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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多年前，邱閣老已經有妻有女，他進京科舉，高中狀元，被當年的吏部尚書井大人榜下捉婿，而我家中傳來訊息，說邱閣老已死，我外祖母獨自撫養幼女，然而五年之後，邱閣老找來，要將外祖母作為外室接來盛京，外祖母不願，帶著我母親離鄉，隻告訴母親，說她爹已經死了。”

    陸平安一陣哽咽，“我長大讀書之後，母親一直念著要來盛京城，說她的父親死在這裏，她要來看看”

    “誰知她便見到了自己活生生的親生父親，母親從未想過攀附於邱家，可他他們卻擔心泄露自己的秘密，要將我與母親殺害，我僥幸免死，母親卻卻再也回不來了。”

    陸平安傷痛盡顯，涕泗橫流，“我父兄已經在趕來的路上，還請諸位明察，陸家上下，感激不盡！”

    但是棋子又如何呢？陸平安垂眸，母親慘死在他麵前的模樣曆曆在目，她有什麽錯，不就是想看一眼繁華的盛京城，看一眼自己父親的“埋骨”之地嗎？

    憑什麽呢，手握權力，便如此草菅人命。他看向大夏的太子，未來的君王，如此冷靜地將當朝盤根錯節的邱家置之死地，他真是個厲害的太子。

    “邱閣老，你說呢？”崔子敬高聲問。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邱閣老抬起眼皮，看向太子，“殿下您覺得呢？”

    “本宮相信，大夏律例昭昭，公道有存，有冤屈者當申明，”顧湛抬眼，淡淡回答，“崔大公子，你還是沒有交出邱閣老買凶殺人的證據，陸平安的言辭固然斷人肺腸，然而本宮還是那句話，證據不足。”

    李純鈞抱著劍，朝顧湛道，“太子殿下真無情，如此悲慘之事尚不能讓你折心摧肺。”

    顧湛回頭，很是無奈地說，“本宮有情，但大夏律例無情，我等一切言行，一切審判，當遵守律例，絕不因私情廢公，還請二姑娘以及在場諸位見諒。”

    崔植這才發現，顧湛今日是不能讓他們輕易給邱家定罪的。他們就是因為證據不足，所以才選擇今日在人前鬧大。

    李純鈞從袖子裏拿出一枚鈴鐺，遞給楊護，讓他給邱家的管家看。

    半晌後，邱府管家掙脫了衙役，大聲喊道，“老爺，不是您說的，叫小人好好安置大小姐和她兒子的嗎！”

    “您素日裏讓小人去安置誰，不就是送他們去死嗎！”

    楊護心說，原來崔家也是棋子，布局的人是太子和二姑娘。

    “你”邱閣老一口氣哽在喉嚨不上不下。

    “您和老夫人，素日裏就是這樣吩咐小人的啊，”管家哭喊道，“太子殿下饒小人一命！小人上有老下有小啊！小人隻是奉命辦事，小人還知道其他事情！”

    京兆尹趕緊讓人把管家按倒在地，再次堵住了他的嘴。

    “這人家裏三代單傳，他兒媳婦連生四個姑娘，剛生的小兒子明天滿月，金鈴鐺是他準備的滿月禮，從明德寺求來的。”李純鈞給楊護解釋。

    楊護後脊梁骨一陣一陣地發寒，他忽然覺得李純鈞就像草原上狼群裏的狼王，她盯著所有的獵物，將他們玩弄於股掌之上。

    若是這件事他來辦的話，肯定是自己親自出麵，撕下邱家的臉皮。可她卻讓崔家來撕，自己隻是掌管大局，全了太子的名聲，恐怕今天之後，被詬病的不隻是邱家，還有咄咄逼人的崔家父子。

    而太子堅持以大夏律例為先，對日後推行的律例改革大有裨益，如此，一箭雙雕，漁翁得利，這“夫妻”二人，才是弄權的高手。

    “楊大人，”顧湛上前一步，道，“此案重大，將陸平安和邱府管事帶回刑部再審，陸北鴻，著神武衛封鎖邱府，任何人不得進出，本宮進宮向陛下請旨，無關人等，一並散去。”

    顧湛手起刀落，撇開崔植父子，把人證握在自己手中。

    崔植皺著眉頭，然而當眾反駁太子，畢竟有謀逆之嫌，也實在難看。

    李純鈞過去，扶著自家老爺子，“走，回家吃午飯去。”

    “你自個回去吧，老夫要同老友們喝酒去。”老爺子掀開孫女的手說。

    李純鈞瞧著這群不下六十，而且因戰事多有傷病的老頭子，不免擔憂，不過喝酒吃肉是人生樂事，總不能因為所謂的身體不好要多活幾年這樣沒意思的理由就不讓他們去。

    “我叫人送你們去摘星樓。”李純鈞笑著說道。

    “你看這姑娘多懂事兒啊，”薛翁邊走邊道，“我家那些個人，整日裏盯著我老頭子，不讓吃肥肉，不讓喝酒，天冷了還不讓我常出門，唉…”

    “想我老張戎馬關山，老來卻不能肆意瀟灑，可憐可憐哪。”

    “行了吧你，哪兒來這麽多廢話。”李老爺子拖著張老伯爺上了馬車，扭頭對孫女大手一揮，“你自己走吧，不用管我們老的。”

    薛翁道，“阿暖哪，你讓我們家小子來晚點兒，別太早了。”

    李純鈞點點頭，無可奈何道，“您幾位也悠著點，家裏孫子孫女還等著呢。”

    很快，邱家被包圍，不到一個時辰，邱閣老雇凶殺女一案事情傳遍盛京。

    邱家長子還未從剛才的事情中回過神來，他今年五十有餘，竟然不知道自己自己是母親和下人生的兒子！

    邱濟沒辦法接受，他明明是當朝閣老的兒子啊，他的父親剛剛受封明國公，他日後是要繼承爵位的，他怎麽能能是下人生的呢！

    邱濟的妻子更是不能忍受，她倚在床上哭的淚流滿麵，大女兒忽然跑進來，哭喊道，“娘，嚴家剛剛送來了休書！”

    邱夫人驟然起身，擦了把眼淚拿過女兒手裏那張紙，看過之後渾身發顫，嚴家明言休妻，打定主意要和邱家斷了幹淨。

    “怎麽辦，娘，爹呢，爹他真的”

    邱夫人麵如金紙，眼淚撲簌簌往下落，“我的兒！”

    “娘，您先別哭了，咱們去找舅舅救命吧，”長女扶著母親，哆嗦道，“舅舅與您一母同胞，他會救您的是不是，啊？”

    邱夫人沒有說話，不求雪中送炭，隻求他們不要落井下石。

    邱晟春敲門，隔著門說，“大伯母，堂姐，祖母請你們過去。”

    “厚顏無恥！”邱夫人冷笑一聲，“這惡婦，當年看中我家權勢，竟然聘我做你爹這個下賤東西的妻子，毀我此生！”

    邱晟春在門外聽得皺眉，多年夫妻，何至於怨毒至此。邱家是為了權勢，難道她嫁過來，不是為了權勢嗎？

    邱晟春跟在兩個婦人身後，倒是意外地平靜。他想過邱家日後的變化，但是沒想過邱家會走到這一步，也沒有想到自己的祖父母有那樣不能為人道的過往。

    盛極必衰，才是世間常理，若非邱閣老把持大權絕不放手引退，誰能翻出這樣的舊事來。

    邱閣老和妻子相對而坐，中間放著一份明黃色的聖旨。

    “是你派人殺了冬娘吧。”邱閣老抬起蒼老的臉，他的眼角垂下來，幾乎要遮住眼睛，他看著金玉加身，珠翠滿頭的妻子。

    “是我，”邱老夫人眉眼間透出一股與年齡不符的戾氣來，“隻恨我一時失手，沒有將你那外孫一起殺死，叫他壞了大事。”

    邱閣老手腕顫抖，“你若是不做什麽，會有今天的結果嗎？井麗秀，天下真是找不到比你更狠毒的女人了！”

    老夫人輕笑，語帶嘲諷，“邱毅是邱毅，當年你屈從於井家，娶我為妻，一路平步青雲，那個時候，你不就放棄了你的元配和女兒嗎，你有臉說我狠毒，哼，那殺手把你女兒扔進水裏的時候，特地交代，是你，是你毅擔心事情敗露，要置他於死地，她在黃泉等著你呢。”

    邱閣老捂著胸口，那裏一陣一陣地發疼，年幼可憐的女兒和蒼老的女兒，兩張麵孔在他腦海中交疊出現，質問他為什麽？

    為什麽啊！是他身為人父，身為人夫的失職，是他身為男人的過錯，是他貪戀權勢！

    他看向井麗秀。當年井家權勢滔天，井麗秀不過十六，卻與人私通有了孩子，井大人為保全臉麵，挑中邱毅做女婿，許諾他日後高升。

    邱毅猶豫過，但他第二天就聽說拒絕了井家的那位榜眼，被外派去黔州，這輩子都回不來了。。年輕的邱毅選擇了屈從，養著別人的兒子，但好處是顯而易見的，他一路走來，不曾有過曲折。

    直到今日折戟。

    半生順遂走到如此顯赫的地位因此，今日名聲掃地，落得如此下場更是因此。

    因果循環啊，他看著自己手腕上這串紫檀佛珠，因果循環。崔家一派，太子一派，都等著他讓出這個位置呢，他舍不得，現在還是舍不得。

    邱晟春推門進來，“祖父，祖母，家裏人都來了。”

    “是阿春啊，來扶祖父一把。”

    邱晟春上前，攙著邱閣老一邊身子，正要扶他起來，可是邱閣老那半邊身子卻不能動了，

    “祖父？！”邱晟春驚慌地喊道。

    邱老夫人回頭一看，瞪著眼睛，“快，去叫府醫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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