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人正是蘇老二，背著個包袱，心疼的看著自家媳婦兒，嘴裏說著什麽寶丫聽不清。
    周圍有人在歎氣，可寶丫卻看不見人，忽然開始打雷下雨，地麵都在震動。
    溫柔的晚風拍打在寶丫睡著的小臉蛋上。
    摸著曬得暄軟的被子，秀雲突然想，她這個姑爺倒也不是一無是處。
    寶丫彎起了嘴角進入夢鄉、可不一會寶丫的眉頭就緊皺了起來。
    夢裏。
    蘇娘子跟她說，是上回她走之後不久，蘇老二在家和泥巴壘起來的，說等丈母娘下回來就有睡覺的地方了。
    又是一陣轟隆隆的巨響，這次不是水，而是山塌了！
    寶丫的瞳孔驟然放大，她看見蘇老二幾乎瞬間便被崩塌的山體埋了進去。
    “呼……呼……”寶丫從夢中驚醒，大口大口喘著氣，心跳的快要從喉嚨裏跳出來。
    耳邊傳來了呼嚕聲，她抬起小手抹了抹額頭，一頭的汗。
    手也因為攥得太久手指都有些發麻了。
    她還好端端的躺在床上，說明這晚上還沒過去，蘇老二也不可能去了服兵役的地方。
    外頭安安靜靜的，沒刮風也沒下雨。
    可是剛才的夢境實在太真實，而且還出現了後院的雞……
    上一次他在夢裏夢見雞說話，結果那些事情都是真的。
    那這一次……
    寶丫心裏怦怦直跳，小腦袋左思右想，不一會手腳就在被窩裏亂動起來。
    動靜驚醒了秀雲她連忙翻身坐起來，輕輕拍了拍寶丫的小胸口。
    “寶丫頭是不是做噩夢了？沒事兒，有姥在，那些妖魔鬼怪姥全給你打跑！”
    寶丫這才猛地睜開眼睛，小臉兒嚇得皺起來，抬手揉了揉眼睛：“姥，我害怕。”
    “別怕，來，姥抱著你。”秀雲說著挪了挪位置，把枕頭拉起來墊在腰上，又把小丫頭抱進懷裏。
    “你跟姥說夢見了啥，說出來夢就成不了真了。”
    “真的嗎？這樣說出來夢裏頭那些事情就都不會發生了？”寶丫懵懂的眨了眨眼。
    秀雲拉上被子給她蓋好：“那可不？這噩夢啊跟現實都是相反的，說出來就不害怕了。”
    “嗯。”寶丫乖巧的點了點頭，於是把夢裏看到的那些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秀雲。
    秀雲越聽，眉頭皺得越緊。
    發大水收麥子，山上的泥石流，這些事兒都能串到一起。
    而且寶丫這麽小的丫頭，又哪兒會知道服兵役的人要幹些什麽？可夢裏怎麽就看見的清清楚楚？
    她在心裏算了算時間，再過十天半月可不就是麥子成熟的時候？
    這前半年旱的村子裏的水井都枯了幾口，今年麥子收成肯定要減產。
    家家戶戶除了要交稅的，還得給自己留口糧，挑出下半年的種，剩下的才能拿出去賣。
    要真像寶丫夢裏那樣下大雨發大水，這老百姓們一年的口糧可就白費了！
    還真像姥姥說的那樣，寶丫把自己做的夢說了出來就沒那麽害怕了。
    還越說越困，說到最後迷迷糊糊躺在秀雲懷裏睡著了。
    可秀雲這一會兒卻沒有半點睡意，這小丫頭能隻當做了個噩夢。
    可她是家裏的長輩，哪能把這事兒就當個夢糊弄過去？
    她越想越覺得心驚，小心翼翼把寶丫放在炕上，自己披了衣裳去敲了敲東屋的門。
    秀雲本來就是這性子，有事情在心裏擱不住，何況這可是關乎他們一家老小身家性命的事兒。
    蘇娘子夜裏覺淺，聽見聲兒還以為是哪個小子半夜要去茅房。
    披了衣裳出去，瞅見是自己老娘正緊皺著眉頭站在房門口，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去外頭。
    七八月間，夜裏的風勉強帶了點兒涼意，可人一動彈還是熱得直冒汗。
    “娘，這大半夜的你咋了？”蘇娘子還沒完全清醒，一邊說話一邊打著哈欠。
    能有啥事兒比睡覺還重要呢？硬生生大半夜把人叫起來。
    “那服兵役的事兒你家老二跟你說啥沒？”秀雲揣著胳膊，她這會兒可是完全清醒的。
    蘇娘子愣了一下，晚上睡覺之前蘇老二確實跟她說了服兵役的事兒。
    她老娘咋就猜的這麽準？
    蘇娘子原本還想著等天亮了再跟她娘說這事兒，結果大半夜的就被叫起來了。
    “他說讓咱們把錢留著過日子，服兵役那地方他找人打聽了，就是去修路，幾個月就能回來。”
    蘇娘子心裏不踏實，就是是去修路那也不是啥好幹的活兒。
    雖說蘇老二常常進山打獵，身板子看著也比旁人壯實。
    可每次回來都要休養上十天半月，有時候受了傷要養得更久。
    而且秀雲白天說要給銀子換個人頭這事兒蘇娘子也覺得可行，大不了想辦法借一點兒。
    秀雲聽完抹了一把下巴：“那你是啥意思？讓他去？”
    “要是他決定了的事兒，就是三頭牛也拉不住，當初他要進山我其實也是不願他去冒險的，可還不是去了。”
    蘇娘子往黑洞洞的屋裏瞟了一眼：“他這性子，恐怕是不願拿錢出去的。”
    寶丫的小腦袋來不及想太多，忽然突然聽見轟隆隆的響聲。
    一抬眼，黃褐色的水浪翻滾著向她撲來，水沒有澆到她身上，寶丫卻從這些水裏看到了些畫麵。
    畫麵裏全是些年輕男人，他們穿著短打，從山上扛著石頭和泥土下去。
    “發大水了收麥子呀！發大水了收麥子呀！”
    雨下的很大，寶丫也連忙回到了屋裏，看見蘇娘子坐在堂屋抹眼淚。
    蘇老二走了，服兵役去了。
    怎麽會呢？寶丫記得征收兵役的人還沒到他們家來呢！
    而且這兩天村子裏的人都在喊著要鬧旱災，突然下了大雨不應該是好事兒嗎？
    後院的雞窩被震壞了，老母雞飛上房頂呼啦啦扇著翅膀尖聲叫道。
    天陰沉沉的，幾乎快要壓到房頂上，寶丫站在房簷下，看見蘇娘子站在大院門口，像是在跟門外的人說什麽，還抹了抹眼淚。
    寶丫看到了蘇老二，他一個人扛得比旁邊的人都要多，冒著雨咬著牙往下走。
    山底下有人手裏甩著鞭子催促著：“快點兒快點兒！都別磨蹭！耽誤了正事兒你們都別想活命！”
    寶丫放心的閉上了眼睛。
    星光疏朗。
    “來，跟姥一起睡”
    秀雲將寶丫整個抱到床上，手一拍一拍的哄她睡覺。
    幹燥的夜空下，蚊蟲嗡嗡轉來轉去。
    秀雲扇了扇手裏的蒲扇，輕輕的給寶丫驅走那些煩人的蚊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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