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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湛果真翻了醋壇子，晚上把兩個小孩兒安置到別的地方去休息。

    一直過了子時還按著李純鈞不讓她睡覺，非要她答應趕緊把那群小夥子們送回北境，或者安排他們準備參加秋闈日後做官。

    李純鈞自然都順著他的話說了，床上說的話哪裏能信，她說就說了，顧湛愛聽就好。

    不僅如此，李純鈞還主動給顧湛表白，不知道念了多少情詩，譬如“用我心，換你心，始知相思深”，譬如“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還有“心有靈犀一點通”，李純鈞都說遍了，這才把人哄下來。

    然而始料未及的是，後來還是出了岔子。顧湛想要李純鈞叫他“相公”，她往日也是喊過的，但這次回來卻沒有。

    顧湛哄了好幾次，李純鈞咬著牙都沒喊。實際上顧湛現在確實不是她的相公，他們倆現在，用個不好聽的詞，叫“通奸”。雖然李純鈞沒有說出這樣的話來，但顧湛眼前短暫的喜悅被衝散了。

    李純鈞，他的女人，還在籠子外麵，還是隻有他一個人在裏麵，他一邊生氣自己無能，一邊又對李純鈞有些小小的怨怪，各種情緒混雜，他也理不清。

    然後一直到明德寺，顧湛都沒有主動開口和李純鈞說話，隻在路上陪兩個孩子玩兒。

    李純鈞更不痛快，昨天晚上睡得太晚，幹脆補覺去了，顧湛又能奈她何，二人就這麽鬧起了別扭。

    李純鈞不免覺得顧湛小氣，叫什麽不是叫，非要叫相公，明明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嫁了！

    這麽一想，她又覺得自己小氣，顧湛本來就因為此事懊惱，要她喊一聲相公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可是昨天晚上她到底在矯情什麽呢，傻了嗎，叫一聲不就好了！

    但是現在，她不想哄顧湛。四年不見，這人得寸進尺，登堂入室的本事今非昔比，就仗著自己疼他總是胡鬧，就叫他吃個教訓好了。

    她這麽想著，在馬車上睡過去了。

    海棠古怪精靈，發現娘親不高興，也故意癟著嘴不和顧湛說話，任由顧湛一頓好哄她也不為所動。

    最後顧湛用今晚回家可以讓她吃紅燒肉為交換，得到了小姑娘的話，她小聲說，“阿爹欺負阿娘了是不是，你真壞，阿娘最喜歡你了，你才是阿娘的心肝寶，你怎麽能讓她不高興呢！”

    顧湛一疊聲兒的道歉，聽到“心肝寶”三個字覺得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心中又十分熨帖。

    “我和阿爹，哥哥，阿娘最喜歡你，”海棠抽抽搭搭地說，“秀叔叔和梁叔叔他們都說你是心肝寶，飛景哥哥，你說是不是？”

    李飛景哪有不應妹妹的道理，點頭表示讚同，非常認真。

    顧湛抱起海棠，在她耳邊問，“這是誰起的，是阿娘嗎？”

    “是秀叔叔起的，阿娘不知道，他們怕挨揍，都不敢跟阿娘說，”海棠悄悄看了李純鈞一眼，趴在他耳邊說，“你不要告訴阿娘啊阿爹耳朵好燙，是不是病了。”

    海棠剛剛還怨怪顧湛，這會兒又擔心他。

    顧湛能不耳朵燙嗎？合著全北境都知道李純鈞有個“心肝寶”，不是小女兒而是當今的太子殿下。

    海棠糾結不已，看看睡覺的阿娘，又看看阿爹，立馬就紅了眼圈，怯生生地說，“阿爹，你們不要吵架好不好啊。”

    顧湛心疼不已，又是一疊聲兒地哄著，“乖，沒有吵架。”可是這話又騙不了孩子，她小，可不代表她傻。

    李純鈞被馬車顛簸醒過來，正好聽見了海棠最後一句話，她起來瞥顧湛一眼，把海棠抱過去，拿帕子給女兒擦擦眼睛，“海棠聽阿娘說話好不好？”

    “好。”海棠道。

    李純鈞把兩個孩子都放好，說道，“我與你們爹爹確實吵架了。”

    顧湛看向李純鈞，實在不解。大人的事情怎麽能讓小孩子摻和進來。

    隻聽她繼續說，“你們要知道，吵架這是很正常的事情，飛景與海棠是不是也會吵架？”

    李飛景險些跳起來，可惜馬車太小他被顧湛按住了，他喊道，“我不和妹妹吵架，我疼海棠，我都聽海棠的！”

    李純鈞覺得自己大概睡糊塗了，這倆小兄妹長到現在，真的從來不吵架，就算海棠無理取鬧，李飛景也護著她，壓根兒是非不分，不像他和李星淵。

    李星淵疼她是真的，可是總打架揪她頭發更是真的。

    李純鈞揉揉眉心，麵帶微笑“好，飛景最疼妹妹。”

    李飛景笑的開了花兒一樣，在海棠臉上親了一口，然後被顧湛鎮壓，終於不鬧騰了。

    “阿娘要謝謝海棠關心，”李純鈞換了個說法，“海棠是阿娘的小棉襖，擔心阿爹欺負阿娘是不是？”

    海棠撲在她懷裏，顧湛疼她，可李純鈞才是小姑娘真正偏心的人，有什麽事情，她還是會護著母親。

    “海棠不用擔心，”李純鈞在她耳邊小聲說，“昨天你阿爹翻了醋壇子”

    “阿暖？”顧湛打斷她，示意她不要對海棠說這些。

    李純鈞不理他，繼續對女兒說，“我們海棠也不會和陌生人吵架吧，感情好才會吵架。”

    “打是親罵是愛嘛，是不是阿娘。”飛景也撲過來，靠在李純鈞身上。

    顧湛看著他們娘三個額角直跳，“飛景，誰教你的？”

    “郭郭品哥哥。”飛景訕訕地摸著鼻子，完了，郭品哥哥又要挨揍了。

    顧湛心說昨天真正打的輕了啊，應該再按著揍一頓的。

    這話說完，海棠已經高興起來，小手拍著胸口，“哦，我明白了，阿爹喜歡阿娘才會吵架對不對，那就好，我還以為又要分開啦。”

    顧湛把女兒抱過來，拍拍她的後背，和李純鈞對視，二人眼中皆是心疼。他們都沒有注意過，海棠直到現在還在害怕，這是為人父母的失職。

    “阿爹給我們海棠保證，再不會和你阿娘分開了，以後也不吵架了。”顧湛道。

    海棠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大大方方地說“吵架沒有關係，我知道阿爹吃醋嘛，而且你也打不過阿娘，你們不要分開就好了。”

    顧湛隻管答應，哄著海棠，至於那句“打不過阿娘”，他權當沒聽見好了，誰讓是自個親生的呢，他認了。

    “你也不要吃醋啦，”海棠又道，“阿娘隻喜歡你一個呢。”

    顧湛點頭說他知道，拿出點心盒子放在她手裏，看樣子李純鈞是真不知道“心肝寶”這個稱號，她還是不要知道好了。

    海棠吃著點心，終於忘記這一茬兒，不鬧騰了。李純鈞哄好女兒接著睡覺，直到明德寺才起來。

    明德寺還是當年的明德寺，隻是引路的小沙彌長成了漂亮的小少年。

    李純鈞一下馬車就看見蓮生，十四五歲的少年，個子不高，但依舊白淨，披著一身袈裟，仿佛真的是從西方佛國下凡的菩薩，莊重溫和。

    海棠崩過去跟人家行了一禮，“哥哥，你真好看。”

    蓮生被可愛邪惡小姑娘抱著腿，實在不適應，抬頭看見李純鈞和太子顧湛，“殿下，瑛”

    “二姑娘，”李純鈞回道，“旁人都叫我二姑娘。”

    沒人注意到顧湛眼中閃過些許暗霾，“海棠過來，咱們上山了，阿爹抱你。”

    “我不，我要哥哥抱。”海棠任性地倚在蓮生身上，她覺得很舒服很安全。

    “海棠！”李純鈞輕叱一聲。

    蓮生看小姑娘舍不得不放開他，也心軟起來，主動抱起她說，“二姑娘放心，蓮生每日擔水上山，抱得起小殿下。”

    “便宜你了。”李純鈞在海棠額頭上點了點。

    海棠摟著蓮生的脖子咯咯笑起來，“哥哥你叫什麽呀，你長得真好看，比惠之哥哥還好看。”

    飛景落寞地跟在顧湛身後，“幹爹，妹妹又多了一個哥哥。”

    顧湛對這雙小兒女哭笑不得，抱飛景抱起來扛在肩上，往山上走。

    蓮生看著瘦弱白淨，力氣確實不小，海棠在他懷裏乖乖的，問東問西。

    “蓮生哥哥是蓮花裏生來的，我是從海棠樹上摘下來的。”

    李純鈞走在蓮生身後，心說你可是老娘曆盡千辛苦生下來的，要不是你爹喜歡海棠，你能叫這個，早知道叫梅花好了。

    蓮生小聲跟她解釋，三句話不離本行，竟然跟小丫頭說起佛法來。

    一路雲裏霧裏，終於進了山門。

    然而有句話說的好，不是冤家不聚頭。邱家老夫人領著家裏的媳婦姑娘，和李純鈞狹路相逢，顧湛還沒上來。

    穿水紅衣服的小姑娘叫起來，“不是說蓮生法師沒空閑嗎，為什麽和她一起！”

    李純鈞本來還想客氣一下，聽到這話馬上收起這個想法。蓮生隻行禮並不出聲，帶著李純鈞朝別的地方走過去。

    “欣蝶姐姐慎言，蓮生法師抱著的是嘉海公主。”邱潯冬低聲說道。

    “太子殿下的長女？”吳欣蝶麵露喜色，超前走去，“是太子殿下！”邱潯冬這一回沒有攔著她，麵帶冷意，吳欣蝶自己自己找死，誰能攔住。

    吳新蝶正是邱閣老門生的幼女，那門生正要爭奪丞相之位，他有心將女兒送進東宮，便請邱老夫人帶她幾天。

    不想吳欣蝶心比天高，自己父親要當丞相了，自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她做太子妃又如何，那李純鈞不過是個年老色衰的女人罷了！

    在蓮生身邊，李純鈞狠狠打了個噴嚏。

    顧湛扛著飛景遠遠與朝邱老夫人見禮，並沒有注意朝他奔來的女子，他身後的護衛很快迎上來，為顧湛護駕，所有人都被排除在外。

    吳欣蝶實在拉不下臉皮大喊大叫，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顧湛離開，氣得跺腳。

    邱潯冬的堂姐拍拍她的肩膀，“潯娘放心，她比不過你。”

    潯娘低頭，她根本不想進東宮，不想嫁給太子，這些姐姐們卻說她生的好時候，說些風言風語，好像太子會娶她一樣，根本就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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