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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北境的天氣還是陰沉沉的，李純鈞才到的第二天，李星淵就帶著海棠沒了影兒，大概是擔心李純鈞找他算賬。

    李純鈞有心揍他但是沒空，李家到底是沒有了兵符，雖然表麵上沒有變動，但誰心裏沒個嘀咕呢。好在大多數將領曆代追隨李家，不會有人敢輕易動作。

    李純鈞將軍務揀重要的處理完，去和幾位老將會麵。她一身騎裝，倚在門口，“你真不去啊，好不容易人來齊了。”

    顧湛搖搖頭，“今日不去，哪一日你在營中練兵，我再去湊個熱鬧。”他今天過去實在不像話，雖說是被皇帝扔出了盛京，可堂堂太子殿下，在這樣敏感的境況下進入軍營，難道有動搖軍心惹人猜忌之嫌。

    他無意動搖李家的北境的位置，李星淵比他的父親和妹妹都看得開，日後的北境，且不一定是誰的天下。

    顧湛這次來，就沒有明說自己的身份，他明麵上還是去蜀中了，不過人啊卻來了北境。

    “不必如此”李純鈞這話說出來，又覺得違心，她本來就要保住李家的位置，和顧湛的矛盾無法調和，“那我先走了，後日回來，要去玉門，潼關巡視，到時候跟我一起走。”

    顧湛送她到門口，道，“路上小心，早點回來。”

    李純鈞笑著應下來，她心情很好，顯然對繁忙複雜的軍務更感興趣，和隻喜歡打仗的李星淵不一樣，她有統籌大局的本事。盡管這一次應下了謝楓的挑戰卻沒有機會比試，但顧湛覺得，大夏同輩的年輕人，沒有哪個是她的對手。

    孫行至幾位老將軍坐在盔甲加身，一早過來等李純鈞，孫行至打了個嗬欠，“老張，你說這丫頭這次回來，是不是要開仗了？”

    “不可能，不可能，”張將軍摸著他那把胡子，說，“二丫頭現在一心都想去平南，哪有心思打北邊的仗，你沒聽說嗎，她養著個匈奴王族的男孩兒，現在五六歲，十年以後可就是草原的野狼了，到時候咱們坐收漁利。”

    孫行至小聲說，“聽說那位跟著她一起來了，你說那位是圖什麽，據說這些年他就隻有二丫頭一個，院子裏的女人都不帶多看一眼的，這也是個狠的。”

    幾個人紛紛讚同，決定勸李純鈞，他們自己就是男人，當然更了解男人了，偷個腥養個把好看的女人那是家常便飯，誰還能真守著家裏的糟糠過一輩子，能給她正室的尊重和體麵就夠了。

    太子為了北境，現在可以沒有別人，但是日後呢，人家這麽年輕，以後當了皇帝，想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想生多少兒子就生多少兒子，誰還能他怎麽著了。

    說到底，這些破事兒，吃虧的就是女人，沒說的。

    “當初就該給我兒提親，讓二姑娘嫁給我兒，”孫行至遺憾地說，“咱們是一家人，也少了這麽多麻煩。”

    張將軍哼道，“得了吧，借他們幾個膽兒也沒人敢娶那小姑奶奶。”

    幾個人對李純鈞未來的歸屬憂心忡忡，孫行至道，“還不如讓她多養幾個男孩子玩兒，她不是喜歡嗎。”

    幾個人麵麵相覷，又覺得太子殿下能娶她也是倒了幾輩子的血黴。

    李純鈞進來的時候，一溜人齊刷刷地往她背後看，她道，“幾位說什麽呢，這麽熱鬧。”

    幾個人看見梁家兩兄弟跟在她身後，再沒有其他人，張將軍道，“二姑娘啊，你不是帶了個人回來嗎？”

    李純鈞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道，“都知道了，他今兒不來。”

    “你給我們安個心，那位到底是來幹嘛的。”

    李純鈞放下茶杯，一副鄭重其事的意思，眾人都冷著臉等她說呢，沒想到她卻說，“按他的話說，是想看看我長大的地方是什麽樣子。”

    眾人聽完麵麵相覷，雖然引起一陣騷亂，李純鈞笑眯眯地看著他們，張將軍語重心長道，“二姑娘啊，皇族的血多冷，心多硬，你不知道嗎，這話你也敢信？”

    “我當然不信，隻是聽著好玩兒啊，”李純鈞擺擺手，“人生在世，不是騙別人就是騙自己，這話我就是愛聽，管他真的假的，至於別的事情，我心裏有算計，諸位不必擔心我賣了你們哦，對了，我去年被不知道什麽毒藥放倒了，父親為了救我小命，已經把諸位賣了，諸位不要介意啊。”

    孫行至掃過身邊人，沉沉地說，“兵符在李家手裏有百年了，那東西就是一個看樣，你看皇帝不是也沒有派別人過來接管北境全軍呢，要是他拿著那玩意兒能安心，那讓他拿走好了，什麽東西能比你一條命值錢，你說你也是，心夠大的，出了這麽大的事情，還不趕緊和人家劃清界限，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們還不得拚命去。”

    李純鈞笑笑，“諸位叔伯疼我護我，我自然也要為你們多做打算，都請坐下吧，今日太子沒有過來，他眼下並沒有對北境兵權下手的意思，而且還會護著我們。”

    “太子不是都自身難保了嗎？”梁京說。

    “朝中，不管是太後，皇後，還是齊王甚至是世族，他們都翻不起風浪，皇帝雖然胡鬧，可他難得的有自知之明，又十分信任曾經是他同窗好友的歐陽賦，六部除了工部以外，其餘都在太子掌控之中，他離開盛京，隻是年輕心野，想出來看看，並非外人看到的因為血月被迫離開。”李純鈞解釋道。

    孫行至一聽，越發憂心，“二姑娘，照你這麽說來，太子並未失勢？”

    “當然沒有，先帝給他鋪下的台階結實得很，”李純鈞看著孫行至，“他眼下要準備解決南方的事情，南方兵力有一部分在前丞相萬家手中，恭王很有手段，內亂在即，他要穩住北境。”

    梁宥皺眉說，“我們北境一直順順當當，有事都是皇家自找的。”

    “是，”孫行至讚同道，“二姑娘啊，那你打算怎麽辦，聽你的意思，這天下遲早是太子的？”

    “皇長孫一定我生的，”李純鈞這一次沒有開玩笑，“血脈一定是長久的。”

    “武帝去母留子，你不知道？”張將軍滿臉嚴肅。

    “那到時候我就指望諸位給我報仇雪恨了，”李純鈞似笑非笑道，“我相信諸位。”

    大帳內一陣安靜，李純鈞又道，“開玩笑，放心吧，小命我自然看重，我會好好活著的，今日過來，就是想讓你們安心，不必擔憂朝廷裏爾虞我詐勾心鬥角，也不必擔憂北境大軍換了統領，隻要練兵作戰就行，其他事情，我會扛著的。”

    “皇長孫要是出自你身二丫頭，到時候這北境大軍可是徹底逃不開了，日後的北境軍，也不是北境軍了。”

    “孫伯伯，功高震主是要死的，既然不想死，那就得變一變了，您說呢。”李純鈞語氣淡淡，但其中的哀戚誰都聽得出來，沒有辦法，北境大軍縱橫此地百年，已經沒有容身之處了，若非李純鈞和顧湛的婚事緩衝，他們這些人，早就不知道怎麽死了幹淨。

    一支鐵軍，隻要花費時間人力便可以訓練出來，大夏有這個時間，皇族有這個本事可以替換他們。

    孫行至垂眸，問，“什麽時候打完仗啊，你孫伯伯想去盛京養老了，聽說盛京的地價貴啊，買不起宅子這一大家子可怎麽辦呢。”

    “這得看我父親計劃何時打仗，至多不出十年吧，”李純鈞道，“至於宅子，您到時候隨便挑，就算是看中了齊王府，我也讓他們給您騰出來地方。”

    張將軍歎了口氣，“純鈞哪，咱們真不是在自尋死路嗎，就算皇長孫是你生的，可是你能保證太子殿下就看重他嗎？”

    “能，交換必須是公平的。”李純鈞說。

    她心底裏是願意相信顧湛的，也願意跟他賭，輸贏不論，生死不說，隻是這些話不足為外人道，她看著麵前的人，幾代追隨李氏，她一定要保他們周全地退出北境這個百年亂局，給他們新的開始。

    哀戚之後，李純鈞說起正事來，“我聽說，有人在軍中聚眾賭博，馮去疾，是你那邊的事兒吧。”

    馮去疾剛到而立，比起屋子裏這一群老狐狸他還是個嫩的，去年一位老將因傷病離世，他臨時上去，有時候鎮不住手下人也是常事。

    “二姑娘，末將有罪。”

    “梁京，”李純鈞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軍法處置，領頭的人殺了，其餘參與者送到潼關修路去吧。”

    馮去疾馬上認罰，也沒有反駁，李純鈞麵無表情地說道，“這裏一天是我做主，就有勞諸位好好辦事，不要懈怠，咱們交情是交情，軍務是軍務，我在這兒的時候，不想看見諸位墮了北境軍的名聲。”

    “外麵的爛事衛國公府可以扛著，我可以扛著，可要是裏麵的壞了，我就沒有辦法了，是不是諸位？”

    眾人也習慣了她公事公辦的態度，並不覺得有什麽，倒是剛才她感情外露的時候更叫人驚訝。

    “梁京，準備一下，後日出發，前往玉門，給羯族送一封信，我要在玉門見他們大王子，聽說他妹妹長得不錯，讓他一起帶上。”

    李純鈞吩咐完，梁京忍不住問，“二姑娘啊，您這是要給那位找女人”

    “當然是給皇帝，還有，跟何惟交代一聲，讓他一起過去。”

    聯姻永遠是解決眼前問題的最好辦法，羯族是匈奴之外的第二大族，豈能沒有越過匈奴的野心。

    李純鈞決定給他們一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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