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檔案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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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孟濤驚恐萬狀地放聲大叫, 像個軟腳蝦一樣趴在地上, 身體抖得跟得了帕金森似的。
    “別叫了。”白留溪把捂著耳朵的手撤開一點點:“發生什麽了?”
    “有, 有鬼, 有鬼啊!”
    孟濤手腳並用地爬到白留溪腳邊,伸手想去抱。
    白留溪後退一步避開他的手,嫌棄道:“大白天做什麽夢呢,鬼會中午跑出來亂走?你凍傻了吧。”話雖這麽說,他直接從孟濤身上跨了過去,走到停屍床前低頭去看。
    死去的老頭緊閉著眼, 雙手交叉疊放在腹部。白留溪在床邊站了起碼有一分鍾, 屍體一動也沒動過,鼻子莫名其妙有些癢,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風吹的, 他揉了揉發癢的鼻子,打了個噴嚏。
    孟濤大著膽子過來看了一眼,見王樹文的樣子吃驚道:“不可能, 剛才他睜開了眼, 我親眼看到了!”
    “哦。”白留溪不為所動。
    “他真的。”孟濤語無倫次道:“剛才他真的睜開眼睛了!我們一定要快點想辦法離開這裏!他一定變成僵屍了!”
    白留溪道:“少看點港劇。”
    “不是港劇真的是,他真的,他真的睜眼了!”孟濤重重地強調,直接朝門那邊衝了過去,用力的去扯門把手, 可無論是往外推還是往裏拉, 門都打不開。他慌的又跑了回來, 不敢離這房間裏唯二的活人太遠。
    “怎麽辦?怎麽辦,門打不開門打不開啊!”
    “你很吵啊。”
    “他剛剛睜眼了……”孟濤絕望道。
    “那又怎麽樣,難道隻準你睜眼麽?”白留溪譏笑了聲,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孟濤呆呆地看著他,如夢初醒。
    電話撥通了,可隨後手機裏又傳來嘟嘟的聲音。
    對方把電話給掛了。
    “靠。”白留溪摁掉手機,怒道:“掛掛掛,掛什麽電話。”把他騙到這兒來又不管,一點良心也沒有。
    看到手機,孟濤掉線良久的智商終於上線,他給伯伯大孟打個電話,一個電話打完,他整個人的精神都鬆懈了下來,大概是想著很快就會有人來,再看看停屍床,也沒有之前那麽緊張了。
    “你給誰打了電話啊?”孟濤問道,有點看笑的意思。
    白留溪冷道:“關你什麽事。”
    又看著一地的淩亂,冷笑了聲。
    孟濤本就看不上白留溪,見他用那種憐憫的目光看自己,心頭不解又憤然。
    “你……”他打算放狠話威脅一下這個弱不禁風的小白臉。
    “我錄了。”白留溪微笑著朝他晃了晃手裏的手機:“你覺得‘入殮間驚魂夜’這個名字怎麽樣?夠不夠熱搜?”
    看對方那身白皙的皮肉,孟濤覺得自己對上這個不知名的小白臉應該是很有勝算的,看清他眼裏的冷意,不由得膽怯起來,硬著頭皮道:“你別以為我是嚇大的!”
    白留溪扯了扯嘴角:“看出來了。”
    噠。
    停屍床上忽然發出異響,長長的歎息聲。孟濤回過頭,像是看見了什麽可怕的東西,的牙齒上下磕碰,兩隻手捂住自己的嘴,臉都憋紅了。
    白留溪眯起眼睛,側頭去聽。
    呼。
    安靜的房間裏聽得真真切切,這是從狹窄的喉嚨口裏擠出來的,綿長的氣音。
    兩人齊齊的朝停屍床上看去,王樹文的屍體似乎動了動。孟濤的臉刷的一下雪白雪白,像瞬間被抽去了渾身血液。
    白留溪左右看了看,抄了根鐵棍上前。
    他不是唯心主義者,他不信鬼,卻也不打算拿自己的安全開玩笑。
    “你別過去,他是僵屍啊!”孟濤不停地咽著口水,十多度的溫度裏竟然渾身都是汗。他想起了各種靈異小說裏寫的白僵,黑毛僵,還有個女魃,不過那個字不會念……
    白留溪懶得理他,全神貫注地盯著床上的王樹文,王樹文枯柴似的手指動了,可以看見薄薄的眼皮底下眼珠子在轉,他覺出異常來,屍體是不會有呼吸的,也不會有這些表現。
    猝不及防的,台子上的王樹文忽然睜開眼,身子硬挺挺地坐直了起來!白留溪迅速後退,隻見老頭嘴裏“啊”“啊”不停,猛地噴出了一口濃痰。雙眼發直,很快又直著身體倒了下去。
    咚地一聲響,身體倒在床上彈了彈。
    “啊啊啊!”孟濤第二次恐懼地大叫,這次衝擊太大,直接嚇暈了過去。
    門從外麵打開,大孟衝了進來,看見倒在地上的侄子,還有被移動過的屍體,大驚道:“這是發生了什麽?”
    室內彌漫著一種極其古怪的氣味,十分難聞,白留溪伸手掩住鼻子,三兩步走了出去,站在門口對大孟言簡意賅道:“詐屍了。”所以人被嚇暈了。
    大孟又驚又疑的看向停屍床,發現屍體的嘴角竟然溢出了白沫。
    “這……”他的心狂跳起來。
    “沒死。”一道女聲響起,白留溪轉過頭,徐黎靈正往這邊走,又開口道:“不算詐屍。”
    “人沒死?”大孟一時沒反應過來。徐黎靈已經走過他,皺著眉頭打量著亂七八糟的化妝間。
    白留溪盯著她背影,忽然道:“你掛我電話。”她明知道會出這種事!
    “我在吃飯。”徐黎靈道,頭也沒回。
    “可我被關在裏麵!”他咬牙切齒。
    “又不是我關的。”徐黎靈的目光落在門口的掃帚上,這個化妝間的門設計的不太合理,推拉式,立在門口的掃帚如果倒下來不小心卡住門的話,裏麵的人確實沒辦法打開門。
    想想也知道,兩人一前一後進去,估計是後進去的那個人帶倒了掃帚,把門給卡住了。
    白留溪抱臂不說話,冷冷地看她。
    生氣了?
    徐黎靈終於回頭看他:“對你來說不過是小場麵。”她不解道:“而且我在這裏,你在生氣什麽。”
    她覺得很莫名其妙。
    “我沒生氣。”白留溪忽然別過頭去,軟了口氣。
    徐黎靈收回注意,按下排氣開關,房間裏的氣味很快就消失殆盡。大孟一開始還擔心侄子,可聽見那震天響的鼾聲後又是笑又是氣,掐了掐孟濤的人中好賴是把人給掐了醒來。
    孟濤眼睛要睜不睜的,嘴裏念叨“有僵屍”“有鬼”。大事倒是沒有,就是眼睛發直,看樣子一時半會兒也恢複不過來。大孟知道學徒這事兒多半是不成了。
    “連個高中生都比不過,沒點自知之明就想來當入殮師。”徐黎靈道:“還是把膽子練大了再說吧,萬一嚇出什麽事,還得增加工作量。”
    若有若無的,“自知之明”咬了重音。
    縱使大孟臉皮再厚,聽到這話也有點臉紅了。
    他想徐黎靈大概壓根就沒打算收孟濤當徒弟,不過又想了想很快就想開了:畢竟孟濤的膽子也確實連個高中生都比不過。
    隻有白留溪蹙起眉頭,看著身上的藍白款運動校服忽然覺得很礙眼:什麽叫連個高中生都比不過?
    “人沒死。”徐黎靈鬆了手,也不知道她做了什麽,一直躺在床上被當成屍體的王樹文忽然劇烈的咳嗽起來,把大孟嚇了一跳,不過因為有了心理準備,他倒是比孟濤鎮定不少。
    之前也不是沒看過類似的新聞,說人死了三天忽然複活什麽的,當然不是死而複生,而是因為人進入了假死狀態,緩過那口氣兒就能活了。
    看眼下這樣子,王樹文是緩過了那口氣兒。
    “你還愣在這幹什麽。”徐黎靈對大孟皺起了眉頭:“把王家人叫過來。”大孟應了聲好,把迷迷糊糊的孟濤拉著跑了。
    徐黎靈收起化妝工具,顏料和畫板用的零零碎碎地,很不好收拾。旁邊的王樹文慢慢恢複過精神勁兒了,正茫然地坐在床上。
    徐黎靈視而不見,她隻給死人化妝,活人的事不歸她管。
    “他怎麽還活著?”白留溪開口問道。
    “很簡單,沒死透,借了口陽氣中途就還陽了。”徐黎靈道。王樹文雖瘦底子卻穩健,估計還有好幾年好活。
    白留溪道:“你又來了。”
    書上都寫著呢,封建迷信不可取。
    “我。”王樹文終於發出了一個音節。他緩緩地轉過頭,看見正在忙碌的徐黎靈,瞳孔緊縮。
    “我,我。”他的氣息微弱,才說了幾個字就竭力了。
    白留溪好奇道:“你什麽?”
    “是不是……”
    王樹文鼓足一口氣,嘶啞著嗓子對徐黎靈道:“在哪見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