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使臣選了水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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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奏疏中南境刺史所提及的,還有各縣人口分布、具體地形以及交通受災情況,就算蕭禮這樣從未親身到過南境的人看了,也立刻就會明白各縣在地震後發生的可怕變化。
    薛齡有些慌亂,這樣的大災她此前隻在書中見過……
    見她一言不發,蕭禮將手從地形圖上拿開,對薛齡說道:“不必太過擔憂,南境刺史劉竟堂老成持重,之前在通州做過幾年官的。”
    他語調平靜,是一種掌控大局的氣勢。
    各州縣的官員任命,他都了然於心。
    通州水利形勢原本最為複雜,這位劉刺史因在通州時的政績不錯而調任成為南境的最高長官,可見他此前早有一套自己的治水法子。
    薛齡看著地形圖,發愁的卻不是這個。
    災情嚴重,陛下定會任命巡察使到南境主持賑災事宜。可她作為鴻臚寺的官員,最擔心的還是使臣回國的問題。如今鴻臚寺卿遠在京城,怕是還不曉得南境的情況;而主管外交的最高負責人,此刻就站在薛齡身側,但是……對一國太子來說,地震當前,自然是本國百姓的安危最為要
    緊。
    那地形圖上,南境和豐羅接壤處的定縣十分醒目,薛齡凝神皺眉,似乎有話要說。
    “殿下,派去追查使臣蹤跡的探子回來了。”書房門口,有人聲利落稟報,見蕭禮點頭,那人立刻大步走到書房之內,俯身道:“豐羅使臣改道了!”
    “不急,細細說來。”薛齡見那人還帶著喘息,雖然心中急切,也隻能先讓他休息片刻。
    過了半晌,那負責打探之人才將使臣的消息詳細地說了一遍。
    原來,使臣一行確然從南城門出城,但剛剛到了永陽道上,豐羅建造司的兩位官員卻突然提議大家走水路回國。
    兩國的運河剛剛通行不久,沿途的驛站等還在修建和規劃過程中,是以朝廷此前並沒有將水路的方案納入考慮範圍之內。
    “隨行譯語人和負責護送的官兵為何不製止?”蕭禮嚴肅地發問。
    他一貫謹慎,水路安全保障不夠,這本身就是在冒險之舉。
    “鴻臚寺的林大人再三勸阻過,但豐羅官員們都十分熱情。他見此情形,便修書送至鴻臚寺卿處。”
    說著,探子將那封林大人所寫的書信呈給了蕭禮。
    林文英大人在信中頗為無奈地寫道:水路避免了在豐羅境內繞遠路,這對使臣來說吸引力甚大。他和另一位隨行譯語人百般勸說都是無用,立刻請示主官定奪。但兩人離京前便未見到主簿,事發突然,隻得
    越級修書請示陸籍大人。最後,他詳細說明了使臣近幾日的路線,求陸大人盡快安排部署下一步計劃等等。
    接下來的事不用說薛齡也猜到了——
    陸籍大人見信後連忙趕到東宮,求見太子殿下以商議對策,唯有蕭禮有權安排沿途府衙護送事宜。然而,當時太子殿下已經離宮。
    那時他對外封鎖一切消息,隻帶著近衛出宮營救薛齡,整個東宮知曉這個消息的人都是寥寥……
    於是,就這樣陰差陽錯地,豐羅使臣的重要消息在陸大人處斷了。
    “竟然選了運河,走水路……”蕭禮指尖敲擊著楠木桌案,盯著那封信陷入思考。
    運河自通州始,途經南境定縣,通往豐羅雲邊縣。
    薛齡站在地形圖的另一端,將自己的一枚發簪摘下,放在了定縣附近的河道位置處。那發簪的尖頭直指雲邊縣,一下子吸引了蕭禮的目光。
    隻聽她說道:“無論水路還是陸路,如今南境幾個縣災情嚴重,使臣一行的安危是一件事,可還有另一件事也很重要。”
    薛齡看著蕭禮,眼神堅定繼續道:“原本農商發達的南境一下子失去了往日的風采,這是大地震的原因不假,可看在使臣們的眼中,這必然會給他們留下不太好的印象。”
    本來一向以開放、繁榮之形象示人的國家,如果因為一場大地震而喪失活力,豐羅使臣們此前在長安感受到的風貌與魅力,必因此事而大打折扣……
    蕭禮讚同地點頭,說:“確然如此,雖說不能幾天幾夜之內讓各縣恢複原狀,但朝廷有必要派出得力的安撫之人……”
    他說到一半,突然頓住了。
    這得力的安撫之人,除了他還有更合適的人選嗎?
    蕭禮深深看了一眼薛齡,拋下情緒,利落地寫就一封簡短的奏疏,隨即對那名探子道:“這一封奏疏加急呈給陛下,不得有誤!”
    薛齡靜靜在邊上看著。
    奏疏上,他的字遒勁端嚴,寥寥一行寫盡她與他接下來的分離:
    太子蕭禮請旨出任巡察使,前往南境賑災。
    那探子領命而去,蕭禮又寫了一封一模一樣的奏疏,交給驛站的驛兵送去。
    這是東宮的規矩,所有的重要文書都會用兩種方法送出。
    接著,蕭禮麵容嚴肅,連番做了安排。
    事態緊急,他坐在案前寫了一封封公文,有的送往通州要求調兵支援,有的送去南境部署下一步行程……近衛來了又走,小半數人都有重任在身,很多都是當即就出發!
    薛齡本想著托付前往南境的近衛順帶幫她探查母親的情況,想了想又覺得時機不對,隻能按下不提。
    不知不覺間,日影西斜。
    書房內早就燃起了燭火,蕭禮終於安排妥當,屋內又變得安靜起來。
    見他一直端正肅然坐在案前,薛齡有些不忍,可是事情繁雜,亟待處理,已沒有其他辦法。
    她親自斟了一盞茶遞給了過去,坐在他邊上,開口商量道:“那我……我便去通州尋找使臣下落,沿河道南下,必定能……”
    她的話語被蕭禮的唇堵住,再沒有出口的機會。
    無邊的熾熱,又小心翼翼。
    他擁著她的時候,唇齒相接,發絲交纏,卻始終避開了她後背的傷口。
    山石形成的黑暗矮洞中,他與她說過的話再次出現——
    “我們別再分開。”
    “嗯。”
    薛齡覺得胸口悶悶的,難言的情緒找不到傾泄的出口。鼻頭一酸,她反過來緊緊擁住了他,十指相扣,又是深長地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