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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候不早,幼兒園的孩子們基本都被接走了。透過後窗,池震看到教室裏隻有老師和陸一諾。他問旁邊的鄭世傑,“那是陸一諾吧?”鄭世傑確定是。
    五點半還沒接孩子,吳文萱在哪呢。池震想了想,“不對,我們去仁愛醫院。”他倆趕到仁愛醫院,旋轉門才走到一半的時候,看到吳文萱在大門外上了她的車。來晚了嗎?池震愣在原地,旋轉門險些卡住,後麵的人還在往裏進,幸虧鄭世傑把他拉出旋轉門。
    吳文萱是外科護士,但不是仁愛醫院的,按理沒有理由來這裏。池震看了下導圖,六樓是外科,“從上往下查。”他倆沒趕上電梯,氣喘籲籲往上爬,鄭世傑抱怨道,“什麽天大的事,等一班電梯能死嗎?”
    池震沒吭聲,抓著扶手大步上樓,跑到拐角處突然停住了。
    一個護士胸前插著一把刀,靠著牆半倒在地上。
    鄭世傑從下麵趕上來,也看到了這一景象,拿起對講機聲音發顫地叫同事,“仁愛醫院,四樓拐角處安全通道,發現一名護士被殺,請及時趕到。”池震走近護士探鼻息,又看了看胸前的那把刀,“一個人幹的,身體還他媽是熱的!”他在她的白大褂上裏找到一張工作記錄卡,上麵的字很難看,記錄著每一個病人今日的身體情況。
    這和那張試卷是一個人寫的,張心玲,她替吳文萱考的試。
    張心玲的屍體被送到警局,老石問陸離,“這個也別驗?”
    “不用驗了。”
    老石喝了一口酒,“不驗最好,我早點回家陪女兒,免得又弄一身屍臭,泡幾個小時澡都下不去。”
    老石走後陸離多留了一會才出來。他剛出門,守著的池震一把抓著他的衣領,把他摁在牆上。陸離後背撞牆,發出咚的一聲,他倆頭頂的聲控燈亮了起來。
    池震盯著他,“你給我講清楚。”
    “沒什麽講的。”
    池震才沒那麽容易放手,“這案子跟你有什麽關係,跟你老婆有什麽關係?”
    陸離轉過頭,“你別管了,讓我自己解決。”
    “還會再死人嗎?”
    “我不知道,等我來解決。”陸離看著池震抓住他衣服的手,池震鬆開手,他整理了一下衣衫,走出屍檢室走廊。
    頭頂的聲控燈一下子黑掉。
    池震經過化驗室門口,看到老高還在加班。他走進去問道,“有什麽發現嗎?”
    老高麵前的桌上放著兩把刀,分別是殺死張護士和林校長的凶器。老高帶上手套從帶著血跡的證物袋裏拿出殺死張護士的那把。他先用紫外線燈照著刀柄,確定沒有指紋,兩手將刀平放至眼前,仔細端詳刀上的血跡。隨後拿起桌上的噴壺,小心翼翼沿著刀刃末端衝洗血液,直到溶劑混合血液,從刀刃頂端流淌到試紙上。再把試紙放在顯微鏡下麵,他看了看顯微鏡,起身盯著桌麵上兩把一模一樣的刀。
    老高頭也沒抬,“沒有,現場能看到的我一樣都不多。”池震拍拍他的肩,“那就撤吧,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老高近乎自言自語地說,“有的時候,我都不知道我幹什麽的。沒有指紋,我要驗過才知道沒有指紋。沒有血跡,這也是我驗了幾個小時驗出來的。可是這些報告交上去,就說我什麽都沒幹。你先走吧,我再驗一驗。”
    池震勸了句,“驗完就早點回去休息。”他走的時候化驗室的燈還亮著。
    池震隨便找了個地方解決晚飯,一邊吃一邊看著林校長和張護士兩張案發現場的照片,她倆身上都插著一把刀。身後突然出現一個男人的聲音,“你看這個,能吃下去東西嗎?”
    池震回頭見是阿亮,後者臉上還帶著青紫色的淤血痕跡,是打架後的成果,“分局放你們出來了?”阿亮在他對麵坐下,“沒有,估計他們對你有氣,全都撒我們身上了。”
    池震奇道,“那怎麽出來的,你們也保外就醫?”阿亮說,“有個大人物,把我們撈出來的。”
    “誰?”
    阿亮指著街邊的一輛車,“他叫你上車。”池震看過去,那邊車窗慢慢搖下來,裏麵坐著的是董局。
    “我打第一次來你這辦公室,就特別喜歡這椅子,喜歡這玻璃窗。我跟你說過吧?”董局坐在夜店辦公室的老板椅上,轉了180度,麵對著玻璃窗外的舞池,背對著池震。
    “你說過。”
    董局轉回來,“哦,原來我說過的話你還肯記得。那我第一次來的時候,我說我不喜歡陸離,我不希望他在眼皮底下晃,你還記得嗎?”池震直截了當地說,“你明知道我殺不了他。”董局沉下臉,“你可以不殺他,但你有各種方法把他搞下去。”池震沒移開視線,“我一直在找機會弄他。”
    董局意味深長笑了一聲,“怎麽弄他?我一點都沒看出來。”
    “就這個案子,陸離有問題,等我查出來,他該換個地方呆了。”
    “換哪裏?”
    “跟陸子鳴呆到一塊去。”
    董局點頭,“我喜歡這個,跟他爸住上下鋪。”他忽然嚴肅起來,“張局死了一年了,月底刑偵局就要定新任局長,如果陸離還在擋我的路,我把你們兩個全滅掉。”
    晚上池震找了檔案員來加班,2012年的卷子,期末考試,多半六七月份,跟吳文萱有關的。出乎他的意料,檔案員說高科長晚上也來找過吳文萱的案子,但下班前陸隊長已經把檔案拿走了。
    沒想到陸離快了一步下手,他到底想查清案件,還是想包庇前妻?池震滿腔心事,走進辦公區才發現燈還亮著,老高仍然坐在桌前,目不轉睛盯著兩把刀。
    池震走過去,“找地方喝點東西吧,我請。”
    地點老高選了審訊室,池震去警局外便利店買了些啤酒和零食。找錢的時候池震一個眼花,覺得遞零錢的收銀員是周瑩瑩,但再一看,眼前隻是一個普通的收銀員。他推開審訊室的門,發現老高坐在嫌疑人的座位上。
    池震把袋子放在桌子上,裏麵的零食啤酒一樣一樣地拿出來。老高看了看周圍,“就在這兒吧,挺好的,不管是審人還是被審,我還從來沒進過審訊室。有時候我都懷疑自己算不算警察。”池震指著桌子上的兩種啤酒,“喝哪個?”
    老高說,“你選,剩下的給我。”他一門心思都在審訊室上,打量著坐著的這個椅子,“我聽說這種椅子隻要一坐下來,你身體所有的數據、健康情況,都可以顯示在電腦上。這是防止刑訊逼供吧?”
    池震打開一聽啤酒,將另一聽遞給老高,“主要是防止人碰瓷,數據在咱們電腦裏,咱們要是對犯人犯點小錯,還過得去。”
    老高打開啤酒,“那你就把我當犯人吧,你問,我答。坐這兒不能喝酒是吧?”
    池震做了個手勢,“你隨便,抽煙都行。”老高笑了笑,喝了一口酒,嚴肅地看著池震,“你也在懷疑陸離?”池震點了點頭,“你是哪天開始懷疑的?”
    老高想了下,“我早了,五六年了。”池震很意外,老高問,“聽過白沙羅夫婦嗎?”他一看池震的表情就知道他不清楚,“一零年到一二年的一對要犯,全國幹了十幾起,在華城幹了兩三起,都是我去的現場。基本作案手段就是敲開你家門,說要抄一下電表,一男一女,兩個人進來,進門之後分工非常明確,不管屋子裏幾個人,不管你們在幹什麽,他們一人一把刀,瞬間將所有人都控製住。”
    “他們的現場兩個特征,一個是豬蹄扣,這是殺豬的綁法,先把你兩隻手鎖在一起,多餘的繩子或者係在椅子上,或者綁在床頭。接下來就是找值錢的東西,有什麽算什麽,全都裝進袋子。第二個特征是捅人不拔刀。”老高從桌下拿出兩把刀放在桌上,池震拿起一把刀端詳,老高解說道,“這種叫sog雙刃格鬥刀,美國產的,不知道他們手頭有多少把。一刀從你胸口捅進去,絕不拔刀,再拿一把新刀殺下一個人。就算當時沒死,半小時一小時總會咽氣。老石說過吧,傷口檢驗可以判斷是那個女人下的刀。”
    老高又從地上拿起一個包裹,在桌子上展開,包裹裏全都是一模一樣的sog軍刀,“出了三次現場,給我留下來八把刀。這是第一起案子,單親家庭,一個父親和他的兒子,兩把刀。這是第二起案子,一對老兩口和他們的孫女,三把刀。這是第三起案子,吳文萱的父母,她的弟弟,當年十四歲。”
    池震沒想到吳文萱還有這樣的身世,驚訝地俯身向前盯著那三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