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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貴妃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伏在皇帝身前，許久緩不過來。

    “陛下，是妾身妾身私下約青陽見麵，戰場險惡，妾隻想看他一眼，妾想看他尚且平安”

    自少年時代起，萬貴妃就常常等著顧青陽的消息，他總是在戰場上，他總是去最危險的地方，直到最後一次，她進宮做了皇帝的妃子。

    去年，顧青陽一走，萬貴妃又一次回到少年時哪種心神不定的狀態中，她害怕，做噩夢，經常陷在那種感覺中無法逃脫。

    於是她借機離開了盛京，去了月隱庵，每日拜佛讀經，終於漸漸冷靜下來。

    顧青陽歸來，她實在按捺不住，便私下與他見麵，不過也就是僅僅見了一麵而已。

    然而這幾日明德寺和月隱庵的醜事儼然成為百姓茶餘飯後的笑談，萬貴妃惶恐不安，她了解皇帝，知道他的多疑。

    “好了，別哭了。”皇帝拍拍她的後背，將她從自己懷裏扶起來，溫柔地勸慰著。

    “本不是什麽大事，”他說，“見了便見了吧，你該回來了，近來萬家不太平。”

    萬貴妃說了聲是，便沉默不語。當年，萬家小門小戶，再加上皇帝使了手段，她不得不舍棄青陽接受皇帝的條件進宮。

    從此萬家一步登天，位極人臣，皇帝不是不知道萬丞相有些事情做的過分，隻是那是他自己的決定。

    “妾不該見他的，是妾貪慕虛榮，貪戀陛下的榮寵，他恨死妾身了。”萬貴妃扶著皇帝的手，長長的歎了口氣。

    皇帝整理著她的鬢發，道，“你還年輕呢，想這麽多什麽，走吧，街上正熱鬧，陪我走一走。”

    萬貴妃順從地站起來，和皇帝一起走著。這個年一過，皇帝忽然覺得自己老了，他眼睛看不清楚了，耳朵也不大好使了，多走幾步就喘氣，真的老了，皇帝想，不承認都不行。

    “盛京不太平，”皇帝說，“我這些日子都在考慮，將澄兒封出去，你覺得如何？”

    萬貴妃心口一滯，她本以為，自己的兒子有一爭皇位的能力，看來在皇帝眼裏，是沒有了。

    “妾覺著江南不錯，那裏的水土養人。”萬貴妃溫婉一笑。

    “是不錯，”皇帝點點頭，“回頭問一問，澄兒喜歡不喜歡，喜歡的話，那便去江南好了。”

    “我記得，阿卿喜歡水仙花兒。”皇帝走到商鋪門口，指著水仙樣子的燈給她看。

    萬貴妃懵了一下，皇帝黯然道，“當年你提著一盞水仙花兒，看來真的隻有我一個記著那個日子了。”

    他猜了謎語，把花燈遞給萬貴妃。萬貴妃覺得皇帝不是在看她，是在看當年那個提著水仙花燈，請他吃一碗餛飩的小姑娘。

    或許這麽多年，在皇帝眼裏，萬貴妃都是那個可愛的小姑娘，從未長大過。

    萬貴妃笑著接過去，心裏有些難過，隨後低下頭，道了聲謝。

    萬貴妃真的是個美人，就連那低頭的一瞬，都是美的。

    皇帝沉默不語，牽著貴妃的手，朝人群中走去。

    他想，有句詩怎麽說的，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他老了，貴妃卻還年輕貌美。

    貴妃很是驚惶了一番，但很快被眼前的繁華景象迷了眼睛，哪怕真的要去死，那也是明天的事情。

    她提著花燈，恍惚覺得自己好像真的年輕了二十多歲，隻是牽著她手的人，不是年少時代的愛人，而是高高在上的君主。

    曆朝曆代，哪個女人能夠得到像她這樣的寵愛呢，二十多年如一日，自她進宮，宮中再無人生下子嗣，連公主都沒有。

    若是沒有青陽萬貴妃不敢再想，不可能沒有青陽的，她一輩子都逃不開。

    不遠處，顧湛和李純鈞穿過擁擠的人群。

    “阿暖，去青龍塔。”顧湛拉著她。

    “好啊，去打兩壺酒。”李純鈞扭頭走進了店裏，打完酒發現沒帶錢。

    掌櫃正要跟這嬌小姐理論，顧湛走進來，取出幾枚銅錢放下，把人給帶出去了。

    李純鈞偏過頭，戲謔道，“皇長孫竟然還要帶銅錢？”

    “不然夫人今日就要把為夫抵給人家了。”顧湛笑著回了句。

    “哪兒能呢，才舍不得。”李純鈞大笑出聲，周圍路過的人紛紛回頭，隔著半條街，萬貴妃看到了她。

    顧湛帶著她朝青龍塔的方向走過去，兩個人又被人群淹沒。

    “阿卿看什麽？”皇帝問。

    貴妃喃喃道，“妾恍惚看到了瑛王殿下和瑛王妃。”

    “那兩個孩子。”皇帝笑了一聲。

    “他們小夫妻感情是極好的，”貴妃道，“瑛王妃那個孩子，去年頭一回見妾身，便讚妾身漂亮，挺會說好聽話的。”

    皇帝挑眉，道，“我挑的這個孫媳婦嘴裏常沒有幾句實話，什麽都敢胡說八道。”

    貴妃眉頭一皺，垮下臉來，皇帝又道，“這一句卻萬萬不是假的。”

    貴妃嗔笑一聲，“您可真是的，怎麽這樣逗我呢。”

    上元夜裏，青龍塔也很熱鬧，能上青龍塔的人皆是世家大族，貴族子弟，雖然熱鬧，人卻不是十分多。

    皇長孫傷情酒醉青龍塔，算是大夏美景之一，十足出名。

    李純鈞和顧湛終於找了個僻靜地兒坐下，各自拿著酒壇子，李純鈞喝了一大口，笑眯眯地看著顧湛，“果然啊，美酒佳人，才不枉此生。”

    顧湛淺嚐輒止，他酒量淺，半壇子就能灌醉，他不敢多喝。

    “權勢真是個好東西，”李純鈞倚著欄杆，“沒有權勢連青龍塔都上不來。”

    “顧郎，要是生在一般人家，你會是什麽樣子？”

    “那就沒有你的顧郎了。”顧湛隻說，那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誰都不知道事什麽樣子。

    “也是，我不姓李，不是衛國公府的二姑娘，要是不能嫁給你的，”李純鈞說，“好像我生下來就是為了遇見你似的。”

    李純鈞一貫很會說情話的，她一說情話，顧湛就覺得自己心肝兒在顫。

    顧湛攬著她，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

    李純鈞摟著他不放，在他耳邊說，“換個地方嘛。”

    顧湛愣了一下，然後抱著她，慢慢跟她越靠越近。顧湛隻有在深夜醒來的時候偷偷摸摸地吻過李純鈞，如此清醒的時候還是第一次。

    有點怕，顧湛心髒亂跳。

    李純鈞把他一拽，兩個人的嘴唇直接磕在一起，李純鈞順勢咬他一口，男孩子的嘴唇果然和她想象中的一樣，軟軟的，還有酒的味道。

    顧湛心醉神迷，很快反客為主將她抱得特別緊，嚐到了李純鈞的柔軟和甜蜜。

    兩個人正忘我呢，旁邊忽然爆發出一聲大笑。

    李純鈞驟然回神，順勢將顧湛護在身後，扭頭喝道，“李星淵！”

    李星淵哈哈大笑，“哎呀老子忍不了了，老二，你這跟個兔子似的打算跟什麽呢，鳳兒跟我說我還不信呢，哈哈哈哈，果然大開眼界。”

    “啊，攪了你的好事真是抱歉了。”盡管李星淵說了抱歉，可是他一點抱歉的意思都沒有。

    “好啊，你從青龍塔跳下去我就原諒你！”李純鈞要被這個不靠譜不要臉的哥哥氣死了，他就是故意的！

    “妹妹真是無情啊。”李星淵要拍李純鈞的肩膀，被李純鈞躲開，抬腳踹他，然後兩個人纏鬥起來。

    顧湛爆紅的臉終於降溫，然後看到了他姑柬平公主。

    柬平公主朝侄子遞了個眼色，笑著下去了。

    “妹妹，冷靜點兒！”

    “不扒你層皮就冷靜不了！”李純鈞上去就是一個過肩摔，把他撂倒在地，這才出了口惡氣。

    李星淵躺在地上哈哈大笑，“今天這頓哥哥是沒有白挨啊，有個這麽可愛的妹妹也是值得了。”

    李純鈞白他一眼，“走走走，趕緊麻利地下去，真是的，你在女人床上的時候我去打攪過你嗎！”太過分了！

    李星淵歎了口氣，席地而坐，“哎，前兩天看上念奴嬌一個小花魁，沒想到竟然是鳳兒那小子的人，真真是命苦啊。”

    顧湛對大舅子公然和妹妹討論美人一事非常不滿，好不容易花好月圓夜，親到了夫人，竟然被大舅子打斷，這廝一定是故意的！

    李純鈞不理他，“誰讓你挑來挑去的，”

    “得了，你們卿卿我我去吧，哥哥走了。”李星淵看擾亂得差不多，心滿意足地從地上起來走了。

    被他一打攪，邱晟春和陸北鴻幾個人也上來了，邱晟春抱怨道，“我就猜顧湛這小子不肯自己來見我們兩條光棍，真是的，當初誰大半夜拽著我爬青龍塔喝酒的，現在如願以償，就不管兄弟了，真是無情！”

    李星淵覺著這男孩子挺有意思，一把摟著邱晟春的肩膀，大大咧咧道，“男人嘛，等小兄弟你以後有了媳婦兒，跟他也是一樣的，走走走，哥哥請你去喝酒。”

    邱晟春沒想到李星淵這麽平易近人，有點驚訝，旁邊陸北鴻朝他見了個禮，李星淵道，“都走吧，今兒個我請客，逐月閣不醉不歸，美人任選。”

    陸北鴻一向覺得李星淵是年輕一代的翹楚，有意與他交好。

    衛箐和張碩麵麵相覷，不過到底也跟著走了。

    李純鈞看李星淵呼朋引伴帶走了一大堆人，心情很不錯，“算他仗義，我們等看完了煙火再去逐月閣猜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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