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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楓險些開口說你張碩這麽護著那女人是為什麽，你跟她是不是不清不楚了好在謝楓忍著沒說出來，不然顧湛今天就在這兒先弄死他。

    “那使臣要是說李家叛國通敵，諸位也要信的嗎？”

    顧湛言語之間的嘲諷實在明顯，皇帝揮手道，“散了吧，沒有正事做嗎！”

    幾個人看著皇帝的背影，這裏最不務正業的恐怕就是皇帝了吧，要不是他毫無決斷，又猜忌顧湛，怎麽會把地方世族這些野狼引到盛京城，鬧得滿城風雨。

    顧湛因為外麵的事情氣的吃不下睡不著的，李純鈞倒是安安穩穩的等著今天晚上吃元宵。

    他們二人著實有趣，有關自己的事情惹不起多大火來，可是說到對方那就恨不得去套麻袋把人打死的。

    譬如這一回，有關李純鈞的流言蜚語一夜之間漫天亂飛，她自己隻當沒聽見老神在在，顧湛卻是忙來忙去要把她的事情壓下去。

    蓮生和龜茲來的大師二人一並去看顧湛養的滿園子花兒，有一株曇花今夜要開，大冬天裏這實在是少見的事情。

    反正蓮生看起來就很高興，李純鈞過去的時候，他正在給海棠講“曇花仙子和韋陀”的故事。

    李純鈞看遍了大夏的話本子，當然十分聽出那個“曇花一現為韋陀”的愛情故事。美麗和花神為什麽會愛上一個禿頭總念經，說話都不順的和尚？

    她以前不懂，但是看見蓮生和龜茲高僧這兩位仿佛真是從西方佛國下凡的僧人時，便摸到了一點兒邊。俊俏好看的人，哪怕剃了光頭，也是俊俏好看的。

    “聿明氏帶著曇花神到達佛國之後，花神異煙就認出了韋陀，韋陀也想起了前世的記憶，佛祖體諒他們的前緣，允許韋陀去了結塵緣。”蓮生聲音壓得很低，好像擔心驚到曇花神似的。

    “佛祖不應該成人之美嗎？”海棠撅著小嘴，很不高興地拉著蓮生的袖子。

    蓮生在她頭上摸了摸，接著說，“情仍在，但緣分盡了。”

    海棠一個勁兒地搖頭，她聽不懂這樣複雜的故事。她身上流著北境的血脈，生下來就有一條信念，所求的一定要竭盡全力，不能放棄。

    海棠聽了這個不完滿的故事，偏過頭看著曇花，然後一直沉默。李純鈞也沒去哄，誰惹的誰哄。

    果然蓮生又絮絮叨叨給她講了一串故事，不再提曇花和韋陀的結局已經是最好的了，海棠這才高興起來。

    龜茲高僧看見李純鈞，朝她走來，再三感謝她的招待，然後問，“二姑娘的藏書，貧僧能夠抄錄嗎？”

    “您請隨意。”李純鈞還是沒想起來這位高僧的名字，太拗口了，她叫不來。

    “您可以叫我九一，”高僧一雙溫柔的灰色眼睛露出笑意，“這是我您的女兒幫我起的中原名字。”

    李純鈞瞥了海棠一眼，笑道，“這您也敢讓他起？”

    “海棠公主非常聰明，”他看向海棠，蹙了蹙眉頭，有些可惜地說，“她喜歡聽經書裏的故事，很有靈氣，但她似乎喜歡質疑一切，她並非篤信佛祖的人。”

    這一點李純鈞沒有注意到，信不信佛教對她來說都沒有關係，顧湛和李純鈞隻是覺得蓮生是個很好的老師，有耐心有學問。最重要的是，李純鈞希望海棠這一生遠離殺戮。

    李純鈞自己什麽都不怕，但是她怕自己做的事情報應到女兒身上，即便她以前從來不信這些，可是現在她覺得害怕。

    為將者，殺戮多矣，滿身鮮血，這一輩子都洗不幹淨的，她盼著海棠一世平安，離這些越遠越好。

    “您應該重新為她請一位老師，蓮生太年輕，看似沉穩，卻心性不定，為人老師，還是差了幾分。”九一誠懇地建議道。

    “再大一點吧。”李純鈞向他道謝。

    九一看出李純鈞的不在意來，他扭頭看著海棠和蓮生，一個年少，一個年幼，沒有再說什麽。

    顧湛在東宮忙了一下午，傍晚才有空過來，準備今夜領著夫人和女兒去看煙火，新帝登基，啥都沒幹就好大喜功，尤其今年各方來使，皇帝早就吩咐了，一定要將盛京裝扮起來，讓所有人都看看大夏的太平盛世。

    因此今年的燈會和煙火格外盛大，雖然說有些奢靡，但好看卻是真的。

    廚房足足煮了五大鍋元宵，好懸把那群小夥子喂飽了，李純鈞今日大發慈悲，交代了兩句就放他們出門了。

    顧湛來時，小夥子們正一哄而散，都顧不上跟姐夫打招呼。

    阿五停下來，道，“太子殿下，今日好容易能出門，我們先走了，祝您玩兒的高興。”

    李純鈞正在給海棠喂飯，她隻許海棠吃三個芝麻元宵，海棠又在鬧脾氣了，“阿爹，我還想再吃三個，我還能吃。”

    她拉著阿爹的手往自己圓鼓鼓的小肚子上摸，李純鈞一臉嚴肅，“不行。”

    顧湛哄道，“海棠乖，一會兒去外麵吃好吃的。”

    海棠搖頭，“今天晚上曇花要開了，我要去看看可憐的曇花神。”

    顧湛抬頭看李純鈞，李純鈞這才解釋了一下。

    “那你不想看燈了嗎？”顧湛問，“曇花午夜才開，阿爹帶你去外麵轉一轉，去猜燈謎，然後帶你回來看曇花開好不好？”

    這誘惑頗大，但小姑娘不為所動，認認真真，一字一句地說，“今夜我隻做一件事情，煙火和花燈很美，但是等花開更美。”

    李純鈞心想自己生的女兒果然與眾不同，顧湛則是覺得海棠不像個小女孩兒，但是女兒的意願不能違背，隻說，“明晚還有，我們明晚去看燈火。”

    海棠點點頭，在顧湛額頭上親了一口，換來了半顆甜甜黏黏的元宵，然後去花房裏找蓮生了。

    “阿暖，海棠是不是不像個孩子，不愛哭，也不鬧，太聰明了。”

    “她生下來的時候都不哭，沒滿月的時候餓了尿了也跟蚊子叫一樣，打小就懂事文靜，也不是我教的。”李純鈞也非常苦悶。

    顧湛皺眉，道，“算了，左右咱們日後多護著她，給她找個可靠的人護著她一輩子，沒有問題的。”

    二人為女兒憂心完，李純鈞才問起顧湛替她應戰的事情。

    “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不礙，沙盤對戰吧，賭注你想要什麽？”李純鈞問他。

    “謝家的東西能要嗎？”顧湛道。

    “那就要錢好了，一萬兩紋銀。”李純鈞提了個價錢。

    “行，別的咱們也不缺。”顧湛答。

    今年的元宵節格外盛大，李純鈞和顧湛一人提著一盞琉璃海棠燈，隨著擁擠的人群裏努力往前走。

    李純鈞依舊是走一路吃一路，還不忘派人給等待花開的女兒和蓮生送一些回去。

    顧湛走在她身旁，感覺到難得的平靜和心安。走到摘星樓時，裏麵已經坐滿了人。

    衛箐和他夫人一人抱著一個兒子;張碩依舊是老光棍一條，抱著俞九容的女兒玩耍;許如意一手拉著弟弟，另一手拉著以後的繼子，薛嘉和陸南雁喂兩個孩子吃點心李純鈞相識的人大多數都在這裏。

    李純鈞驀然想起，當年春獵時，一起吃烤羊肉一起喝酒的年輕人來，如今大家已經各自成家，但好在，大部分人還在。

    哪怕明日風暴將至，今日的團聚也值得慶祝。

    俞九容問她，“海棠呢，你們怎麽當爹娘的，竟然不把海棠領出來？”

    “你侄女在家等曇花開呢，這可真不怪我。”

    “曇花？大冬天的我家就水仙開了，怎麽你家曇花還開呢？”陸南雁驚訝道。

    李純鈞高深莫測地一笑，“不可外傳。”顧湛愛花的事情很少人知道，否則文武百官天天給他送花兒。

    將軍府，花房。

    夜已經深了，海棠披著小袍子，坐在小椅子上一動不動地盯著曇花，就怕自己一眨眼睛便錯過了這樣難得的美景。

    蓮生麵容平靜，安安靜靜地坐著念經，隻是一隻手不時去扶海棠，怕她困了從椅子上摔下來。

    子時三刻，海棠已經睡意朦朧，靠在蓮生身上睡著了，蓮生好似看見潔白無瑕的花瓣微微一動，他拍拍海棠的後背，叫她起來。

    “花開了。”蓮生低聲說。

    海棠馬上打起精神，瞪著漂亮的圓眼睛，一眨不眨說，“要開了嗎？”

    “對。”蓮生輕生回答。

    純白的花瓣在月色下悄悄綻放，海棠抓緊自己的小袍子，靜靜地等待著。

    她雖然小，然後一向敏感又聰明，在花開月圓的時刻，海棠覺得一陣一陣地心酸，她不大懂，但是很不舒服。

    在曇花的不遠處，盛開著漂亮的海棠花，她摸摸自己的小臉，模模糊糊地想，還好阿娘給她起名叫海棠，不叫曇花。

    等外麵升起美麗的焰火時，曇花終於露出她短暫而又美好的真容。蓮生垂眸靜靜地看著，外麵的煙火繁華總是擾不到他的心中。

    海棠走到窗前，看了看同樣短暫又美麗的焰火，又看看曇花。

    “蓮生哥哥，韋陀佛能夠看到曇花開嗎？”

    “哥哥也不知道。”蓮生回答。

    “哥哥，永遠守著曇花神不好嗎？”

    蓮生回答，“花開一刻，花開一世，終有分別。”

    “可我還是覺得韋陀佛不好。”海棠小聲說話，沒有讓蓮生聽見。

    李純鈞故意招惹身邊的幾個小孩，逗得他們又叫又鬧，活潑有生氣。

    “不知道海棠的花兒開了沒有。”

    “過了子時，開了，”顧湛說，“不如讓她多跟同齡人玩兒。”

    李純鈞搖頭，“沒用，她就是跟男孩子一起長大的。”

    顧湛拉起她的手，“走了，去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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