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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與寧醒過來的時候，隻覺得生不如死，渾渾噩噩地地躺著。

    李星淵念在他遭受滅門之禍，又被權貴者的無情打擊，很是客氣地端了杯茶過去，勸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此番告禦狀不成，還有別的辦法。”

    “還有什麽辦法，我前途盡毀，難道還能熬二三十年。”陳與寧心如死灰，天潢貴胄啊，普通人怎麽可能是他們的對手，他們想殺誰就殺誰，權力真是個好東西！

    “我妹妹瑛王妃，就是救你的人，她最近要走，身邊缺人，若是不嫌軍中勞苦，你跟她一起走吧，她救過你的命，我也覺著你不錯，可信。”李星淵給他指了一條明路。

    “北境，瑛王妃身為皇長孫之妻，怎麽可能離開盛京，您莫不是與我開玩笑！”陳與寧驚訝。

    李星淵拍拍他的肩膀，“這你就別管了，跟著她，你遲早報仇雪恨，信不信。”

    陳與寧思索之後點頭，他的戶籍都被別人占了，在這裏沒有前途，那軍中就軍中吧。他沒見過李純鈞幾回，倒是瑛王，似乎有些懼內。

    唉，好死不如賴活著啊！

    李純鈞和顧湛在外麵曬太陽呢，都有些犯困，宋秀被衛國公派過來，講了這事。

    兩個人四目相對無話可說。這麽大案子，皇帝都能不了了之，開什麽玩笑啊，那是多少條人命！

    “一定是萬貴妃求的情！”李純鈞恨不得吐出一口血來，“太荒唐了。”

    宋秀蹲在地上，“確實是萬貴妃求情，據說她答應為陛下殉葬。”

    李純鈞，“啊？”

    顧湛攏著袖子，說，“其實阿暖，要是你說這樣的話，別說百十來條人命了，天下我都能給你。”

    李純鈞踹他一腳，“還沒怎麽樣呢，你就打算當個昏君了，咱們在說案子呢。”

    “案子沒轍了，貴妃金口玉言。”顧湛拍拍衣服上的腳印子。

    宋秀調侃道，“殿下這話不能隻擱在現在管用，得十年後還管用，那我們這些當手下的，真是一輩子都不怕死了。”

    顧湛笑笑，“在我這裏，這話一百年都是管用的，可是純鈞要是你們做什麽壞事，不用有人來告狀，她就能給你們了斷幹淨。”

    “唉，”宋秀長歎一聲，“二王妃如今和殿下一條心，我們都是外人。”

    李純鈞沒說話，她不信宋秀不知道她接下來的打算。

    宋秀當然是知道的，不過那是他們夫妻的事情，宋秀隻說自己眼前看到的。

    兩人又開始沉默，直到邱閣老讓邱晟春來叫他們過去。

    “我也要去？”李純鈞問，她不大喜歡見七老八十又位高權重的老頭子們。有句話說的好，老而不死即為妖，年紀輕一點的，不管怎能在他們麵前算計，都必定會吃虧。

    說起來，不想見的根源還是鬥不過人家。

    “走吧，你還沒見過邱閣老呢。”顧湛道。

    李純鈞應了一聲，湊到顧湛耳邊小聲說，“你看我祖父，今年六十七，便在家頤養天年，不問朝事了，可是你看那些文臣們，邱閣老都七十六了吧，還在操心這個操心那個，哼！”

    顧湛哭笑不得，問，“你為何不喜歡邱閣老，他為人很不錯的。”

    “是啊，和得一手好稀泥。”李純鈞不滿道。她一向立場分明，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邱閣老卻是個騎在牆頭上的，關鍵是人還騎得漂亮，大家都覺得他好。

    顧湛對她的觀點並不讚同，邱閣老確實是個和稀泥的，有時候對某些事視而不見，可他並未失了為官之道，在顧湛看來，他擅長中庸，能屈能伸，非常難得。

    “閣老他”

    “你少跟我講道理，誰要聽你講道理了。”李純鈞馬上打斷他，顧湛趕緊拉著她的手不說了，李純鈞什麽道理都明白，她不喜歡有人跟她講道理。

    邱閣老和邱老夫人一見他們兩個，當時眉開眼笑。邱老夫人和稀泥的本事同邱閣老不相上下，拉著她的手親切慈愛地問候了一番。

    “老身比王妃多活了些年，有些話想轉告王妃，不知當講不當講。”邱老夫人摒退左右，對她說道。

    李純鈞露出笑容來，“那老夫人便不必勸告純鈞了，我知道您講什麽，無非就是讓我收斂些，容下聶嬰，大度些。”

    她話鋒一轉，“可我容不下她，陛下以訂親之名將她送給瑛王，我若忍了，就代表我李純鈞名不正言不順，沒有這個道理，您的好意我心領了。”

    “王妃，作為女子，還是不要如此激烈。”邱老夫人一品誥命，德高望重，皇後在她麵前也客客氣氣的，李純鈞如此，讓她覺得不快。

    李純鈞回道，“潯娘那個小丫頭聰明漂亮，老夫人前些時候給她做的打算，真是深謀遠慮啊。”

    這老太太打算把五六歲的小孫女當皇家未來妃子的模樣養活，多虧了李純鈞看出來，告訴了邱晟春，讓潯娘的母親把她重新接回去了，否則好好的孩子，還不知道會養成什麽樣子！

    邱老夫人沉默片刻，“老身言盡於此。”

    “多謝。”李純鈞笑了聲，並不多言。

    那邊，邱閣老也是話裏話外讓顧湛不要太放縱李純鈞了，也要克製自己不能太張揚，甚至隱晦地勸了兩句，讓他多娶幾個妾室，好讓百官放心。

    顧湛心說我前天才洞房花燭，要是讓李純鈞知道，不得打斷他的腿才怪。

    “閣老，女子並非工具，顧湛有自己的打算，若是借著女子的勢上去，那便一輩子不能擺脫她們了，顧湛不想走這條路，”顧湛朝邱閣老一拜，“請邱閣老相助，還河山清明。”

    邱閣老將他扶起來，語重心長道，“殿下，這條路不容易走。”

    “不過是二十年與四十年的區別罷了，顧湛並不害怕。”

    邱閣老握著少年的手，這個少年郎不好控製。現在的皇帝陛下，喜好權衡各方，保持平衡;太子殿下則平庸簡單，不成大器。

    但顧湛是完全不同的，少年羽翼未豐，其心誌之堅韌，如今可見一斑。君強則臣弱，權力是個好東西。

    “殿下一意如此，老臣自當盡心。”邱閣老道。

    顧湛卻從老狐狸的眼裏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像邱閣老這樣坐到如今這個位置的人，並不希望日後的皇帝如何強勢，如何英明，隻要是個守成之人便好。

    他今天並不應該直接給老狐狸剖白心思的，然而顧湛還是這麽做了，受人擺布是世間最痛苦的事情。

    “晟春呢？”顧湛改口問道，“前幾日還與他約好要出門踏青。”

    “老臣不留殿下了，殿下和王妃去玩兒吧。”邱閣老笑眯眯地說道。

    顧湛拱手告辭，李純鈞也被邱老夫人送走。老兩口對視一眼，各自明了，這兩個年輕人，桀驁不馴，尚且不知道天高地厚呢。

    李純鈞邊走邊說，“遲早有一天，要把他們挨個送下去的！”

    顧湛說了聲是，“不著急，挨個送走。”

    “謝家出了那麽一檔子丟人的事情，這段時間必定不會再作妖，萬丞相要丟官，下一個得勢的人，會是哪一個？”李純鈞的神色是少有的嚴肅。

    顧湛道，“二舅要回來了。”

    李純鈞翻了個白眼，“又是他！”

    “放心，我請衛先生回京，暫時入朝，陛下喜歡製衡，一定會答應的。”顧湛拍拍她的手。

    李純鈞心想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反正兵權還在李家手上，這次和她爹一起回北境，皇帝一定會強行塞幾個人進來。

    不過那也不怕，北境嘛，天高皇帝遠，不服就打一頓，再不服就再打一頓，反正北境的漢子們一言不合便出手比試，誰輸了誰丟人。

    李純鈞就不信打不服他們！

    “那就是你的事情啦，我是管不了了。”李純鈞隨口回了一句，顧湛卻像聽到什麽不祥的讖言一般。

    他上前扯住李純鈞的袖子，“我的事情就是你的事情。”

    “你個大男人，這麽矯情做什麽？”李純鈞把手抽回來。

    顧湛說我除了跟你矯情之外我還跟誰矯情呢，“我說的是實話，你不能否認。”

    “好好好，我知道了，”李純鈞回頭在他臉上掐了一把，“唔，太瘦了，貪長呢就沒肉，昨天硌得我身上都疼，沒好意思跟你說。”

    顧湛不好意思，回她，“我吃的不少了，不長肉我也沒辦法，真的硌著了？”

    “當然是真的。”

    顧湛連忙撲上去跟人膩歪了，李星淵和聶嬰的哥哥狹路相逢，兩個人都看到了這一幕。

    李星淵除了感歎妹妹眼瞎之外無話可說，聶新則是覺得，顧湛這舉動，不像個男人，難道顧湛隻喜歡年紀比他大的女人？

    聽說顧湛年幼喪母，這個可能性是極大的。前朝有位皇帝，深愛自幼照顧他起居的宮女，宮女比皇帝大十七歲，是可以當他親娘的年紀。

    聶新眼前一黑，看著顧湛的眼神無法形容。

    李星淵上前，道，“你妹妹那個樣子不行，顧湛不喜歡那樣的，你得讓她好好改改。”

    聶新不解地盯著他，李星淵一手搭在聶新肩膀上，“你也聽說了吧，我娘今天早上說要讓我妹妹跟皇長孫和離，這話不是賭氣，趕緊讓你妹妹去填了那個位置，也好趕緊她擇得遠遠的，你懂不懂？”

    “衛國公府真是厲害，未來國母的位置都敢讓出去。”聶新道。

    李星淵哈哈大笑，“人生在世圖的是痛快，不就是一個皇長孫嗎，哪裏有李純鈞的逍遙自在重要。”

    聶新將信將疑，“那你有什麽辦法？”

    “別急，回頭請你去摘星樓喝酒。”李星淵說完，吹著口哨給皇帝守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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