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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景能吃能睡，即便喝了兩杯酒，也是睡一覺就好了。顧湛把他從盆裏淘洗出來，放到小床上，被子一蓋就好了。

    海棠泡在水裏不想出來，拉著顧湛一起玩兒。顧湛沒轍陪了好一會兒，看她都快泡皺了，趕緊把小丫頭哄出來，用毯子包起來抱到她那張小床上，和李飛景並排放在一起。

    可是海棠不依，“我要阿爹抱著睡，海棠還沒有給阿爹抱著睡覺過，我不走。”

    海棠拉著他的袖子，蹦到顧湛身上，上去摟著他的脖子，在顧湛臉上親了一口，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撒嬌，非要和顧湛一起睡。

    李純鈞不管他們怎麽鬧，沐浴之後坐在窗戶沿上擦頭發。

    顧湛一瞥她，不知道她哪兒來的毛病，好好的椅子不坐，不是光腳坐在地山上，就是往窗戶上爬，說了多少回都沒用，就是不聽。

    海棠纏著顧湛講故事，聽的眼睛發光。沒辦法，李純鈞隻看風月話本子和兵書，壓根不會講適合小孩子聽的故事，但是顧湛學識廣博，講故事隻是小事一樁，講的時候順便裹挾一點大道理。

    李純鈞擦完頭發，又把明天要辦的事情整理好放在書桌上，然後留下一盞昏黃的小燈，說道，“海棠，你該睡覺了。”

    “我不，故事還沒有聽完。”海棠這兩天發覺她爹怎麽著都會順著她，難免得意，有時候不聽李純鈞的話。

    李純鈞笑眯眯地走過去，雙手抱在身前看著她，“你要讓阿娘再說一遍嗎。”

    海棠馬上認慫，鑽進顧湛懷裏閉上眼睛睡覺，又偷偷摸摸的扭頭看她娘，結果被她娘無情地瞪了一眼，“阿爹”

    “海棠乖，阿爹明日休沐，不必出門，專門陪著你，”說完，他果然又順著海棠，“阿暖，你不要嚇唬她。”

    李純鈞翻了個白眼，“你閨女才不怕，前幾個月養了狼崽子，後來又喂了兩個月的海東青，喂得可都是帶血的生肉。”

    顧湛，“”本來以為海棠軟軟糯糯，好嘛，果然是李純鈞的女兒。

    “小孩子不懂事。”顧湛無力道。

    李純鈞正要反駁，那邊李飛景哼哼唧唧的，她也顧不上再說什麽，趕緊過去，拿出床下的夜壺，給李飛景把尿，動作相當純熟。

    李飛景覺得身邊有人，努力睜開眼睛，“阿娘”

    “噓，天黑了乖，阿娘在這兒呢，別怕。”李純鈞這一聲哄簡直溫柔到了極點，顧湛看了，心好像泡在蜜水裏一樣。

    放在四年前，李純鈞絕不會這樣的。當年她都沒有正眼看過還是嬰兒的李飛景，那個時候隻是把他當做日後挾製匈奴的棋子而非當做孩子，現在卻這樣小心地哄著他。

    即便在顧湛從來的印象裏，她也是強硬的，他對她對顧湛的溫柔裏總是帶著挑逗之意，對其他人的溫柔或許別有目的，或許帶著些疏離。

    然而現在，在兩個孩子麵前，才是真正的溫柔和婉。

    之子於歸，宜室宜家。

    天下人都不懂李純鈞的溫柔，天下人都不懂堂堂一朝太子，想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卻四年如一日等待著一個離經叛道的女人。

    海棠終於睡著了，飛景也不再亂動，李純鈞把他的小衣服解開。回頭看著顧湛不打算把海棠放在小床上，於是直接抱起飛景，把他也放在大床上，和海棠並排躺在一起。

    顧湛並不多問，李純鈞卻解釋道，“先前在北境，有人在他麵前嚼舌根，說他是撿回來的，我那幾天忙不知道，回頭發現的時候他已經生了好幾天悶氣，不敢問我也不敢說話，後來就病了，可把我嚇著了，小孩子要好好愛護的，不然會長歪的。”

    “是，看得出來，你很疼他。”

    “自然，”李純鈞躺下打了個嗬欠，“都說生恩不如養恩，這話不是玩笑，養著養著就越發親近了，舍不得他受委屈。”

    顧湛過去將燈撚滅，躺在大床的最外麵，裏麵挨個是他的女兒，半個兒子，還有妻子，顧湛莫名其妙覺得肩上的擔子極為沉重，摟著李純鈞的肩膀覺得前途茫茫，可是仍然充滿希望。

    看得出來，相比於太子妃，李純鈞更偏愛鎮北將軍這個職位，她可以隨時請人過府喝酒，也不必應付眾多心思複雜，彎彎繞繞的女人。

    邱晟春再一次拒了家裏的婚事，在書房前跪著。

    夜深了，潯娘帶著熱湯飯，悄悄來看邱晟春，“晟哥，吃點東西吧。”

    “讓祖父知道他要生氣的。”邱晟春搖了搖頭，一頓不吃也餓不著他。

    “吃一點吧，”潯娘打開盒子，香味從裏麵飄出來，她把筷子遞給邱晟春，“晟哥，我在東山書院見過家裏要說給你那個姑娘。”

    邱晟春拿過筷子吃了一塊肉，問道，“怎麽了？”

    “哥哥，你不如離家去吧，那個姑娘她她平時都挺好的，可是我看見她打她家裏的庶妹，打的可狠了。”潯娘小聲在他耳邊說道。

    邱晟春道，“潯娘別怕，哥哥不會娶她的。”

    “嗯，哥哥喜歡許姐姐，我也喜歡她，”潯娘歎了口氣，“可是祖父和叔伯們不喜歡，他們真煩人，怎麽辦啊。”

    邱晟春搖頭，頹然道，“哥哥也不知道啊潯娘覺得呢？”

    “今天他們逼哥哥娶親，明日就要逼潯娘嫁人，潯娘和哥哥不是人，隻是棋盤上的棋子罷了，”她低下頭，接著說，“哥哥，我聽見母親和祖母嬸娘們吵架，祖母要把我帶在身邊教導兩年，然後送給湛哥”

    潯娘說罷，哭著臉哭泣起來，道，“潯娘喜歡純鈞姐姐和湛哥，是因為他們人好，又疼潯娘，潯娘不想進東宮。”

    邱晟春硬生生把嘴裏的米飯咽下去，柔軟的米飯硌得他嗓子生疼，說不出話來。

    潯娘是他們這一輩最小的姑娘，打小千寵百愛，人也養的沒什麽心眼兒，進了東宮那是死路一條，何況這四年來，顧湛沒有碰過任何一個女人，一直等著李純鈞，讓潯娘進東宮，邱家有一群瘋子吧！

    邱晟春覺得無邊黑暗襲來，壓得他喘不過氣，“潯娘別怕，七叔和七嬸不會同意的，哥哥會保護你的。”

    潯娘壓住哭聲，尚且稚嫩的臉上滿是灰暗，“謝謝哥哥，可我們生下來就享著邱家的榮華富貴，都是他們給的，怎麽逃得過呢，這一輩子都逃不過的。”

    邱晟春心裏一冷，“潯娘別這樣說，你還沒見過純鈞姐生的小丫頭吧，她小名叫海棠，生的漂亮，明日我帶你去看她們，純鈞姐不是糊塗的人，當年你在祖母身邊險些被教歪了，還是她提的醒兒，別哭了，回去睡覺吧。”

    “好，”潯娘用帕子擦擦眼睛道，“晟哥快吃，你吃完了我就走，你別娶那個姑娘，不然日後就變得和祖父他一樣了，我見過衛國公府的爺爺，脾氣可好了。”

    邱晟春點頭，“潯娘放心，哥哥知道。”他匆匆吃了兩口，把食盒給潯娘裝好，笑著將她送走了。

    有什麽好怕的，邱晟春想。分明是邱家的人被權勢遮住了眼睛，野心勃勃，甚至想將太子控製在自己手中，分明是他們的錯。

    邱晟春深吸了一口氣，以顧湛的個性，他容不下這樣的邱家，此番爭鬥必然無法避免。

    但是邱家能贏嗎？邱晟春冷靜地想。

    這四年來，顧湛私底下為北境大軍，為李家做了什麽，旁人不清楚，可他多少知道一點。北境大軍與其說是朝廷的兵，不如說是李家的兵。

    而李純鈞掌軍四年，積威甚重，她和顧湛感情深厚，太子身後的李家，總是太過低調讓天下人忘了他們其實是真正有權有勢的人。

    邱家的確敢與手握兵權的人抗衡，可是能贏得了嗎，李純鈞今日在皇後宮中殺人，誰能把她怎麽樣呢。

    先帝一道旨意，不讓她進東宮，可是架不住顧湛自己去找李純鈞，說句不好聽的，誰還能管的了太子床上的事情。

    估計明年一出孝期，太子就有兒子了。

    他都能想通這一點，可是祖父卻固執地堅持與太子爭鬥，要奪回內閣的權力。

    他是老糊塗了嗎？

    其實不是，邱閣老也沒有休息，披著衣服靠在床上。

    在他看來，邱家可以更進一步，也可以為太做些事情，是太子不識時務，拒絕了他們老一輩的幫助，妄圖改天換地，他不爭，太子明日就能將他們這些人清洗，在朝堂裏換上新人。

    致仕辭官，回鄉養老，不過是失敗的好聽一點的說辭罷了。邱閣老出身貧寒，可他一輩子沒認過輸，這一次絕不能讓一個毛頭小子嚇退。

    邱家不能止步於此，這是邱閣老的信念和堅持。

    他披著衣服起來，精神抖擻，給學生寫信，商議如何將學生推上空缺四年的丞相之位。

    一早，海棠趴在李純鈞身上讓她起來，李純鈞困得要命，拎著小姑娘塞進顧湛懷裏，閉著眼睛說，“抱走抱走。”

    顧湛隻得把海棠摟在懷裏，李飛景迷迷糊糊滾進李純鈞懷裏，母子二人接著睡覺去了。

    “大懶蟲，小懶蟲，太陽曬屁股了還不起來！”

    顧湛給海棠穿衣服，就聽見她嘟嘟囔囔的念叨，都要笑暈了。

    海棠早起這一點，一定是隨了他的，顧湛給她洗了把臉，抱到外麵澆海棠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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