，“二姑娘，這孩子將來必有大用，大公子想放在你身邊讓你教養著。”

    匈奴已經去世的大王子的親生孩子，可想而知，他有什麽用處。

    “行，放著我養吧。”李純鈞剛剛坐下，孩子忽然大哭起來。

    梁宥的弟弟梁京眼疾手快，從桌子上端出來一碗奶，還是溫的，然後拿小勺子給小孩兒喂進嘴裏，動作之迅猛熟練，李純鈞簡直歎為觀止。

    “怎麽也不找個奶娘。”

    宋秀一笑，指著梁京道，“這不是現成的嘛，要奶娘幹嘛。”

    李純鈞，“這麽欺負兄弟可不好啊。”

    梁京一遍喂奶一邊悲憤，“二姑娘，你要給我漲銀子，他們四個就免了吧。”

    空氣忽然一滯，幾個人都聽出來了，“四個”，他們五個人湊在一起，號稱北境“小五虎”，然而一戰終了，隻剩下四個了。

    傷感是真傷感，但日子還是要過的。

    “二姑娘，還有一事。”宋秀拿出一個黑色的木盒子，一尺見方，遞給李純鈞。

    “還給我寫嗎？”李純鈞雙手接過盒子，抱在懷裏，問得小心翼翼。

    宋秀笑道，“這本該是二姑娘做的事情。”

    盒子裏是陣亡將士的名單和籍貫，李純鈞身在軍中之後，她每年年末都會給戰死的將士家中寫信，送給夠家裏老人養老，幼子上學所用的銀錢，信是她一封一封寫的，從不假手於人。

    李純鈞點頭，“好，你們用吧，我回府去。”

    “二姑娘晚上不留，不喝酒了。”梁京給小崽子喝完奶，問她。

    “戒酒啦，”李純鈞笑了笑，得意洋洋道，“我現在跟你們幾個光棍不一樣了，歸人家管著，不讓我喝酒。”

    梁宥聞言，怒道，“呔，這是什麽道理，管得可真寬啊，小皇長孫膽子忒大了！”

    李純鈞給他一個白眼，宋秀踹他一腳，說道，“瞎！二姑娘是說瑛王殿下關心她，不讓她喝酒！”

    梁侑摸摸鼻子，尷尬萬分，“啊，是嗎，哈哈哈，不喝也好，二姑娘到底是女孩子家的，不比咱們皮糙肉厚，少喝酒好，好。”

    這幾個人也挺好奇顧湛的，畢竟是他們二姑娘嫁的人，又是皇長孫。

    李純鈞拎起籃子，“我回去了，秀兒你一會兒給我哥他們說一聲，顧湛一個人在府上，我不回去不行。”

    “讓瑛王殿下過來跟咱們一起喝酒吧。”

    “他來了你們也不自在，”李純鈞笑著說，“我回去了，你們接著吃吧，過年想要什麽，想給北境的弟兄們送什麽，讓鳳歌和關山月去置辦，不用客氣，今年豐收。”

    四個大男人，也不好再挽留她，李純鈞拎著籃子，抱著盒子，裹上裘袍，獨自一人從後門離開。

    宋秀看著她離開的背影，長歎了口氣，“咱們二姑娘，好端端地就歸別人了，這算什麽事情，哪怕咱們和西北那土匪頭子當親戚呢，也不至於到這個地步。”

    鳳濟沉默不語，隻看著她，心裏說不出來的酸苦味兒往上翻湧。

    “下雪了。”梁京道。

    梁侑一急，道，“他大爺的，老子送二姑娘回王府去。”

    說完，他不管不顧就衝出去了，宋秀攔也攔不住，梁京提議道，“咱們都去送吧，反正盛京城都知道咱們二姑娘上過戰場。”

    宋秀一咬牙一跺腳，“走走走，去見識見識瑛王府那小妖精，怎麽著就讓咱們二姑娘軟了氣性，這麽護著他！”

    李純鈞還沒出巷子呢，四個大小夥子就追上來了，把她手裏的籃子和盒子一起拿走，梁宥道，“下雪了路不好，我們送二姑娘去瑛王府。”

    “對，天氣不好。”

    李純鈞朝幾個人露出張揚得意的笑容，神色依舊如同往日一般桀驁不馴，“今天你們幾個敢讓老子一個人回王府，明天就打斷你們十幾條狗腿！”

    十幾條四個漢子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果然，二姑娘還是那個二姑娘，一條好漢不打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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