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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純鈞到了鄭家門口，看著前麵的少年，改了主意。

    “惠之，你進去吧。”

    王惠之遲疑，“二姑娘？”

    “要借我的釵子嗎？”她問。

    王惠之沒說話，扭頭進了鄭家大門。陸北鴻一見是個少年，略微皺眉。

    “他就是嗎？”平遠侯世子指著王惠之說道。

    “家弟被侯府世子所傷，重傷不起，在下來討個說法。”王惠之僵硬說道。

    鄭世子大怒，“你說什麽，你沒看見我弟弟躺在地上嗎！”

    王惠之眯起眼睛，“看著這個說法我不用討了，告辭。”

    “慢著，你是哪家的人，如此放肆！”

    王惠之抬眸看看地上的屍體，又看看怒氣衝天大腹便便的鄭世子，“在下鎮北將軍府親衛。”

    “鎮北將軍府是什麽東西！”鄭世子高聲喝問，言語之中的怒氣卻不似剛才那般。

    王惠之心裏有了計較，平遠侯府也不是鐵板一塊，這位世子木訥不靈，恐怕對他在神武軍中的弟弟早有不滿，冷冷道，“平遠侯府又算什麽東西。”

    陸北鴻沒想到就算弄死了人，李純鈞手下的人還敢如此態度。要是平常世家，指不定怎麽掰扯人情呢。

    沉默許久，鄭世子終於想起來，鎮北將軍府那位，是李家的二姑娘，雖然不是名正言順的太子妃，可是滿盛京都知道她和太子牽扯不清，太子為了她，至今不娶正妻。

    平遠侯世子想得開，可是他娘就不一樣了。

    侯夫人醒過來之後聽說殺她兒子的凶手竟然光明正大到了府上，立馬殺過來，人未到，聲先至，像個瘋子一樣朝王惠之吼道，“殺人是償命的，老大，去告官，去告訴陛下，要他給老二償命！”

    陸北鴻看著如此亂局，心中煩悶，也不知道李純鈞哪兒去了，這麽個十幾歲的孩子懂什麽，在這裏添亂。

    王惠之不管侯夫人如何哭嚎，道，“你們府上到底誰能做主，站出來講話。”

    他們家能做主的人剛剛從念奴嬌聽戲歸來，親子的死訊令平遠侯如遭雷殛，下了馬車都在哆嗦。

    李純鈞將人喊住，道，“平遠侯爺？”

    “你”

    “您的次子傷了我府上親衛的弟弟，特意來找個說法，”李純鈞道，“平遠侯府這牌匾上的塵土怎的如此多呢。”

    平遠侯抬頭去看金字牌匾，幹幹淨淨，沒有一絲塵土，“你說什麽？”

    “鄭國公府的牌匾沒有保住，實在可惜。”李純鈞道。

    天下人大抵已經忘幹淨了，鄭家與李家一文一武，都是開國功臣，同封一等國公，隻是過了三代，鄭家已經降為侯府。

    平遠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李純鈞看在他兒子死了的份上，也沒有繼續說下去。

    “今日之事，您覺得應該如何了呢，您知道您的次子做了什麽嗎，”李純鈞聲色冷冽，“今日談的好了，我就是來請和的，談的不好，鄭家的牌匾我就順手帶走了，您家的嫡子我也順手帶走。”

    平遠侯到底年長，也知道這盛京是個什麽鬼地方，隻是他心中泣血，可憐次子，就這樣白白死了嗎？

    “你府上的事情，自行解決去吧。”李純鈞轉身上了馬車。

    平遠侯捂著胸口，聽見仆從說李純鈞剛剛還讓個少年進來，正在與世子說話。

    “令府公子不慎離世，實在始料未及，鎮北將軍府亦心懷愧疚，”王惠之指著外麵十口大箱子，“世子，您後半生的榮華富貴都在那裏，若是還有不滿，請告之，將軍府盡力彌補，此事私了就好。”

    “我兒的命能補回來嗎！”侯夫人一聲大喝，領著一行老弱婦孺哭嚎起來。

    王惠之和陸北鴻對視一眼，一個想，二姑娘不來真是對的，另一個想，李純鈞這個人精！

    王惠之看著鄭世子，“世子和二公子都是欠了人命的，大約是因果循環吧，世子覺得呢？”

    王惠之抬手將一疊紙遞過去，“銀票。”

    鄭世子一看哪裏是什麽銀票，明明是他幹過的見不得人的事情。

    鄭世子一臉菜色，進來的平遠侯滿目死氣，抬手道，“轉告李二姑娘，本侯答應私了。”

    王惠之露出一點愕然，但轉瞬即逝，他知道，這人經過門口，肯定與二姑娘說過話了。

    “既然如此，還請謹記今日的話，”王惠之道，“令公子所為之事，不是今日死，就是明日亡。”

    “他今日一走，對諸位倒是好事，”王惠之嘴角維揚，看向門外的箱子，“若是明日走，恐怕要諸位陪著，告辭。”

    陸北鴻從未插話，冷眼看完，與王惠之一起離開。

    李純鈞正在等候，看見陸北鴻之後，先行一禮，道，“郭品一事，多謝你相護。”

    陸北鴻漫不經心道，“以二姑娘的本事，我這點小事不算什麽。”

    李純鈞聽出他的嘲諷，並不反駁，“如此，那我告辭了。”

    陸北鴻沒接話，王惠之側過臉看他一眼，說，“恕小子直言，您與令尊大人入職神武衛將近五年，神武衛中竟有如此渣滓，您怕什麽，陸家怕什麽，怕太子殿下日後不能好過，您好當牆頭草嗎？”

    李純鈞帶出來的人，嘲諷人的本事必定是一等一的，王惠之少言寡語，卻不代表著他沒這個本事。

    “有操心我們二姑娘的工夫，不如肅清神武衛，既然早已站定，便請不要朝三暮四。”

    李純鈞掀開簾子，“惠之快點，我等你問話呢！”

    王惠之一牽韁繩，朝李純鈞奔去。

    陸北鴻被他戳到痛處，隻是一腔怒氣還沒發泄出來，王惠之已經遠去。

    確實，陸家行事畏首畏尾，不如李純鈞，什麽都肯為太子豁出去，隻是他一己之見實在不算什麽，父親叔父們遊移不定，他又能做什麽呢。

    李純鈞聽王惠之說完，道，“錯了。”

    “二姑娘？”

    “你應當以權勢威脅，把‘死’這個字蓋在他們頭上，最後再給活路，”李純鈞說，“你先小小的威脅了兩句，就給人家活路，最後給予最大的威脅，這是反了。”

    王惠之的神色擔憂起來。

    李純鈞倒是不太在乎，教導說，“談判的第二個關鍵，主動權要在你手裏而不是在對方手裏，絕不能妥協，你今日看見老弱婦孺心軟了罷。”

    “是，請您責罰。”王惠之低頭看著李純鈞，頗有點可憐巴巴的意思。

    李純鈞擺擺手，“不是大事，明日就將他們打發走。”

    “給您添麻煩了。”王惠之羞愧萬分，竟然將韁繩扯緊了幾分，那馬驟然被勒住，立時揚起前蹄往前衝去。

    “惠之！”李純鈞驚呼。

    王惠之半個身子從馬上摔下來，終於回過神來，好在小夥子身手利落，馬匹又是他慣常騎的，配合極好，李純鈞喊出哪一聲後，他已經安撫好了馬，自己也平安無事。

    李純鈞氣的想把這小子揍一頓，嗬斥道，“想什麽呢，馬都不會騎了！”

    王惠之低頭，平常他是被嗬斥慣的，比起郭品大永他們來，王惠之的確經常受罰，李純鈞待他極其嚴苛，從不放縱。

    “郭品常常惹禍，大永一心都在編纂書籍上，三兒和五兒一個口無遮攔，一個瘋瘋癲癲，還有他們，個個都有毛病，惠之自覺要強過他們去，為何您總是偏疼他們卻這樣苛責我！”

    這就是王惠之想問的話，他很早以前就想問了。李純鈞對他們這批人十分看重，對其中幾個出色的更是疼愛，當自家的弟弟一樣養著。

    隻有王惠之一個人覺得自己是撿來的，李純鈞對他少有言笑，但凡犯錯，就要敲敲打打，要是他惹出郭品今日的禍事來，恐怕就是跪下挨鞭子的，哪裏像郭品，被二姑娘好生安撫不說，還替他收拾殘局。

    王惠之越想越委屈，眼巴巴地看著李純鈞。

    “惠之真的不知道我的心思嗎？”李純鈞笑著說。

    “你文才出眾，武藝極佳，性格深沉冷靜，胸有城府，雖然如今稍有欠缺，可你不過十七歲而已，會長大的，你當真想不到我對你寄予何等厚望嗎。”

    王惠之低頭，道，“我我情願自己不聰明，哪怕像郭品也好，您對我寄予厚望，若是我辜負了您怎麽辦？”

    “那得看十年之後，”李純鈞認真回答，“我確實對於苛責了些，是我不好，不過在我眼裏，你們都是一樣的，郭品與大永各有所長，惠之則是統帥之才，日後我在這盛京城裏不能離開，還要指望你呢。”

    “那那您，我若惹事，您也要像待郭品這般”王惠之畢竟年紀小，他希望李純鈞能夠偏愛他，他看著李純鈞的眼神，臉上生出紅暈來。

    “我知道了，”李純鈞笑道，“往日真的虧待你到如此地步嗎？”

    “不，不是，”王惠之道，“隻是，是我想不開。”

    李純鈞笑笑，“嗯，還想問什麽？”

    “今日此事您不必親自出麵，為何還要過來，如此徒惹人非議。”王惠之皺眉道。

    李純鈞道，“這麽大的把柄，崔家和齊王府都不會放過李家的。”

    “那您想？”

    “盛京沒意思，你們國公想走。”李純鈞說。

    “自行離開惹人懷疑，不如被人算計走，”王惠之恍然，“那您要走嗎？”

    “我嘛，你猜猜看。”李純鈞放下簾子，要怎麽辦，還得看顧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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