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重回手術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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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eyenne,你病了,隻是你不知道而已。”眼前的金發女醫生輕輕地搖頭,“我不能批準你出院,你至少還要在這裏住上幾個月,直到我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沒瘋!sarah,我的精神沒問題!”
    “我們相識十幾年了,你知道我不可能害你的,你要相信我,你現在的狀況很差。”
    “我自己就是醫生,我知道我自己的狀況!”孔映大聲咆哮。
    “冷靜一點,你這樣是不行的,恐怕我又要給你注射鎮靜劑了。”
    幾個護工撲上來,孔映極力掙紮著,針頭還是被精準無誤地刺入了靜脈。
    “cheyenne,相信我,你會好起來的,隻要你聽話。”
    黑暗隨即吞沒了孔映的視野,留在她耳畔的,就隻有sarah溫柔得令她顫抖的聲音。
    鬧鍾響了。
    孔映一下子從床上彈起來。
    她大口喘著氣,反複確認著周圍的環境,直至終於意識到這裏並不是那個讓她感到窒息的康複院,才慢慢平靜下來。
    是夢。
    隻是個噩夢而已。孔映安慰著自己。
    她慢慢爬下床,雙手扯開厚重的窗簾,碧海藍天立即映入眼簾。
    棕櫚市nosa公寓,意為north of seashore avenue(海濱大道之北),位於市中心最貴的地段。頂層這套超300平方米的三房兩廳奢華複式公寓,裝潢相當講究,一水兒的jean prouve(讓?布維)法式家飾,一燈一件都價值不菲。頂棚吊得極高,從巨大的落地窗和閣樓斜窗透過的光將室內照得明亮。
    電視畫麵被投影在整麵牆上,聲音甜美的女主播正播送早間新聞,廚房裏傳來咖啡機嗡嗡的聲響,孔映慵懶地倚在料理台邊,慢條斯理地往麵包上抹著魚子醬,開著免提的手機裏正傳出阮沁輕快的聲音:“學姐,我拿到阪薑製藥的offer啦。”
    “你放著美國的高薪工作不做,偏要回來做什麽?”
    大概是許久沒起得這麽早了,孔映有些心不在焉。
    “這樣就可以和你在一個城市了啊!我已經訂了下個星期回國的機票,我待會兒把航班信息發給你,到時候你可一定要來接我啊。”
    “我又不是天天閑得沒事做,機場那麽遠,你自己打車過來。”
    孔映對一切與飛行有關的事物都討厭至極,無論是飛機、機場,還是機場高速,更何況上次從機場回來還撞上一件命案,在交警大隊一直被扣到天快亮了才出來,她對那片區域更加敬而遠之。
    “怎麽這樣……我還以為你回國後會慢慢變回一點以前的性格呢,沒想到還是這麽冷漠,人家好傷心……”
    “我把我家地址發你,到時候門口信箱給你留鑰匙。”
    聽到這話,阮沁一下子精神了:“真的?我可以住你家?”
    “不然呢,像你這種從來不提前找好房子的……”
    “嘿嘿,還是你最好啦。”阮沁甜膩地笑著,“對了,今天是不是你回歸的第一天啊?你有一年沒見病人了吧?緊張嗎?”
    “有什麽可緊張的……”
    隱約地,孔映聽到一聲什麽“突發消息”,電視裏女主播的語氣突然變得有些急切:“本台剛剛得到消息,著名藝人顏晰今早在演唱會現場彩排時從舞台跌落,已緊急送院治療……”
    正在慢條斯理地往麵包上抹魚子醬的孔映停住了手:“阮沁,我得走了。”
    “別啊,學姐,學……”
    孔映毫不留情地掐斷電話,奔進客廳死死盯著布景牆,電視畫麵中出現了顏晰的大頭照和被圍得水泄不通的寶和醫院的大樓。
    “據知情者透露,顏晰的傷勢極為嚴重,目前已陷入昏迷……現已有大批媒體和粉絲聚集在醫院等待結果……”
    濃縮芮斯崔朵做好了,咖啡機的聲響終於停了下來,隻剩電視裏一片嘈雜。
    手旁的手機再次響起。
    “喂?”
    “孔映嗎?我是溫沉。”
    孔映聽到這個名字,腦中某根細小的神經似乎被電了一下。
    “謝天謝地聯係上你了,你現在在家嗎?顏晰的新聞你看到了吧?”
    溫沉是寶和醫院的大外科主任,是心外科方麵的專家,和孔映是工作夥伴更是朋友。
    “剛看到,他被送到寶和了?”
    “是啊,今天是你第一天複職是吧?顏晰那邊我初步看了一下,傷情很複雜,骨科那邊緊急會診了好幾次也找不到萬全的手術方案,院長叫我打給你,找你過來看一下。”
    “手術資料發我郵箱,我過去的路上看。”孔映撇下麵包和沒來得及喝的咖啡,抓起外套和包包,衝出了門。
    薑廷東接到顏晰從舞台跌落重傷的消息的時候,正在去往mg娛樂的路上。
    棕櫚市的早高峰交通向來糟糕,平時五分鍾的路要走上半個小時,當他正為被卡在狹窄逼仄的臨海路上不悅時,顏晰的經紀人鄭浩舜火急火燎地打來電話,說顏晰從舞台跌落,重傷昏迷。
    高空跌落,生命垂危。
    薑廷東了解到這八個字,就覺得夠了。
    他向來是冷靜的。
    顏晰是mg娛樂公司的當紅藝人,薑廷東則是同公司的製作部長,顏晰出道以來,兩人合作過無數大熱專輯。顏晰能走到今天這個位置,位居幕後的薑廷東有一半的功勞。更何況,兩人還是相識數年的密友。
    “送哪家醫院了?”
    “寶和醫院。”
    寶和醫院?這個名字對薑廷東來說並不陌生。
    收斂了隱秘潰散的表情,薑廷東在腳下發了力,車胎在急速摩擦下發出刺耳的聲響,隻見整個車頭幾乎是原地掉了過來,高速奔上了相反的路。
    “哪個醫生接手?”車窗外的風景擊電奔星般後退。
    “是一個姓金的醫生,據說是骨科的副主任,很有經驗。不過醫生也說了,因為顏晰哥的脖子摔斷了,所以手術很有難度,不能保證百分之百成功。”
    “我正在路上,馬上到。社長在巴黎出差,短時間內趕不回來。媒體那邊你先擋著,等手術結束後再說。”
    深灰色的歐陸在臨海路上越行越遠,最終變成了一個小黑點,隨著狹窄的海岸線一同消失了。
    孔映的法拉利488幾乎是擦著幾個記者的身子進的醫院大門。
    車是昨天才從交警大隊提回來的,連清洗都沒來得及,蹭了記者們一身的灰,可這並不能阻擋他們追逐頭條的狂熱。
    寶和醫院的正門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了,孔映一下車,有眼尖的記者瞄到了她胸前的名牌,叫了聲:“是骨科的主任!”
    這一叫可不要緊,媒體就像噬屍蠅聞到血腥味,一下子從四麵八方簇擁了過來,話筒相機像密集的觸角,幾乎要戳到孔映臉上。
    孔映嫌惡地用手臂去擋,卻擋不住連環炮彈般的提問。
    “醫生,顏晰的傷情到底如何了?給我們透露透露吧!”
    “據說顏晰傷到脖子,可能終生癱瘓,是真的嗎?”
    溫沉和醫院的保安們早就得了院長的命令在門口守著,他們一見孔映的車開進來,就往兩旁推搡媒體,試圖辟出一條道來。
    “好久不見。”溫沉在擁擠的人潮中握著她的肩膀,將她往醫院大樓裏迎。
    的確,他們已經一年沒見了。
    當她重新站在他麵前,這一年來溫沉再煎熬不過的等待也成了過眼雲煙。
    他也曾想象過他們再次相遇的情景,他也告誡過自己要冷靜,可是等這一切真的發生了,隻是看著她從車上走下來,他的心就已經亂作一團了。
    孔映在混亂中被推搡得天旋地轉,幾乎缺氧。
    “沒事吧?”溫沉見她麵色不佳,不免擔心。
    “沒事。”孔映多少還是受了清早那場噩夢的影響,早上沒吃飯又導致血糖有點低,臉色微青。
    “本來我是沒打算通知你的,你一年沒上過手術台了,身體也還在恢複,但院長說這個病人太特殊,執意讓你過來……”
    “你不必擔心我。”
    那把柳葉刀早已長在她手上,成為身體的一部分,就像攝影師的相機,狩獵者的槍,擁有著最本能的記憶。
    兩人下了電梯,一路往骨科疾走,過路的醫生護士們先見著溫沉,都顯出相當恭敬的樣子,一個個跟他打招呼:“溫主任。”
    然後大家的目光再落到孔映臉上,都有點難以置信。
    一年前車禍後她被匆忙送去美國治療,連工作交接都沒來得及辦。醫院暗地裏流言滿天飛,什麽殘了、瘋了、生活不能自理了,一個可能性都沒落下過。
    一個被瘋傳再也不能上手術台的“天才外科醫生”,怎麽就神色如常地突然出現了呢?
    “顏晰已經上手術台了,病曆你看了吧?c3頸椎骨折脫位,脊髓還算完好,但已有呼吸麻痹的跡象,在救護車上已經做了氣管切開,現在決定做頸部脊椎後路手術……”
    聽到“後路”二字,孔映眉頭微蹙:“主刀是誰?”
    “骨科的金遠光副主任。”
    孔映的臉一瞬間冷冽了下來:“是他說的要做後路手術?x光片和mri(核磁共振)我都看過了,這種損傷隻能做前路手術,做後路手術預後根本不行。你是大外科主任,就這麽由著姓金的胡來?”
    聲音明明不大,溫沉也多少從院長那兒聽過這一年來她的狀況,他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準備,卻在麵對這樣的孔映時,仍舊感到陌生。
    “前路手術風險太大,一旦失敗,患者麵臨的就是終生高位截癱……孔映!孔映!”
    孔映並不再聽溫沉的勸,往前快走了兩步,撇他在後麵,一轉身進了骨科手術區。
    “不好意思,這裏是手術區,不能隨意進入的!”手術區的值班護士見一個身材高挑麵容姣好的女人闖了進來,立即出聲阻止。
    孔映將胸前的工作牌拽下來扔到桌子上,就像是精準計算過物理力學,直接彈到護士的眼皮底下。
    “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幫我找刷手服?”
    護士看到工作牌,覺著這名字陌生,可來人又是這個氣勢,她不敢怠慢,隻得馬上取了一套刷手服遞過去。
    換裝完畢,孔映立即衝到水池前刷手,然後一刻也不耽誤,舉著手就往手術室裏趕。
    護士望了一眼還被扔在桌上的工作牌,喃喃道:“孔映博士,骨科,主任?”
    “小梁,你念叨什麽呢?”護士長走進來,見她一臉茫然,便問她。
    “護士長,我們骨科有主任嗎?這個位置不是一直空著嗎?”
    小梁將孔映的工作牌拿給護士長看,護士長捧著細細瞧了,如釋重負又滿麵欣喜:“總算回來了。”
    “回來了?那這個孔映……真是主任?”
    “當然了。”
    上班才沒幾天就得罪了頂頭上司,小梁心裏打鼓,可這也不怨她啊,她怎麽知道從未出現過的主任今天會從天而降。
    不過說起來,好像的確有這麽個名字,她似乎聽別的護士談起過,不過她沒有上心。
    “她看起來年紀不大,不超過三十……”這種資曆尚淺的醫生,怎麽能做到主任呢?
    “小梁,我跟你說,你可別小看孔主任。”
    “她很厲害?”
    “何止是厲害。”
    孔映是寶和醫院骨科的驕傲,護士長說起她的經曆,自然如數家珍。
    2001年,14歲的孔映被斯坦福大學破格錄取,兩年時間拿了生化、經濟雙學士學位,之後留在斯坦福讀醫學博士。博士畢業後,她進入世界排名第一的克利夫蘭診所,從住院醫生一路做到主治醫生。兩年前,她受邀回國,加入寶和醫院,任職骨科主任。
    “怪不得那麽年輕。”小梁感歎,又有些疑惑,“那她怎麽這麽久都沒來上班了?”
    “唉,還不都是一年前那場車禍鬧的……秦院長沒了,孔主任也……”
    那場事故是寶和醫院的禁忌,護士長不願再往下說,隻得擺擺手,換了個話題:“孔主任進手術室了?是那個明星的手術?”
    “啊?嗯,看到她往一號手術室去了。”
    護士長吃了定心丸,暗暗想,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正好趕上孔主任回國,一定有救。
    手術室裏,金副主任已經開了皮,看到這摔碎的頸椎正滿頭大汗不知如何是好,見孔映急匆匆走進來,在護士的幫助下穿了長袍戴了手套,金副主任大出了一口氣:“孔主任,您可算來了!”
    進手術室前他就聽說院長去找了孔映,於是一直在等她來。
    他本以為孔映會回個微笑,或跟他寒暄一下,結果後者正眼都沒瞧他。
    金遠光雖然年齡和資曆都比孔映高,但礙於後者“正主任”的職位壓著,還是裝出畢恭畢敬的樣子,立即讓出了主刀位置。
    孔映站過去:“現在開始c3脊椎前路手術,希望大家配合我。”
    幾個助手醫生和護士麵麵相覷,不是說要做後路手術嗎?怎麽又變前路了?沒聽說啊。
    “做前路的話,椎弓根螺釘很難固定,對精確度要求太高……”金副主任試圖向孔映解釋,卻被孔映一個狠厲的眼神撅了回去。
    “0.2mm的精度你都固定不了螺釘,你這個副主任是吃幹飯的嗎?”
    “這……”金遠光被孔映嗬斥,憋得滿臉通紅,卻說不出一個反駁的字。
    金遠光自認資曆不淺了,跳槽到寶和醫院之前他在醫大是副教授,大大小小頭銜不少,也沒少參與過高難度手術。可不是所有醫生都能像孔映那樣技藝精湛遊刃有餘,她現在說這樣的話,不是強人所難嗎?
    助手和護士們也被噎得目瞪口呆,心想孔主任今天這是怎麽了,怎麽像變了個人似的?
    “趙醫生,怎麽樣?”孔映抬眼問道。
    孔映站台,負責麻醉的趙醫生不敢怠慢,趕忙回答:“目前還算穩定。”
    孔映看不到顏晰那張傲氣斐然的臉,但在她沒有被弄丟的記憶裏,她清晰地記得,這些年的人生低穀,都曾有顏晰的歌做她的精神支柱。
    如今這個光芒萬丈的人就無聲無息地躺在她麵前,她手握他的生命,怎能不盡全力?
    顏晰,你信我。孔映在心裏默念。
    薑廷東匆匆趕到寶和醫院的時候,媒體的數量已經龐大得影響到了醫院的正常運營。薑廷東是mg娛樂的頂級製作人,記者對他的麵孔爛熟於心,貿然露麵恐怕要引發更大的躁動。他思考了片刻,幹脆改道醫院後門。
    顏晰的父母早年移民加拿大,這會兒還在趕來的飛機上,除了一直守在外麵的鄭浩舜和助理外,薑廷東是第二批趕到的人。
    “薑部長!”鄭浩舜看到薑廷東就像突然有了主心骨,趕緊站起身招呼。
    “怎麽樣了?”
    “還在手術,一直也沒人出來更新情況,也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身為經紀人,鄭浩舜是最糟心的,等了這麽多個小時,還一點消息都沒有,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陰著臉的薑廷東在手術室外的椅子坐下,疊起雙腿沉默了一會兒,嗓音突然暗暗道:“好端端的,怎麽就從舞台上掉下來了?”
    “我們也沒看清楚,升降機運轉一直很正常,上麵空間小,我們也沒跟著上去,結果升到一半,就聽麥克風的聲音斷了,然後顏晰哥就……”
    幸好是一半,要是升到最高的時候跌落,顏晰肯定沒命了。
    “最近我們mg怎麽淨是這種事,先是林泰哥出車禍,現在顏晰哥又出事……”助理嘀咕著,被鄭浩舜瞪了一眼,不敢再言語。
    薑廷東坐了一會兒,大概是坐不住,又站起來在走廊裏反複踱步,這期間他的手機來電就沒斷過,有好些與他相熟的媒體,都急於知道顏晰的狀況,所以一直打來。
    他一開始還接了幾個,到後來幹脆不接了,直接關了機。
    無比漫長的五個小時後,手術室的指示燈總算滅了。
    大家都站了起來,可是沒人敢說話。
    打破死一般寂靜的人,是孔映。
    她穿著綠色刷手服,從手術室走了出來,後麵跟著悻悻的金副主任。經過了這麽久的手術,她的眼睛仍舊清澈淩厲,沒有給人一絲疲憊的感覺。
    “醫生,怎麽樣了?我們顏晰哥沒事吧?”鄭浩舜著急,又怕聽到壞消息,臉緊張得通紅。
    “手術很順利,現在已經轉入icu觀察了。雖然目前還不可以探視,但你們可以放心了。其他情況,請金副主任和你們介紹吧。”
    金遠光怎敢不接茬:“各位請往這邊來,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患者的情況。”
    鄭浩舜和助理跟著走了,孔映來到薑廷東麵前,摘下口罩和手術帽,露出光潔美麗的臉,和半長的栗色直發。
    “沒想到在這裏重新見麵了,薑先生。”
    今天的薑廷東穿了一件藏藍色襯衫,被流暢的寬肩繃得極挺,左胸口往下的位置繡著一長束淡色薔薇,襯衫下擺紮進長褲,一雙長腿刀削一般筆直,結實充滿力量。
    怎麽會有這種男人,每次見都讓她覺得驚豔呢?
    “是你。”薑廷東淡淡地看著她,沒什麽反應,隻是問,“顏晰的手術……”
    “我是主刀。”孔映勾起唇角。
    不遠處,聲勢浩蕩地走來一隊人,走在最前麵的是個60歲出頭的男性,黑發中夾雜著幾綹銀絲,白大褂內的領帶打得一絲不苟,威嚴堂堂。
    隻聽他叫了一聲:“小映。”
    孔映聞聲望去,立即收斂了一切表情。等男人走到麵前,她不鹹不淡地叫了句:“爸。”
    “不錯啊,還怕你一年沒做手術生疏了,沒想到第一天回來上班就打了個漂亮仗。”孔武拍了拍孔映的肩膀,驕傲的表情全是對下屬的讚賞,唯獨缺了對女兒的寵溺。
    孔映看得太透,所以連眼珠都沒動一下。
    孔武轉向薑廷東:“是顏晰的家屬吧?”
    “您好,我是mg娛樂製作部的薑廷東,是顏晰的朋友。”
    “幸會,薑先生。我姓孔,是這家醫院的院長。謝謝你如此信任,把顏晰托付給我們。你也看到了,這次手術由我女兒主刀,她在美國時就是脊椎方麵的專家,相信手術結果是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薑廷東看向孔映,點了點頭:“那是自然。”
    顏晰是著名藝人,社會影響力巨大,這又是個可以當經典案例的高難度手術。孔武想著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提高寶和醫院知名度的機會,才巴巴地在手術結束時趕過來。
    孔映卻不接話,隻是輕輕地皺了皺眉,黑漆漆的瞳孔裏浮起一絲不耐煩。
    孔武沒想到自家女兒不僅不買賬,在這麽多人麵前,竟連做做樣子都不肯,他臉上一陣掛不住,隻好告辭先走。
    薑廷東也要走,孔映跟了他兩步,叫住了他。
    薑廷東回頭:“還有事嗎?”
    “你還沒吃午飯吧?不介意的話,我請你,謝謝你上次繞了遠路送我去墓園。”孔映將表情拿捏得恰到好處,似乎真的隻是單純答謝。
    可薑廷東的反應卻出乎她意料:“不必了,你幫了林泰的案子,我送你一程,我們兩清了。”
    這還是孔映頭一次主動要求請別人吃飯,卻被拒絕的。
    薑廷東抬步向外走去,其實,他應該感激孔映,是她的出現證實了他這一年來沒有發瘋,那些莫名的記憶並非臆想,而是真正屬於某個人。
    但他們的聯係,也僅止於此了。
    他想避開她,每次看到她的臉,都會讓他想起一年前的苦痛與掙紮。
    “因為兩清了,所以連顏晰的傷情也不想知道?”孔映在他背後提醒,語氣之寡淡,讓人聽不出她是否是故意的。
    而那個讓人渾身發冷的藏藍色背影,終於還是無奈地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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