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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離開車送陸母去探視,陸母忐忑地看著窗外,“咱們回去吧。”陸離安慰她,“你怕什麽呀?馬上就到了。”陸母靜了下,“我八年沒見他了。”“那之前還有三十年呢,你嫁他快四十年,八年算什麽。”陸離一路安慰她。
    陸離把車停在監獄門口,見陸母猶豫,他給她打氣,“媽,你就從這條道走進去,跟裏邊的警衛說,我見陸子鳴,別的什麽都不用幹,一會兒他們就把我爸給你帶出來了。”陸母央求道,“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去吧。”陸離開玩笑,“你倆結婚的時候有我嗎?談戀愛的時候有我嗎?這時候倒拉著我,去吧,沒事。”
    陸母看看陸離,下車往監獄裏麵走。陸離也下車,在後麵給她加油,“照直往裏走,什麽都別怕。”說話間,陸離看到胡先生從女監方向走過來。兩個男人互相望著,半天沒說話。陸離點了支煙,深吸一口,“你見過她了?”胡先生搖搖頭,“沒見到,她不肯見我,托警衛傳話,說讓我照顧好我自己。”陸離有些難過,吳文萱去警局自首,他給她銬的手銬。她不敢見胡先生,而他,是不敢見她。”
    胡先生問,“有什麽辦法讓她出來嗎?”
    “我在想辦法。”陸離又抽了口煙。
    “不會判死刑吧,起碼三條人命?”
    陸離搖頭,“判不了,她懷著孕。自首,加孕婦,不允許判死刑。”
    胡先生非常驚訝,幾乎失聲,“她懷孕了?”陸離抬眼看他,“對,你的。你們離婚的時候她已經有了,但離婚是你提出的,她不想用這個講條件。”
    用什麽辦法讓吳文萱出來?陸離懷裏揣著刀,守在出租車旁,遠遠的王師傅走出單元樓。他剛準備下手,街邊一個女人領著一個小女孩經過,隻能放棄。陸離從身上掏出一個gps定位器,彎腰貼在車底。有了gps,陸離一路跟著王師傅,方便找機會。他一手開著車,另一隻手摸了摸副駕位上的m7軍刺。
    出租車終於停下,王師傅下車往典當行走去。陸離拿起副駕上的m7軍刺,揣在懷裏。他正要大步跟上王師傅時,看到了遠處的池震。兩人對視一眼。池震站著不動,一直等到王師傅進了典當行才推門進去。陸離站在路邊,沒有進去。
    池震進去,看到王師傅坐在沙發上。經理在茶幾上數著錢,“本金加利息,正好八千,來來回回的就這點東西,有意思嗎?”王師傅催道,“你快去拿吧,我等著幹活呢。”經理拿他沒辦法,去拿東西,王師傅坐在位子上發呆。池震仿佛其他客人一般,漫不經心地坐到沙發上搭訕,“他這兒好當嗎?”王師傅搖搖頭。池震解開自己的手表,遞給他,“我這表十五萬買的,看這能當多少錢?”王師傅拿過來看了看,“三千,頂天了,但過一個月你得拿六千來贖。”經理拿了一袋子珠寶過來,放在茶幾上,同時看到池震,“先生需要什麽嗎?”
    池震笑,“等會兒再說,跟朋友聊聊天。”等經理離開,池震好奇地問,“你當的這是什麽?”王師傅打開袋子給他看,“我這個市麵上問過了,值三十萬,每次就給我當個四千五千,要八千塊來贖。”
    “贖它幹嘛呀?不然賣了吧。”
    王師傅搖頭,“不贖能行嗎,朋友的,放我這兒保存,一旦手頭寬裕,加錢也得贖回來。”池震拿過來看了看,“你這玉我特喜歡,這鐲子也不錯,這樣,賣我吧,二十萬,我現在給你取去。”王師傅想了想,“不行,這麽多年都沒賣,沒準哪天,朋友就來找我要。”池震知道他說的大概是吳文萱,裝作好奇地問,“什麽朋友?多少年沒拿也就不拿了。”王師傅陷入沉思,“她就算永遠不拿,這也不是我的。”
    陸離在車內看到王師傅離開典當行,上了出租車,左手掛擋剛要跟上去,池震在旁邊敲車窗。陸離皺皺眉,給他開了門。池震坐下來就說,“不是他,雖然有點賭博的毛病,但是良心還在,比我還有良心。你早就知道?”
    “知道什麽?”
    “你早就知道凶手不是他。”
    陸離想到董局,“也沒早多少,昨晚知道的。”
    池震自言自語,“不是他,那是誰?”陸離看著他,“現在你是警察,我不是。還有,你的車在那邊。”池震還在思索,“那你跟著他幹嘛?送我去碼頭。”陸離驚訝地問,“哪兒?”池震又說一遍,“碼頭。”陸離指指他的車,池震不動,“我要跟你聊一聊,吳文萱的官司怎麽打。”
    陸離的車慢慢開到碼頭,看到遠處的輪船。池震說最後幾句,“到時候還得麻煩你,做一次控方證人,做好準備,雖然我做不了律師,但律師問你的每一個問題,都是我設計好的,反正肯定比以前還狼狽。”
    陸離停下車,“你真覺得吳文萱五年就能放出來?”
    “最多五年,少則三年。”
    陸離自言自語地算著,“再等五年,陸一諾那一年十歲不到。可以,請你當律師,你媽那筆手術費別還了,多少就那些吧。”池震點點頭,“可以,這事包我身上了,跟你合同都不用簽。”他下了車,被陸離叫住,“那說定了,你現在答應了,不管到時候我人在哪兒,吳文萱就拜托你了。”
    池震不懂他的意思,“什麽叫你人在哪兒,你要幹嘛去?”陸離沒回答,開車走人。
    輪船靠岸,池震下了船,站在碼頭上四處張望,往人多的巷子走去。他在陳先生門外摁了很久門鈴,也不見人出來開門,隻好搖著鐵門,大聲喊著,“陳先生,陳先生。”裏邊還是沒人回答。池震找了個陳先生帶他買過魚的攤位,問漁民,“最近見過陳先生嗎?”見漁民聽不懂,他拿出手機,找出陳先生的照片,遞給對方看,“這個人,陳先生!”漁民講了一堆馬來話,拿起魚刀極為誇張地做出一些砍人劈人的手勢。池震看得一頭霧水,又回到陳先生家的院外。他從鐵門外跳進去,先觀察了一下院子,沒發現什麽異常,再伸手到鐵門外把地上的公文包拿起來,往木屋裏走。他捶了兩下木屋,大喊陳先生,裏麵還是沒有聲音。
    池震繞到後門窗口,透過窗戶往裏看,裏邊是漆黑一片。他隻好抓住欄杆,踹開窗戶,爬進屋子後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房間裏一股惡臭,滿地都是血。地上躺著五個人,三個是年輕的小混混,另外兩個是陳先生和他的老仆,老仆手上還拿著一把刀。凝了幾天的血,像膠一樣粘在鞋底上,池震環顧著房間,走到灶台邊,看到一個鐵鍋已經被燒漏,煤氣還在發出嘶嘶的響聲,濃烈的煤氣味。
    池震看著那扇緊鎖的大門,猜到了漁民的話。大門被摩托撞開,十幾個小混混抄著砍刀衝進來,老仆抄起砍刀,便向人亂砍去。場麵混亂,陳先生回頭看了一眼,知道自己氣數已盡。為首的小混混阿光走到陳先生旁邊,一句話不說,拿一把椅子放到陳先生身邊。
    陳先生坐下來。阿光接過湯勺,攪著魚湯,把熬湯的火調為小火。老仆拚了命地和那些小混混砍殺,在砍死兩個小混混後,身中十幾刀,倒在地上。剩下的小混混站在阿光身後。阿光盛出一碗魚湯,恭敬地遞給陳先生,“陳先生,明天好多人都來,劉先生邀請您也過去。我知道您不喜歡他,就隨便去坐坐,喝杯茶,多餘的話不必說,就說一句,以後社團的兄弟聽劉先生的。”陳先生喝了一口湯,慢悠悠地說道,“你們劉先生想多了,我說這話,是劉先生說了算,我不說這話,也是劉先生說了算,何必難為我?”阿光說,“陳先生,我也跟了你七八年,按劉先生的意思他是要殺你的。我是求了好久,你給他一個台階下,他給你留條命。”陳先生隻是搖頭,“我年紀大了,沒幾天活頭了,何必死之前還再羞辱我一次呢?”其中有一個小混混突然將刀捅向陳先生,“你他媽老不死的,這麽多廢話。”
    陳先生雙手捂著刀刃,血淌出來,倒在了地上。阿光質問小混混,“陳先生是你能殺的嗎?”小混混愣了一下回答道,“陳先生是我該殺的,你也是我該殺的。”說完使了個眼色,十幾個小混混將小頭目圍成一圈,小混混拔出陳先生身上的刀,“劉先生說的,殺死陳先生,阿光也不要回來吧。”說完一刀朝阿光捅過去。
    池震看著煤氣灶,捂著鼻子走出房間。他劃火柴,劃了幾根都沒著,不由抱怨,“第一次見麵你說要把我喂魚,到最後居然是我給你送葬。”盒子裏隻剩下最後一根火柴,池震終於劃著了,扔到房子裏。煤氣爆炸,木屋燃燒起來。池震從裏麵打開鐵門的門栓,背對著熊熊烈火,走出院子。
    每一次池震見同哥,他都在吃東西,但這一次他吃不下去。池震為他倒上酒,同哥第一杯灑在地上,第二杯一飲而盡,“陳先生以前自己都說,總會有這麽一天。也好,走這條路,被人砍死,總好過死在牢裏。”池震勸他,“你也早點出去。不知道誰是仇家,別追到牢裏把你弄死。”同哥判十五年,除了越獄不知道還能怎麽出去。
    池震扔給同哥一個資料袋,“你的案子我研究完了,隨便找個律師上訴,隻要會說中國話,在法庭上照著上麵讀一遍,你明年釋放。”同哥不敢相信地打開袋子。池震此時已經起身往外走,他走出食堂,看到走廊裏的陸子鳴。陸子鳴也看到了他,池震想了想,衝他點頭致意,向另一個方向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