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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年便到了年關，李素有意拉長戰局，最近激烈的戰事已經稍稍平穩下來，李夫人在晉陽吃不下睡不著的，幹脆賴了雲中，連李星淵也回來了。

    李星淵當然不是自願回來的，他在草原上神出鬼沒的，是把利器。然而沒想到這一回裝鬼的撞上了真鬼，他被左賢王手下的悍將追殺，身受重傷，多虧手下人得力，才把他撈回來。

    李星淵斷了腿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現在能夠勉強爬起來走兩步，估計明年春天就能養好了。

    李純鈞肚子裏這個已經五個月顯懷了，是個正兒八經的小祖宗，沒滿三個月的時候，李純鈞吃不下睡不好，三個月以後，李純鈞吃飯都要吃兩個人的量，每天十二個時辰裏有六個時辰在睡覺，其餘六個時辰裏有兩個時辰在吃飯，其他四個時辰不知道在幹什麽，反正一天天地就這麽糊弄過去了。

    李夫人很是擔憂，中午李純鈞要吃第三碗飯的時候，她道，“阿暖，少吃些吧，萬一孩子養的太大，生的時候容易難產，有你受的。”

    李純鈞可憐巴巴地放下碗說，“可我餓啊。”

    “餓也不能多吃，”李夫人皺眉，“我懷你哥哥的時候不知道，吃的也多，結果你哥生下來就有八斤了，生了兩天才出來。”

    她說著，又歎了口氣，“轉眼你們倆都這麽大了，星淵啊，你看看阿暖，這都生第二個了，你什麽時候成親啊。”

    李星淵好好地吃著飯，突然被他娘點名催他生孩子，說，“娘啊，我可是和柬平公主有婚約的人啊，我還能納妾去生兒子嗎，這不行啊。”

    李夫人心裏不喜，看了給正在給李純鈞夾菜的顧湛一眼，顧湛為了討好嶽母大人馬上就把大舅子出賣了，“柬平姑姑說了，她同意取消婚約，隻是朝廷估計不會答應，要是舅兄有合適的人，盡管娶了就好，她絕不會幹涉。”

    “你聽聽，聽見沒有，我回頭就給你物色，”李夫人念叨說，“當初我就挺喜歡陸家那個姑娘的，結果人家現在嫁給了薛翁的孫子。”

    李星淵手裏的筷子忽然掉了下去，麵色慘白，倒吸了幾口氣，說，“娘，娘，我傷口疼，你快讓府醫過來，我今天多走了兩步，是不是不好了！”

    侍女馬上去叫府醫了，李夫人嚇了一跳，尖叫道，“你個孽債，誰讓你多走了，哪裏疼，我看看，給娘看。”

    李純鈞扶著顧湛的手，“娘，我們先回去了。”

    李夫人擦了擦額頭的汗，胡亂道，“阿暖你先回去休息，顧湛你好好瞧著她，別讓她偷吃知道沒有。”

    顧湛點點頭，扶著李純鈞走了。

    “娘看不出來嗎？”顧湛問道。

    李純鈞說，“要是海棠裝病你肯定也看不出來，對了，她什麽時間回來？”

    海棠天天在信裏誇北境這兒好，那兒好的，生生地把蓮生說動了心，大冬天地不辭辛苦來了北境，今天被海棠領出去玩兒了。

    “海棠這個小騙子，北境這冬天能活活把人凍死，她還把蓮生騙過來。”李純鈞笑罵一聲。

    顧湛扶著她的肚子，說，“大雪紛飛，也是美景。”

    李純鈞嘟嘟嘴巴，“可能是我看多了吧，沒什麽好稀罕的。”

    “你想啊，把蓮生騙過來過冬，再跟他說，北境草原有多美，就可以騙到明年五月份了。”顧湛還是比較了解自己家那個活寶的。

    李純鈞道，“北境草原的草長得好，可都是人血養出來的，打仗打的亂七八糟的。”

    “那蓮生就能留下超度亡魂了。”顧湛接著說。

    “海棠有這麽聰明？”李純鈞一直覺得海棠就是小傻妞。

    “阿暖啊，海棠她可是咱們倆親生的孩子。”顧湛從不低估海棠，盡管那小姑娘年紀還小，可她能說會道，想事情也想的透徹，琴棋書畫一應俱全的，畫技尤其出色，日後必成一代名家，也就是李純鈞海棠沒有多聰明。

    李純鈞打了個嗬欠，“不行，我得回去睡覺了，困得慌。”

    顧湛拉著她，“再走一會兒，要走一千步才能回去，要是真把孩子養到了八斤，你怎麽生。”

    顧湛說罷，又捏了捏李純鈞臉上的軟肉，因為最近吃得好睡得好，她整個人圓了一圈，身上的肉都軟綿綿的，摸著很舒服。

    “你沒有正事要幹嗎，天天讓我幹這個幹那個的。”李純鈞懶洋洋地靠在顧湛身上，她知道自個最近圓得不得了，可她不想走動，太累了，又累又困。

    顧湛當然忙，李純鈞手裏的事情全招架給他了，盛京還時不時地來信讓他處理些事情，但是李純鈞和孩子他也不可能放在一邊。

    “怎麽樣，聽說最近南境也不太平哦，快打起來了，陛下有沒有和親的意思？”李純鈞打了個大大的嗬欠，眼淚都流出來了。

    顧湛眯著眼睛，說道，“皇叔當然是要借此機會收攏各郡兵權的。”

    李純鈞想了想，“這可不行，要是北境打的一塌糊塗的時候他收攏了兵權，在背後捅上一刀子，事情可就不太好了。”

    顧湛倒是沒有李純鈞這樣擔心，道，“江南五十餘郡縣，各個世家都不是省油的燈，陸家父子又在那裏，怎麽會都讓他掃平了。”

    李純鈞又打了一個嗬欠，“不行了，我眼睛都睜不開了，中午吃完飯再走吧。”

    顧湛看她實在是困得不行，就扶著她的腰回去了，他心裏憂心忡忡，他這個兒子，好像不太勤快啊，這怎麽行，要是老二不行的話，他是不是還得生個老三呢。

    皇族養孩子一向都跟養蠱似的，哪個能耐，哪個就能活到最後當皇帝，他不可能跟別人生兒子，自然就指望著他們倆生的兒子能夠在朝政這種事情上有天賦。

    李純鈞回到屋子裏就睡著了，顧湛聽著她的呼吸，覺得心安許多。

    大年三十的時候，老國公也來了。其實晉陽是個養人的地方，但是老國公不願意待在那裏，一是大過年的一個人孤獨，二是他覺得自己這輩子可是熬到盡頭了。

    晉陽雖是桑梓地，但李家在北境也有祖墳，有些人想埋在晉陽，也有人想埋在北境，兩個地方都可以。

    老爺子去雲中大營轉了一圈，便不再多問戰事，倒是喜歡和蓮生一起說話下棋，看海棠作畫。

    這個年也就這樣過去了，戰事愈演愈烈，連李純鈞都快坐不下來了，整天都想上戰場，脾氣越發暴躁，一言不合就要和顧湛吵架，摔盆砸碗的，連李夫人和李星淵，還有偶然回來一次的李素都看不下去了。

    這一日李純鈞照樣砸了一套茶具，發完脾氣就睡著了，顧湛緊緊地攥著拳頭，額角青筋暴起，被李純鈞這沒由來的脾氣鬧得夠嗆。

    老爺子聽說之後，就把顧湛找過去了，說是請他喝酒，顧湛便過去了。

    “被那丫頭氣壞了吧。”老爺子笑著歎了口氣。

    顧湛滿滿灌了一杯，無奈地說道，“也不知最近她是怎麽了，我問過嬤嬤，她懷著海棠的時候整日忙碌，也沒有鬧這樣的性子，這一回好端端的養著，卻養出這麽多的毛病來，我倒是倒是不怕她鬧，摔盆砸碗都是小事，生氣也沒什麽，她不是故意的，就怕鬧大了她傷著自己。”

    老爺子說，“你給她找點事情做，她打小就愛給自己找事情做，不是能閑的住的人，脾氣大可不就是閑出來的嗎。”

    顧湛有些擔憂，“已經七個月了，她哪裏有精神。”

    “你祖母啊，懷著阿素的時候，也是七八個月，雲中一帶大亂，我天天出去打仗，她就領著一班姑娘媳婦給我們做飯，你看你嶽丈不也好好的嗎，她再這麽鬧下去，我都想揍她。”老爺子揉揉眉心，他還是頭一回知道大孫女也有這麽要命的時候。

    他心想，多虧顧湛出身皇族，不是一般的能忍，要是放在旁人家裏，估計已經鬧和離了。

    顧湛點頭，“那讓她自己找點事情辦。”他最近都不敢跟李純鈞說太多，說的多了那姑奶奶就挑毛病，雞蛋裏也能挑出骨頭來。

    老爺子靠在椅子上，慢吞吞地說，“你們兩個到底身份特殊，日後如何，我不知道，隻是現在瞧著，你們二人倒是跟民間夫妻一樣，不像是世家貴胄。”

    顧湛點頭說，“這樣也好。”

    世家貴胄的夫妻是怎麽樣的呢，他也知道，關係好一點的，是舉案齊眉，客客氣氣，就是師父和師母那樣，吵架也吵不起來;關係差的，除了每月初一十五不得不同房之外，素日裏連麵都不想見，相看兩生厭。

    最起碼李純鈞還能跟他鬧脾氣，肆無忌憚，畢竟真正親近的人才能相互傷害。

    老爺子正要倒酒，被顧湛拿了過去滿上。老爺子滿意地說道，“來來來，一醉解千愁啊。”

    顧湛道，“您老人家可不能多喝。”

    “唉，老夫我縱橫沙場，血裏來火裏去，可不想以後躺在床上手腳不能動彈，苟延殘喘地活著，活著的時候，就是要痛痛快快，”他舉起酒杯，高聲道，“來，幹杯！”

    顧湛與他碰杯，一飲而盡。

    李純鈞睡起來以後，靠在床上，慢慢地回憶自己又做了什麽，她把手放在肚子上，小孩兒在裏麵亂動，東撞一下，西踹一腳，半點都不消停。

    她心想自己怕不是要瘋了吧，一次兩次倒還算了，聽說有女人懷孕就是莫名其妙地想發火，但她將近兩個月裏，三天兩頭地找茬，這問題可就大了去了。

    李純鈞披著衣服起來，裹上袍子，一個人悄悄摸摸地從小側門溜出去了，她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不然遲早要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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