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鬥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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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已至此,拒絕搭車這件事,贏越反倒一點也不失落了。
    可他剛要指路,卻聽一個飄揚高亢的男聲傳來。
    不過單說“木秀於林”,是真的順耳,小姐可見地滿意了一些,羞答答藏回去。
    “哦?”侍女驚道,“世子怎麽知道我們從越國來?”
    但還是衝侍女搖了搖頭。
    侍女當即衝贏越推辭道:“搭車就不必了,世子告訴我們哪邊是東就可以了。”
    “哈哈……小姐願以誠相待,越已知足。”贏越堅強得令人心疼,即便已經如此,卻依舊硬擺出僵硬的笑容論道,“二位可是住在越國賓樓?”
    “這個……有點麻煩了……”侍女茫然撓頭。
    贏越低調歸低調,但眼見銀簪男子擋來身前,他又豈能容異國人在鹹京裝逼?
    他當即便也邁上一步,壓過銀簪男子半個身位側目說道:“照這麽說,看青苔也可以,色深為北。”
    銀簪男子揚袖一笑:“郊外蟻穴朝南。”
    贏越抬手朝天一指:“山巔積雪在北。”
    兩個人就這麽你來我往鬥了起來。
    隻顧著裝逼鬥技的他們並不知道,對於路癡這種生物,根本不是講道理的事。
    他們越顯得才高八鬥,侍女和小姐就越像一對臥龍鳳雛。
    侍女倒是無所謂,就當是看鬥雞了,你一嘴我一嘴的,還挺興奮。
    小姐卻自知受辱,悶頭拉起侍女就要開溜。
    可她們剛走兩步,卻正聽到了檀纓一聲憂鬱的低吟:
    “可是為什麽呢?”
    贏越和銀簪鬥得興起,眼裏隻有對方,別說檀纓低吟,連小姐走了都不知道。
    小姐卻把這聲低吟的每個字都聽清了,難免心生好奇。
    她這便揪了揪侍女。
    侍女會意,湊到檀纓身旁論道:“喂,伴讀的,什麽為什麽?”
    檀纓眉頭一蹙。
    第一,我不叫喂,我叫……
    算了,這梗她們接不住。
    檀纓就此一歎道:“我在想,為什麽影子會偏北呢?”
    小姐聞言一滯,瞬間生出了更大的好奇。
    是啊,為什麽影子會偏北呢?
    這看似簡單的問題,其實也正好映襯了今年道選的主題。
    直觀上說,影子偏北,自然是因為太陽偏南。
    可天圓地方,我朝居正中,四方皆蠻夷,為什麽如此重要的太陽,偏要偏南一些呢?
    青衫小姐剛想至此,便聽檀纓拳掌相擊,興奮大笑:“原來如此,懂了。”
    其實影子偏北,無論在哪個時代都是很普通的常識,地理書上也交代過,隻怪檀纓當時沉迷奧數,並沒有聽課。
    但這不是問題。
    他有九年的義務教育打底,九年的高等教育拔高。
    結合一些中小學知識,想通這個問題隻消片刻。
    一旦想明白了,便是一陣學以致用,融會貫通的至尊爽感。
    尤其是這拳掌一擊,可謂將學習之爽抒發得淋漓盡致。
    而這位越國小姐,亦是百裏挑一的學子,又怎麽可能感受不到那溢出的快感?
    眼見檀纓如此之爽,她頓時心癢難耐,趕忙又推了推侍女。
    侍女有些煩:“小姐你自己說吧,我口幹了……”
    又被捶了一下後,侍女才無奈又無趣地論道:“所以到底是為什麽啊,為什麽影子偏北啊?”
    卻見檀纓一笑,側目瞥道:“我辛辛苦苦想出來的,幹嘛告訴你們。”
    “!?”侍女圓嘴。
    “?!”小姐炸毛。
    檀纓也感覺這麽說話不太客氣,忙又解釋道:“關於天文,我有一些小想法,隻是現在還不太成熟,準備整理完備後,再向學宮老師請教,這裏先容在下敝帚自珍了。”
    卻見小姐哼哼一笑,湊到侍女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侍女隻嗯嗯點頭,愣了一會兒才驚道:“啊?這次不是悄悄話,是要說給他聽的啊?”
    小姐盯著檀纓重重頷首,滿眼都是不好惹。
    侍女又確定了一下,這才不好意思地朝檀纓說道:“小姐說,天文之道,百家諸子尚無定論,你一介徒有其表的小小伴讀臆想出的道理,誰要聽似的~~哎呀……失敬了失敬了……是小姐要我這麽說的……”
    此時的檀纓,看著那位傲慢而又不屑的小姐,頓覺一陣索然。
    “唉……久聞越人尚文知禮,到頭來也不過是以貌取人罷了。”檀纓這便擺手相送道,“你要擺出謙虛學習的態度,我心情好還會傳授一二。可現在,你僅僅因為我的相貌,就否定了我的學識,既然如此,我這徒有其表的知識,不談也罷。”
    話罷,他便回過身,準備去給贏越助陣。
    咚!
    卻隻聽身後一聲悶悶的跺腳聲,接著是一陣清脆又氣憤的女聲。
    “別走!你……你說清楚,言之有理我自會誠心求教。”
    這個極具穿透力的清脆嗓音,瞬間驚醒了沉浸憨鬥的贏越與銀簪。
    二人齊齊轉過頭,正看見青衫女子不甘而又羞恥地拉住了檀纓。
    這個瞬間,他們的頭雖還抬著,卻感覺自己已經輸了。
    話罷,男子高高揚手,指向了右邊。
    “啊?是麽?”侍女一臉不可思議,瞅了眼地上的短影後,便又望向了看上去更值得信任的贏越,“那邊真的是東?”
    “是的。”贏越跟著抬起右臂道,“除此之外,各國宮門都是朝南開的,今後你隻需記得,麵對宮門時,右手為東就對了。”
    循聲望去,一身著白底紅繡長袍,頭束銀色高簪的玉麵尖臉青年,正挽著寬袖闊步湊來。
    年齡氣質上看,應該也是剛剛參加完道選學士,隻是這口音和吐字過於明亢了,必定不是本地人。
    順著他的話,侍女還真的遮目抬頭,想看看太陽在哪邊。
    可她很快就沒好氣地瞪向了青年:“誰不知道東起西落,可現在是正午,叫人怎麽看?”
    “怎麽不能看?”男子吧唧著嘴讓出一步,望著侍女身後的小姐,指著地麵道,“無論何時,影子都是偏北的,正午的短影,剛好指向正北,繼而左西右東,這還不明白麽?”
    “日出自東,日落於西,哪邊是東,抬頭不就知道了?”
    就好像已經被判了死刑的人,給他加多少年刑期,剝奪多少權力也都不疼不癢一樣。
    侍女不禁張圓了嘴:“這倒是個好辦法。”
    銀簪青年隨之一挽長袖,鬥技一般上前與侍女和小姐說道:“也可以看樹冠,濃密為南。”
    檀纓連忙上前搶過話頭:“氣質,是氣質,越人特有的才氣。”
    贏越也才覺出不妥,隨之點頭道:“對對對,木秀於林,一眼便知。”
    贏越笑道:“世人皆知,越女玉麵嬌容,輕裙羅襪……”
    他並沒有注意到,他剛說出“越女”這個詞的時候,青衫小姐的臉色就沉了下來。
    檀纓難免翻他白眼。
    啊對對對,我就糧中鼠屎,她就木秀於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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