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打火機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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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體活動和小組活動全部完畢,休假到了最後階段。大家都忙著購物和告別。餘真除了吃飯和散步,基本都待在房間裏,不出去。喧鬧的知了唱著長長的歌謠。她的手機和電話在這喧鬧聲中,反而靜了下來。
麵當然還是要見的,天還是要聊的,隻是餘真再也接不到他的短信,聽不到他電話裏的聲音。讓手機和電話消閑一下本來是她一直想要的,可突然就這麽靜下來了,她卻是如此不能適應。她控製不住地去翻手機,查電話線。
手機和電話都似乎死了。
她想他。是的。她想他。以前,他的電話來的時候,她是興奮的,愉快的,也是微微厭惡的,放下電話,她就會覺得自己的胃被撐得太飽了,直打嗝的那種飽。她得慢慢兒消化,一小時,兩小時,直到下一個電話打來,似乎才算完全吸收好。而他對她的短信騷擾則是她手機裏的陽光——夏日的毒太陽,一條條的短信烤得她出汗,快樂,也焦躁。她念叨著太陽落山,灼熱的大地一點點寧靜下來,清涼下來,暖淡適宜的小風,如錦似緞的天空。這是她最愜意的黃昏。陽光的餘溫對她來說已經足夠享受。等到餘溫漸漸冷卻,他的又一輪太陽已經在她的手機裏體貼地升起。
現在,黑夜來臨。他在吊她的胃口。他在餓著她。他正在用他的方式一點一點地擊垮她。她知道。她什麽都知道。正如男人對女人常用的那個詞:泡。泡的道理和火候他都太懂了。濃泡,淡泡,深泡,淺泡,緊泡,慢泡,高泡,低泡,硬泡,軟泡,酸泡,甜泡。現在,他用的是熱泡之後的,冷泡。
他是一個九段泡手。而她也不是最單薄的一抹明前茶。有什麽花招就使吧。反正是休假,閑著也是閑著,她願意奉陪點兒眼神,好好看看。這個當口,誰熬不住,誰就得死。
最後一夜。吃過晚飯,散步歸來,餘真剛進電梯,胡也跟了進來。電梯裏隻有他和她。他們互相看了一眼。餘真下意識地離他遠了一點,雙手把住扶手,縮在一個角落裏。胡笑了笑。餘真這才發現自己縮得不對。這幾乎就是用神情在鼓勵他了。他果然靠過來。不靠過來就對不起她的羞怯。
你幹什麽?
你不是看見了嗎?什麽也沒幹。他撐住那個角落的兩邊,把臉探過來,蹭了蹭她的臉:電梯裏能幹什麽呢?什麽也幹不了。
他幾乎是色情地重複著那個“幹”字,音色纏綿,像一個情人在對她低吟。自己應該憤怒。餘真知道。可她還是控製不住地要沉醉到這種聲音裏去。從一開始,他就是冒失的。她也是。他們彼此的冒失,多麽合拍,多麽真實,多麽息息相關。
“我去你房間。”他說。
“不。”
“你來我房間。”
“不。”
“那你說怎麽辦?”
多狡猾。似乎他給予她的是多種選擇,而實際上,他的目的都隻有一個:他要和她待在一個房間。而這種繁複隆重的詢問形式又決定著他們待的內容會是多麽槍林彈雨,血肉開花。
“還是涼拌。”
“別這樣。”他笑,“小牛,別這樣。”他用嘴唇親吻著她的頭發,溫熱的呼吸一縷一縷地撲到她的頭上,順著頭發又流下來,淋浴一樣。他真是情場老手,太懂了。太他媽的懂了。餘真伸出胳膊想要推他,他握住她的手。他確實讓她無法抗拒。他知道怎麽逗她。他叫她小牛。她喜歡這個稱呼。他那麽老。她喜歡他老。她喜歡他用他的老包涵她的樣子。他的老讓她放心。他的老像一片廣場,可以讓她隨心所欲地撒歡兒。他是那麽合適那麽合適的一個人,可以讓她自由自在地放毒。
她是壞。他們都壞。
餘真絕望地看著電梯的數字往上蹦,身體裏一些按捺不住的讓她羞恥的想法也往上蹦:一,二,三……到了。
在提示音響的一瞬間,他的手在她的衣服外麵揉了一下她的胸脯,旋轉式的。然後他轉身按住開門鍵。
門外站著幾個等電梯的人,有人向他們頷首致意,於是餘真的嘴角蕩出一抹微笑,輕聲向他說了聲謝謝。“不客氣。”他說。走出電梯,他一直跟她到房門口。他還是來了。執拗地,不能抗阻地,來了。餘真站立不動。“開門。”胡說。“不。”“乖,聽話。”“不。”“不聽話會吃苦頭的。”胡笑,“我會強暴你。”強暴。他居然用了這樣一個詞。餘真回頭。胡驚詫地看見她臉上突然飛起的紅暈,她急促起伏的胸脯,她炯炯有神的雙眼。仿佛,有什麽東西把她的身體叫醒了。是“強暴”那個詞嗎?他無意中一句粗魯的挑逗對她而言居然真的是一種有效的催情?
“據說,很多女人都有過被強暴的幻想和渴望。當然是在安全的前提下。”他的聲音輕如呼吸,“是嗎?”
電梯鈴響。又一批人即將從電梯裏湧出。胡抓住餘真手中的鑰匙牌,打開房門。然後用腳一踢。門驚天動地地撞上了。
此刻,餘真的憤怒也到了極點。這是她的房間。他憑什麽?他真的想要強暴她嗎?是,“強暴”這個詞確實讓她敏感和興奮,她確實也經常幻想被強暴,甚至渴望被強暴。但她和別的女人不可能一樣。強暴對於她們或許是好玩,是刺激——如他所言,在安全的前提下,是一種有勁的遊戲。但她沒有這個前提。她對強暴的幻想和渴望隻是因為,她曾經被強暴過。那個最早在她身體裏留下烙印的男人,冥冥之中,以他的方式決定了她對男人的認識方式。宛若一個從不知辣的人,突然被人揪住了脖子大灌朝天椒,她受不了。但在這受不了之後,這辣還是進入了她的飲食習性。她不得不銘記,不得不回想。
那個夜晚以來,她已經平安地生活了十六年,十六年來,她一直接著那個男人在強暴著自己。每天每天。時時刻刻。她終於把自己強暴得如此苟且,如此不堪,如此不能讓自己忍受。不過三十二歲,她已經把自己的心強暴成了一把骨頭。
至於身後的這個男人。他是誰?他算什麽?他以為吊了她這麽兩天胃口她就會對他這套欲擒故縱的把戲抵擋不住?他果真以為她是那種半推半就的賤人?
他錯了。她要讓他知道他的錯。那就讓他來好了。讓他來好了。讓他來好了!
他來了。他不由分說地抱住她,開始撕扯她的衣服。哧!哧!她能感覺到她的裙腰被他的手撕出的一道道小口,有風從那小口裏颼颼地竄進來。
這個壞男人啊。
然後他想要扯下她的內褲。他抓住她的乳房。她咬他的肩,胳膊,手。咬她能咬的一切,他們兩個如兩頭獸,不言不語,奮力搏鬥,頑強抗爭。她蹬,抓,踢;他抱,摟,吻。最後他的兩隻手像鉗子一樣掐住她的脖子,她像青蛙一樣撲騰來,撲騰去,他毫不鬆手,就在她覺得自己就要投降的一刹那,她使出了最後的力氣,把指甲掐進他的肉裏。
他把她鬆開了。她把他的手掐出了血。他默默地看著她。他知道了:她不是在和他遊戲。
她也看著他,默默地看著他。許久。“過去,有什麽事嗎?”“英雄不問出處。”
“小東西。”
說這話的時候,他輕輕地摸了一下她的頭。當他的手離她的頭越來越遠的時候,她能清楚地感覺到有幾根頭發還在依依不舍地追隨著他手指離去的方向。這種感覺是如此熟悉——那個夜晚,那個人離去的時候,也是這樣,輕輕地,摸了一下她的頭。
被拿走的什麽東西,回來了。
她伏在胡的肩上,淚水崩潰。胡溫柔地拍著她,沒有趁機亂動。他真不愧是情場高手。他知道她此刻的淚水與他無關,不過是借他的肩膀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