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檔案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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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可玲靜靜地站著,全程都沒說話。
一個謊言要用無數個謊言去圓,說的謊越多,漏洞也就越多。蘇軍不算什麽高智商,越掩飾,卻露出更多的馬腳。
她有些失望。
“還有什麽理由?”陳飛鷹看牆上的掛鍾:“你還可以繼續編,但我沒時間奉陪,隻能麻煩你跑一趟警局。”
“我……”聽見要進局子,蘇軍像一隻敗餒的公雞,悻悻地垂下了頭,不敢去看蘇可玲:“是把花送給了一個女人,她叫趙河,是……一個幼兒園的園長。”
居然是發生在眼皮子底下的事,蘇可玲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隨即就覺得有些嘲諷。她出聲遣散店裏工作的人,今天休店一日。
人作鳥獸散去,花店隻剩滿屋子花,還有對峙的兩方人。
“送虞美人是什麽時候的事?”
“前幾天吧。”
“具體哪一天?”
蘇軍想了想,小聲說:“八月二十八號。”
認識趙河也純屬意外,幫蘇可玲去幼兒園送花的時候不小心遇到的。趙河穿著高跟鞋一不小心踏空從台階上摔下來,他剛好伸手接住了對方。
懷裏的人剛站定,他很紳士地鬆開手,還順手送了朵花來解圍,趙河愣了會兒,紅著臉接過花。
一來二去的,兩人就認識了。
“虞美人具體是什麽時間送的?以什麽理由?送的地點在哪裏?”陳飛鷹問。
這一連串的問題砸過來,蘇軍有些招架不住,模樣看上去有些狼狽,但他已經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便毫不猶豫的把事情都坦白了出來。
“大概下午一點半快兩點的時候,她打我電話把我叫出來,就在幼兒園對麵的那家咖啡館裏,我順便就帶了那盆虞美人。
有錄像為證的,後來我就回來了,跟可玲待在一起,要是趙河出了什麽事跟我肯定沒關係……”
問題問完,幾個警察離開了花店。
蘇軍舒了口氣,但臉色很快又僵硬了,麵對自己的女朋友:“可玲……”
蘇可玲看著他,抄起一把花剪:“滾。”
那剪刀的刀鋒鋥光瓦亮,蘇軍莫名感到一股寒意,退後兩步:“等你冷靜了我們再談。”
說著狼狽地跑了。
蘇可玲從脖子上扯下那項鏈,用剪子狠命地剪,那貝殼太硬了,她手用力得指節發白,貝殼終於發出“哢嚓聲”。
她放下剪刀,閉眼低頭,終於流下了眼淚。
***
咖啡館裏的監控錄像很快被調取了出來,查證後確認蘇軍確實沒有撒謊。
八月二十八日中午兩點時,趙河確實出現在了幼兒園對麵的咖啡館裏,並且接受了蘇軍手裏的虞美人。
“你最後一次和趙恬甜見麵,是在八月二十八日中午一點半,隨後在兩點時出了幼兒園和蘇軍見麵,這一點你有問題嗎?”劉警官問。
被警察傳喚到廳裏的趙河坐在審訊室的椅子上,雙手在桌上交疊,坐姿端正的有些僵硬拘謹。
“是的。”趙河點頭。
“你和蘇軍什麽關係?”
“他在追我,但我暫時還沒有答應他,那天中午蘇軍打電話約我到咖啡館裏,我就去了。”
趙河打開手機翻開通訊界麵,把通話記錄遞給劉警官看。
“請問是蘇軍犯了什麽事嗎?”
劉警官跳過她的問題,繼續審訊:“你知道蘇軍有女朋友嗎?”
趙河愣住,過了會兒咬牙道:“我不知道。”
又問了幾個無關緊要的問題,劉警官不經意的問道:“蘇軍把你約出來做什麽?”
“他送了我一盆花,好像是盆虞美人。”
“然後呢,你去哪裏了?”
趙河麵上還穩著,心裏終於慌亂起來:“就在街上隨便逛了逛。”
“抱著一盆花逛街?這盆花在哪裏?”
“扔了。”她快速的說道:“香味讓我覺得很難受。”
隔著一道牆,高如蘭等在審訊室外,坐在長椅上閉目養神。
陸愛蓮站了一會,腿直打哆嗦,女警察把她扶到了凳子上坐著。
走廊吹過穿堂風,人來人往的穿梭卻依然安靜,然而這安靜又別有一種意思,如同裁決前最後的懺悔時間。
趙江等的看的有些焦慮,他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姐妹現在要接受審訊。可隨著時間越久,臉色一點點陰沉了,他的餘光瞥見玻璃上反射出的人像倒影,心中駭然一驚,下意識朝母親陸愛蓮看去,又急急忙忙把頭轉了回來。
在這以後,約莫又過了二十來分鍾。
一個高個子警察悄無聲息地走到一群人身後,負手而立。
沒過多久,裏麵進行審訊的女警走出來,徑直走到他麵前,說:“陳隊,趙河招了。”
審訊從來都不是一句空話,無罪的人麵對審判坦蕩無懼,有罪的人卻隻會在一個又一個的問題下潰不成軍。
顯然,趙河並不無辜。
“招了?”趙江大聲道:“招什麽了?”
“一定有什麽誤會!我女兒可是幼兒園的老師啊,她怎麽可能會犯事兒呢?”陸愛蓮慌慌張張地從凳子上下來。
劉警官聽了這話,其實很想笑,不過是無奈的笑。
監獄裏的罪犯也不是個個天生就落草為寇的,多少人曾經站在行業的尖端叱詫風雲,卻因為一念之差從雲端跌落,更別提一個小小的幼兒園老師。
“有沒有誤會我們會調查清楚的,具體事宜隨後會通知,請稍等一會兒。”劉警官冷淡而不失禮貌地笑了笑。
趙江和陸愛蓮兩個情急地剛要再說什麽,卻又聽見高如蘭說:“要丟臉回去再丟,別在這丟人。”
高如蘭強硬地抽出了被丈夫趙江握著的手,冷笑著道:“我要回去了,你們愛在這裏蹲著就在這裏蹲一輩子。如果趙河真的和恬甜的死有什麽關係,我一定不會放過她,死也不會。”
高如蘭走了人,留下趙江母子兩個麵麵相覷,不知所措。
要說廳裏最多的就是警察,有警察看著就算有人敢在這裏鬧事也鬧不出什麽來,真要鬧就近關押還方便。
趙江和陸愛蓮兩個最後還是悻悻地服從了安排,待會還要去趙家抽調證物。
劉警官把審訊得到的信息整理好交給陳飛鷹,上麵是趙河的招供,或者說是看到證據確鑿之後無力回天的認罪。
“趙河是個有腦子的女人,隻不過聰明卻用錯了地方。”她不無感慨道。
陳飛鷹翻了翻口供:“用錯地方就是愚蠢。”
“說的也是。”她讚同道。
之前已經再三向趙家人確認過,在事發前後接觸過那輛黑色轎車的從頭到尾就隻有高秀一個人,而高秀沒有接觸虞美人的渠道,把花粉帶上地毯的對象就不可能是她。
趙家唯一接觸過虞美人的人,隻有趙河一個。而且蘇軍送的那盆虞美人是培育出來的新品種,花粉較其它有微小不同,粘附性很強,洗過也不一定能洗掉,隻要抽驗一下趙河的衣櫃應該就能找到證據。
就算沒有花粉,趙河也說不出自己那天到底去了什麽地方。
信息時代鏡頭遍布,失敗的謊言會造成多米諾骨牌效應。
因此在陳飛鷹看來,趙河遠遠談不上聰明,她的話漏洞太多,根本無法自圓其說。隻不過作案動機依舊顯得很可疑。
劉警官早就離開了辦公室,留下陳飛鷹一個人默坐。他摩挲著鋼筆,推敲假設。
有什麽事,能讓孩子的姑媽恨到對親侄女下手?
***
圖偵調查的結果很快就出來了。
趙河最開始說的那幾個地點,路邊探頭都沒有拍攝到她的行蹤。倒是在通向國貿大商場的路邊探頭裏,捕捉到了趙河的身影。
“先不管圖像,我們在趙河的衣櫃裏檢測到有幾件衣服上沾有花粉,你看看。”痕檢部李主任道。
花粉屬於微小物質,最小的花粉以微米為單位進行大小衡量。在法醫實驗室裏的鏡像下才能夠看清楚。
這種新品種的虞美人花粉特異,即使洗過也不能保證完全清洗幹淨,這才留下了痕跡。
陳飛鷹仔細看過檢測報告,鄭重朝李主任道:“辛苦。”
法國犯罪偵查學專家艾德蒙·洛卡爾曾經提出過一個被偵查學界奉為圭臬的理念,被稱為“洛卡爾互相轉移原則”。李主任提供的報告,則剛好找到了犯罪嫌疑人和犯罪現場之間的順向關聯證明。
“哪裏話。”李主任咧嘴一笑,露出幾分北方人的大氣爽朗:“沒事兒就讓你們隊那個小姑娘多往我這跑跑唄?”
廳裏男女比例不和諧,手底下還有好幾個單身的小子,他老早就眼饞了。
“要沒過你的考核我還等著收呢。”李主任毫不掩飾地道。
陳飛鷹笑:“那你還是不要等了。”
李主任哈哈哈地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