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強行結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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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芽落荒而逃,抱著話本往懷月軒走。
    她心中坦蕩蕩的……好吧,可能其實也沒有那麽坦蕩。
    書生沈淮她是無所謂的,文武雙全又好看的沈淮身上卻帶著誘人的傳奇色彩,把一整個淮安城的男人都甩出了十八條街,簡直就是話本裏最讓人驚豔的那種男人。
    可惜這麽好的資質,卻長了一副愛算計的人心。
    孫婆要教她怎麽算計沈淮,卻沒察覺她自己早已在沈淮的算計中,忠心老仆的皮大概早被扒到天上去了,不知哪天就要跟她算總賬。
    他還拿捏了自己的把柄,同時擺出一副交心的坦蕩姿態,這是要恩威並施,後麵指不定要出什麽幺蛾子。
    蘇芽昨夜回來後,一宿沒睡著,輾轉衡量。
    這是一樁她壓根兒就沒有選擇權的“交易”,還好他目前隻是要自己提供已經掌握到了的消息,希望他早日順利找到解藥,然後哪裏來的還回哪裏去!
    幹瘦老頭謝有林不是那個前世凶手——昨夜她忍著惡心看得清楚:謝有林的手臂上沒有疤痕,皮肉鬆垮的身體也絕不是練武之人。
    但是謝有林在前世出現的場合和時機已經表明:他必然與碼頭爆炸案有極大的幹係。
    平靜的生活已經被打破,線索若隱若現,追蹤了兩年,蘇芽感覺自己更加陷入一團迷霧裏。
    沈淮對孫婆的防範態度,也提醒了她一些被刻意忽略的事情,比如孫婆的真實身份到底是什麽?為什麽要藏匿在周宅之中?
    她拿孫婆如師父如長輩,今天卻受了孫婆的一番驚世駭俗的教誨。從前沒有和孫婆聊到這些,現在她隱約又記起了兩人初識時候的感受,她與孫婆,起初也不過是一場交易。
    她救了孫婆,然後再為保命而自救。
    孫婆脅迫了她,然後卻又對她教導得盡心盡力。
    感情早已在相處中種下了,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隻不過感情不夠時才做得容易,顯然孫婆已經不能是蘇芽隨便會割舍的人。
    蘇芽在懷月軒外停步,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重重地將濁氣吐出去,孫婆麵冷心熱,早年大概是受了不少苦楚,才產生了這樣的偏激,隻要孫婆沒有殺人越貨,她就不能拿孫婆當惡人,不會置之不理。
    當然,無論如何,她還得先過了眼前這一關才行。
    懷月軒其實是周宅西側裏一處獨立的帶水院子,從東邊的下人房穿過二進正堂走過來,再路過南牆下一溜密密的竹子,眼前便開闊起來。
    站在繞了半邊院子的蜿蜒雨廊上,隔著仍結著冰的池水與三開間的軒堂相望,那屋簷下立著兩根廊柱,上書“不息天行健,無私月入懷”,這便是懷月軒名字的由來了。
    蘇芽出入各府,對大戶宅院頗有見識,向來很喜歡周宅裏的這處別致庭院,也喜歡這對楹聯的坦蕩,以前常趁著夜裏無人,過來池邊放鬆。
    當初知道沈淮不住主屋,單挑了懷月軒,她還猜想這人大概是愛這裏的獨立清幽。
    現在看來,恐怕更是看中了懷月軒四麵有雨廊、假山、密林的遮擋,隔絕了窺探,更便於行事吧!
    這會兒,那心腸九曲十八拐的人居然正在堂前垂釣,開闊的平台上擺了桌椅,池麵上砸了冰洞,沈淮執著根釣竿,看起來頗為悠然。
    蘇芽頓時覺得牙根有點兒疼,大有與冰麵下的錦鯉同病相憐之感:活著本來就夠艱苦了,此人居然還要橫出一杆,強行剝削!
    “想好條件了?”
    沈淮瞥一眼她放在桌上的話本,又將視線落在釣竿上,淡淡地問她。
    “想好了,就銀子吧,”蘇芽也看著釣竿,幹巴巴地說:“按照你覺得公道的價錢,給銀子就行。”
    她的“圖謀”無法與外人言說,何況沈淮自己都要打聽淮安府的消息,怎麽看都幫不上自己的忙,那不如雙方銀貨兩訖。
    銀貨兩訖,這就是一筆單純的交易,後麵如果沈淮要對付孫婆,她也好沒有拘束。
    此話一出,站在一邊的高峻就盯了她一眼。
    今天高峻看她的眼神有些怪異,雖然他掩飾得很好,蘇芽卻很敏銳地察覺到了,現在她就更加覺得高峻有想法,但是她沒有時間多想,沈淮就夠她應付得吃力。
    果然,沈淮聞言一聲冷笑:“這就是你的誠意?”
    他把手中釣竿一扔,高峻敏捷地接在手裏,利落地遞上一塊帕子給他擦手。
    “蘇芽,我已經把秘密告訴你了,你卻還藏著掖著,讓我怎麽放心相信你的消息?”
    “周公子,你無非就是怕我提供的消息不真,可是我能夠保證,說出來的每一條都是我親耳聽到,親眼見到的,”蘇芽誠懇地說:“這點品德我有,收錢辦事,童叟無欺。”
    “嗬!”沈淮都氣笑了,他是真沒想到蘇芽考慮了一夜,結果居然是這麽個交易法,“這不是小童玩耍,這是我的安危性命,假如你不老實,我隻能把你母親一起‘保護’了。”
    什麽“保護”?他的意思,是拿顏氏來威脅她!
    “你!”蘇芽氣急,他真是拿捏住了她的軟肋。
    “你在淮安府鬼鬼祟祟,必有所圖,”沈淮冷冷地看著她,“要我相信你的品德,不知道這城裏的官員豪紳同不同意?”
    “……我要找我父親真正的死因,”蘇芽垮著肩膀,看起來已經妥協了,“當初我爹死在運河裏,被救的人說並不全是救人的原因,黃河決堤的水勢是很凶狠,可我爹的身手極好,不至於那麽容易就把自己賠進去。”
    這是她當初開始在城裏暗訪時,對孫婆說的理由。
    其實就是假話,蘇父就是救人而死,滔滔洪水如猛獸,再厲害的人力也抗不住再三地往水裏去救那麽多的人。
    想起蘇父的義無反顧,便想起了刻骨銘心的幼時記憶,蘇芽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她說著假話,卻用的情真,沈淮聽見她聲音裏悶悶的嗡聲,轉頭看她一眼,倒是沒有再說別的話。
    “行吧,那你先說說看,理漕參政胡興、理刑主事劉雲、還有戶部主事王季先的關係。”
    “你要問他們的什麽關係?”蘇芽騙過了關,清了清嗓子,收好情緒,認真地詢問。
    “這幾個人,雖然都在漕運,可漕運的官員多的是,為什麽他們走得近?你就從這裏先說起,他們之間,有什麽利害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