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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還以為先皇後是個溫軟柔和的性子呢。”李純鈞驚詫道。

    柬平長公主歎息，“能降住我皇兄的人，性情能好到哪裏去，她那會兒可厲害了，對自己，對太子都苛責得很，唯獨對皇兄柔和些，饒是如此，皇兄還是怕她怕的厲害，這些事情從沒有傳到外麵去的，那時候我年紀小，皇嫂經常把我帶到東宮去玩兒，我才知道這些私事的。”

    在柬平長公主的記憶裏，崔檬在外溫柔平順，然後在東宮卻是不折不扣的厲害性子，愛吃醋，不喜歡皇帝寵幸別的女人。皇帝當時是有些懼內的，但崔檬真心喜歡他，他也喜歡崔檬，二人的關係處在一個奇怪的平衡點上。

    崔檬是鑽了牛角尖，但她隻是一時想不開，柬平長公主一向覺得，崔檬縱然傷心，卻也不會真的因為皇帝殞命。

    她的死，實在另有他因——是先帝容不下她了。就像先帝容不下李純鈞活躍在顧湛身邊一樣，先帝看不得顧家的男人一個個地被女人操縱。

    所以崔檬因妒而亡。

    李純鈞看著柬平長公主懶洋洋地躺在椅子上，目光柔和，一副沉浸在回憶裏的模樣，她接著說，“我的婚事也是那個時候早早定下的，皇嫂說他是個好的，確實挺好，也聽話，就是短命了些。”

    李純鈞給她倒了一杯茶，“那顧湛的脾氣，是像陛下嗎。”

    “你覺得呢。”柬平長公主扭頭問他。

    “他像先帝，”李純鈞把手裏的瓜子皮扔在地上，“但是他在克製自己。”

    長公主蔫蔫地說道，“阿暖啊，你有亭兒有李家，就什麽都有了。”

    李純鈞點了點頭，但她心裏不是這樣想的，那不是她最想要的東西，她所求的，還有更多。

    “阿暖，大皇嫂不能輕易妥協的人，你能猜到她離世的真正原因嗎？”柬平長公主嗑完一把瓜子，問她。

    “不是因為皇帝陛下當時”

    “不可能，”長公主搖頭，“你再想想。”

    李純鈞思忖許久，手裏的茶杯驟然跌落在地上，她道，“是為了顧湛吧。”

    她心想，果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哪，“是交易。”

    柬平長公主看著她，默認了。

    那個時候，先帝已經看不慣日漸膨脹的崔家了，顧湛有這樣的外戚，先帝一定不會把他扶上皇位，那時，萬家已經在皇帝陛下的掌控中，萬貴妃生了顧澄，母子二人盛寵。

    所以崔檬踩著崔家的命脈，跟先帝達成交易，將顧湛從崔家擇出來，選擇了死路，她純粹是為了顧湛。

    “陛下知道嗎？”李純鈞問。

    “陛下寧願不知道，”長公主喝了口茶，“陛下寧願認為，皇嫂是因他寵幸別人，嫉妒而亡。”

    李純鈞摩挲著茶杯，“反正我，我是沒有那個膽量的，萬一交易不成，不是白死了。”

    “衛先生和歐陽丞相，可都是大嫂的至交好友。”說到這裏，柬平長公主是真的佩服她的皇嫂了。

    李純鈞也覺得脊背後麵發冷，素未謀麵的婆母驟然從菟絲子變成了一株毒草，挺可怕的。

    “姑姑為何跟我說這些。”

    “我看得出來，你不喜衛先生和丞相，前日又聽說你跟丞相吵了一架，我想著你肯定不知道這些事情，便給你說說。”柬平長公主道。

    “姑姑好意，阿暖知道了，”李純鈞把茶杯推到她麵前，“我們李家規矩挺重的，但凡有了孩子，就絕不許在外麵沾花惹草，否則就要逐出家門，李星淵就是仗著這一點胡鬧呢。”

    柬平長公主給她講這麽多，李純鈞自然毫不猶豫地把哥哥賣了當做回禮。

    柬平長公主隻是好意，並沒有指望她能說出點什麽來，沒想到李純鈞這麽實誠，上下嘴皮子一碰，親哥哥說賣就賣。

    本來下午所有人都該散了，但是小崔氏第一次生孩子，估計得熬到明天才能生出去，青牛觀一時間熱鬧非常，大家都等著小崔氏到底懷了個如何稀罕的孩子，能讓黃仙師做了這樣神妙的夢。

    李純鈞可沒心思管這些事情，她一天沒見顧亭了，心裏想的很，日頭一偏西，她麻利地就走了，留下宋秀探查接下來的動向。

    李純鈞一走，楊護和許攸二人沒有遲疑，跟同僚告辭，也要離開了。

    吏部侍郎好意攔了一下，道，“貴妃娘娘正在生皇子，二位大人急什麽。”

    楊護笑了笑，回道，“公務加身，陛下仁心從不苛責，但楊某片刻不敢拖延，得回去了。”

    吏部侍郎看他執意要走，也不再多說，他也知道，許楊等人是太子的人，現在崔家把這個孩子捧得這麽高，這是活生生再撕太子的臉皮呢，他們要走也很正常。

    “二位一路順風啊。”吏部侍郎客客氣氣地說道。二人笑著回禮，然後麻利地走了。

    崔大夫人正要請在場的夫人小姐們一起等著，高高興興地說道，“貴妃娘娘正在生產，有勞諸位等待，可要用些茶點？”

    她倒是客氣，然而奉太後娘娘之命，隨侍小崔氏的嬤嬤卻板著一張臉，叫人看了頗為堵心，崔家這是明著不讓她們走呢。

    喬二小姐挽著長姐的胳膊，使了個眼色，二人上前，大小姐說道，“大夫人，家母今日身體不適，我姐妹要早些回去侍奉，還請大夫人見諒。”

    崔大夫人看著姐妹倆，氣就不打一處來。喬家落魄，想到來盛京謀出路，她國公府好心好意地去給她們姐妹二人說親，那喬夫人幾次三番地推拒，哼，還當自己家裏養了兩個天仙呢！

    “我這裏自然是怪罪不上的，二位姑娘請便。”大夫人坐在椅子上，看都沒看一眼。

    許如意今天也沒帶女兒，和陸南雁周靈意二人對視，然後也起身告辭了，連借口都沒有找。楊護，許攸的夫人聽說丈夫走了，也沒有留下的道理，隨即一起走了。

    崔大夫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但畢竟留下的人也不少，她心想，等這個孩子代替了顧湛，一定要讓他們知道，什麽叫天高地厚。

    皇帝跟小畫眉好一通熱鬧之後，才知道小崔氏正在生孩子呢。小畫眉從皇帝懷裏爬不起來起來，道，“陛下親自去看一看嘛，聽說女子產子的時候就是半條腿踏進了鬼門關呢。”

    “半條腿？”皇帝聞言看著他，“最近是不是又沒好好看書。”

    “有什麽問題。”小畫眉不解。

    “這話應該是一條腿踏進了鬼門關，不是你你這麽說的。”皇帝糾正道。

    小畫眉不喜歡皇帝嘲笑他讀書少，念念叨叨地說，“照這麽說咱們男人有危險，就應該一條半的腿踏進了鬼門關嘍。”

    皇帝聞言愣了一會兒然後哈哈大笑，“哎呦呦，你呀，果真是個心肝寶貝。”

    “陛下就會笑話我，後宮的娘娘們人家一個個地知書達禮，就我傻，鬥大的字不識幾個，陛下想怎麽笑話怎麽笑話，哼！”小畫眉從床頭翻出一本書，“陛下去看貴妃娘娘吧，我要認字去了！”

    皇帝歎了口氣，“心肝，你看你拿的什麽書。”

    小畫眉睜大眼睛一看，上麵明晃晃地寫著三個字“避火圖”，不就是春宮圖嗎！他小臉騰得一紅，咬牙切齒地看著皇帝。

    皇帝好整以暇地看看他，“好好看，晚上朕親自教你看。”

    “陛下！你你！”小畫眉大叫一聲，氣的說不出話來。

    皇帝笑眯眯地走了，林總管在一旁低著頭，心想，為什麽後宮的娘娘們不得寵呢，原來是太聰明了，皇帝陛下人家就喜歡傻乎乎的。

    你說這有什麽辦法，公卿們給陛下獻過來的，都是琴棋書畫樣樣俱全，詩書禮樂一個不差的如花似玉的美人兒，就連送過來的少年，也是聰明的不得了。

    想來打死他們也想不到，陛下根本就不喜歡太聰明的人吧，真是可憐了。

    皇帝一走，小畫眉把避火圖扔到一邊，這本才幾個花樣，他看過的可多了去了。從床上跳起來，抓著葉舟道，“哎，二姑娘怎麽說的？”

    葉舟掏出來一堆紙，“二姑娘給你的，那黃仙師的罪證，你看著挑一個，拿去威脅他。”

    “這麽簡單？”

    “不然呢”葉舟在他麵前坐下，心想皇帝陛下到底看上他哪裏了，就算是真長得好看吧，看幾年也該膩味了吧，到現在都不膩，真是要了命了，她還要在宮裏混多少年啊。

    李純鈞回府之後馬上把顧亭抱在懷裏，顧亭撲在李純鈞懷裏給她蹭了一身唾沫，然後熱乎乎地給她娘尿了一泡，然後心滿意足地在李純鈞懷裏打滾。

    “小壞蛋。”李純鈞點了點顧亭的額頭，然後把他撂在床上，自己也上去跟他一起玩兒。

    顧亭伸著小手，咿咿呀呀地亂叫，李純鈞道，“來，今日你爹和你姐姐的信還沒看呢，先看誰的？”

    “先看你姐姐的吧，她應該快回來了。”李純鈞道。

    顧亭疑惑地看著母親，他可聽不懂母親在說什麽，不過疑惑之後依舊很高興，躺倒在床上然後扒著腳啃起來，李純鈞打開信，念了出來。

    海棠果然要回來了，她在晉陽和飛景玩了幾天，就想弟弟，已經出發了，隻是飛景不肯回來，還要在晉陽，她覺得很可惜。

    李純鈞沒有猶豫，馬上派人，讓他們去接李飛景了，大人的恩怨暫且牽扯不到他，李純鈞不想壞了她和飛景的感情，畢竟是她親自撫養大的，要給他一個交代。

    然後是顧湛的信，沒有什麽重要的內容，隻是說些家常話，但他們二人的信從不間隔，李純鈞回信的時候，也會毫不猶豫地表達自己的相思之意。

    “亭兒，你爹爹問你，過年的時候想不想見他。”

    李純鈞自言自語，“我自己一個人快馬過去，沒多久就到了，帶著你這個小麻煩，那就太慢了，唉。”

    顧亭大概啃腳的時候嗆著了，委委屈屈地看著母親，大眼睛裏含著兩包淚，可憐巴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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