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兔子和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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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大人當真熱情!不僅設宴款待還親派人相送。”
    “雖未真切在通州生活,但大人的慷慨讓人尤為敬重啊!”
    “通州不錯!”
    使臣們舉杯,連連稱讚座中的韓坤榮。
    薛齡在邊上親自為他一一解釋著,在聽她說到“通州人傑地靈”的時候,韓坤榮笑得比哭還難看。
    ……
    有了通州府衙兵士的全程相送,薛齡與使臣一行,包括原本負責護衛的兵士們,一路上可以說是都在享受。
    張玉跟在薛齡的馬車後麵,口中叼著一根蘆葦,姿態閑適,模樣像極了山裏的土匪頭子。
    “大人,太子殿下送來的。”半晌,他從兵士的手中接過一封信,走到馬車旁側輕聲對薛齡說。
    馬車裏的薛齡正偷閑睡得迷迷糊糊地,聽見這一句,忙掀開轎簾將信箋拿在了手中。
    她帶著使臣一行已經在官道上行了三日,全程隻有一個目的:寧願繞路,也必須走最寬敞平坦的大路。
    因此,她不用在馬背上顛簸,隻需每日晨起出發,日落前安頓好宿地,完全不似前些日子過樹林穿荊棘,還要經常忍饑挨餓那般狼狽。
    這一切是薛齡的吩咐,豐羅使臣一行中的最高長官是個最怕奔波勞累的,倒也沒有什麽異意。
    信箋被薛齡溫柔地展開,帶著木質香氣的紙箋上,蕭禮的字跡無論何時都筆畫如鉤,將瀟灑與端嚴完美地融為一體。
    “彭縣至定縣的大路已經恢複。”
    簡單地一句話,薛齡幾乎能模仿出蕭禮的語氣。接下來,他還寫了一些定縣五日內的部署計劃,讓她能好好安排使臣的行程。薛齡細細看了,想著按自己現在的速度,少說還有四日才能到彭縣,蕭禮的這些部署,她暫
    時還用不到。
    馬車在平坦的路上不緊不慢地走著,她撐著頭,舒舒服服地靠在座位旁的軟枕上,用手指翻動信箋的下一頁接著看,第一眼便忍不住輕笑了起來。
    出發前,她曾派人送信給蕭禮,除了詢問至定縣可有通路之外,薛齡一時興起,還在長長的信箋空白處畫上了一隻小兔子。
    那兔子頭戴金玉冠,表情嚴肅,頗為端正地兩腳立著。她為兔子添了兩道眉毛,又在脖頸處畫上了袍服的領口,領口邊上祥雲飄逸,細致精巧。
    薛齡畫完兔子的時候,心中擔憂著蕭禮的近況,也恐他過分牽掛自己,於是在兔子旁邊加了一行小字,寫的是——
    薛主簿最喜歡的兔子,遙贈太子殿下。
    寫完這個她撇了撇嘴,覺得不過癮,想起韓坤榮為使臣所設的宴席中,有一道生魚片當真美味,於是興衝衝寫下了一大段:早聞通州煎魚味美,而今夜大宴上的生魚片著實令人難忘。其色晶瑩白如雪,遠觀當真如杜工部詩中所寫“無聲細下飛碎雪,有骨已剁觜春蔥”。想來若是太子殿下今夜在
    宴上,亦能嚐出一番好滋味。隻因這魚片入口之鮮甜,如興教寺午後微雨時嚐到的筍絲素麵……就這樣,她洋洋灑灑寫了滿滿一頁的紙張,想到什麽寫什麽,從那夜席間的美味,寫到前幾日路上的有趣見聞。寫完又想到那個他們一行人在清河附近遇上卻來不及相救
    的孩子……薛齡提筆的手頓了頓,知道這是傷心處,便隻寫了些別的收尾。
    蕭禮在南境忙碌,她隻想讓他在看信的時候能輕鬆片刻。
    此時薛齡將太子殿下的回信讀至一半,第二頁紙上,他畫的是一隻小狐狸。
    狐狸本是精明狡猾的動物,而薛齡看見的這隻卻更為靈秀。
    原本狐狸該有的一對細長上翹的眼睛,被蕭禮改得微微下垂,還細心地用畫筆勾出了眼尾的睫毛。
    這還不算,那狐狸背對著人,畫的是個側首回頭看人的樣子,麵目端雅,神情狡黠,還有那一條小尾巴毛茸茸地,更添了一份可愛。
    細看之下,這狐狸的眉心上還有一朵小得不能再小的祥雲圖案,襯得小狐狸的麵容精致無比。
    薛齡看到這兒想著,若是這雲用朱砂畫出來,必然更為奪目好看。
    正想著,她瞥見小狐狸邊上的一行小字——
    來而不往非禮也。待見到齡兒,必用朱砂繪祥雲於美人麵。
    薛齡笑意更濃了,她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想著蕭禮寫這封信的神情,必然如自己一般,倒不知身側的扈從侍衛們見了該是個什麽反應……
    這封信寫於幾日前,彼時蕭禮案頭放著的信箋上,頭戴金玉冠的兔子被他坦然地展開細細端詳。接著,他唇角一勾,緩緩下筆,自始至終都帶著笑意。前來送消息的近衛嚴肅地站在不遠處,在燭火的映照下,兔子的輪廓雖然模模糊糊地,卻也十分奪目。他麵無表情地看了看兔子,又看了看低頭安靜下筆的太子殿下,咬
    住嘴唇繼續隱在暗處。
    他時刻謹記,要做一個嚴肅、有殺氣的近衛。
    他在暗影中靜立著,待太子殿下終於寫完了一封長信,親自封好交給其他兵士後,近衛這才上前,將一封密信交到了蕭禮手中。
    書案上的燭火嗶啵作響,近衛侍立在一旁將燈芯剪了,見蕭禮已經在動手拆那封密信,立刻垂頭斂眸退了很遠。
    “殿下不好了!定縣西側村落疑似有疫病發生,兩人死亡,十人高熱不退。城中也有疫情!”
    蕭禮手上密信的火漆封還未拆開,便有定縣縣令慌忙前來稟報。
    “為何不早早來報!”蕭禮沉聲問道,密信早被他收入袖中。
    “殿下恕罪,疫病來得凶猛,村中來人稟報,說是昨天白日那兩人隻是發燒發熱,再無其他不適,誰料到了今晨再看,人就已經斷氣了。”
    多虧了蕭禮和劉竟堂之前的安排警醒,縣令得知此消息後立刻派人排查整個村落,這才發現了還有十人發了高燒。縣令被蕭禮的一問嚇得不輕,咽了咽唾沫,恭敬俯身繼續稟報:“下官已經探查清楚,發熱的幾人前幾日均有眩暈之症,下官在城中命人查訪,一旦有此症狀的必須上報,然後立即隔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