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雀九幽(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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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當年之事有密切關聯的高僧布達,忽然有很多話想問她,更有心去拒絕,但他是方外之人,清楚地知道作為守護的力量存在,不應置喙太多,更不能憑一己之念讓事態變得更複雜。盡管他曾一度自持,自以為這個秘密會因為他的離世而相安無事地隱瞞下去。
就是這麽一個少女,一出手就將他逼到絕路毫無招架之力,然後在看似兩敗俱傷的殘局下,又以收勢不動聲色地攻破了他的心防,讓他不得不懷揣秘密繼續苟活於世。
後生可畏。
“至於吉珂小師父,”朱明月道,“在目前的情形下,他在小女身邊會遠比跟著布達高僧安全許多,布達高僧放心,小女會負責護他周全。”
在以絕對優勢完全掌握了主動的情況下,朱明月並沒有強行要求高僧布達將建文帝的下落告訴她,更未嚐憑借影衛的存在蠻橫逼迫高僧布達將人交出來,或是直接命令他帶她去見那位,反而對布達照顧有加,因為對於一個連死都不在乎的大德高僧而言,威逼隻會適得其反,讓他寧可犧牲一切也要帶著秘密下黃泉,卻絕不再對她透露一絲一毫。
更重要的是,其實朱明月仍不能斷定,猛海的這位,是否真的就是建文帝。
根據錦衣親軍都指揮使司設下、北鎮撫司的緹騎在這半年內查到的消息,針對從洪武年間一直到改年號為建文之後、又改元永樂之前將近十年來的線索分析,建文帝身在猛海的可能性很大。
這一切的緣由,都要從一個大乘教的老和尚說起。謙禪師,福鼎人,曾在昭明寺出家,洪武十六年奉欽命任靈穀寺主持。與太祖私交甚篤,曾收徒洪正映,號潔庵。
洪武二十七年,那九幽跟隨那氏土司那直來朝覲見,在應天府逗留期間,以南傳上座部佛教的受戒高徒身份,結交了當時的應天府外城神樂觀主持王升,通過王升,很快結交到了高僧傅洽。後經苦心鑽營,再一次通過傅洽的關係,如願以償又結識了謙禪師的愛徒洪正映。這樣的交往直到那九幽離開帝都回到元江府,建文登基後傅洽榮升為主錄僧,幾人以書信的形式來往一直都不曾斷絕過。
洪正映因為謙禪師的關係,對建文帝一直照顧有加,而高僧傅洽又是建文帝的主錄僧,君臣三人之間關係很不一般。建文四年七月,北軍兵臨城下時宮中起火,洪正映不顧個人安危匆匆趕來,替建文帝作了僧人打扮,在朱明月的襄助下,從密道出了皇宮,又在北軍兵力最薄弱的地方突圍,趁夜出了應天府。作為宮外接應的王升,在亂軍中不幸被箭矢射中,身死;傅洽則在燕王入京後被捕,拘禁至今。
當時跟隨建文帝一起逃出應天府的,除了洪正映,的確還有兩位近臣——欽天監少監王鉞,禦史葉希賢。無心插柳柳成蔭,因為那九幽當年結交了洪正映,洪正映又對西南邊陲的南傳上座部佛教有過很深的印象,在走投無路之下,洪正映、王鉞、葉希賢三人帶著建文帝,顛簸輾轉一路來到了元江府,後被那九幽收留在猛海。其間,洪正映在猛海有過短暫停留,為了引開追兵,也為了不引起那九幽的懷疑,洪正映很快就離開元江獨自一人不遠千裏去了福州府。據傳,他曾在雪峰寺待過一段時間。而葉希賢和王鉞則削發為僧,立下誓言常伴在建文帝左右。
當然,洪正映並沒有將建文帝的真實身份告訴給那九幽,而是將這三人托付給了若迦佛寺的七級阿戛牟尼,也就是高僧布達。
朱明月無法想象,如果那九幽一直都知道建文帝流落來了猛海,卻始終對此不聞不問,采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甚至還在暗中故意封鎖消息施以保護,究竟是懷揣著怎樣的圖謀和打算?她隻知道,關於建文帝仍在世的隻字片言一旦流出去,就會使天下大亂,甚至令大明王朝再度淪陷於無休無止的戰禍。
可若迦佛寺的這一場大火之後,有些事終將要瞞不住了。
“月兒小姐,奴婢不懂,你為何不幹脆告訴那老和尚,其實小姐已然知道皇上的藏身地點就在般若修塔呢?他若不肯合作,咱們也有的是辦法自己去找皇上。”
阿姆是後到若迦佛寺的,就在山門外等著朱明月。此時的天又下起小雨,阿姆見她出來,趕緊將竹傘撐起來,上前幾步罩住她頭頂。
“噤聲!如今皇上尚且在位,那一位隻是舊主。”
再次聽人提起對他的稱呼,朱明月幾乎有一種透不過氣的感覺。她在傘下靜立了一瞬,環望四周凝神細聽,直到確定周圍除了細雨淅瀝,再沒有絲毫動靜,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阿姆訕訕地抿唇,有些懊悔自己嘴快。
“你以為僅憑三言兩語,就能說動一介高僧?”片刻,朱明月歎道。
“不然呢……”阿姆不懂。
不是已經讓那老和尚鬆口了?再稍微強硬一些,就不信他不就範。何況除了跟她們合作,若迦佛寺別無出路。
“一個將生死置之度外卻將信諾看得比什麽都重的人,是不會輕易妥協的。”朱明月道,“而布達之所以鬆口,是因為你帶來的那柄桃木梳子,證明了我曾是那位身邊的重要之人,於情於理,他都會在將東西交給那位之後,讓那位親自來決定是否見我,卻絕不會自作主張。”
事實上,高僧布達也沒有權力在這件事上做主。
對朱明月而言,除了將桃木梳子托付給高僧布達等待消息之外,亦沒有第二條路可走。否則,般若修塔隻會成為第二個若迦佛寺,被一把火燒掉,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很多利害關係都不用挑明來說,彼此心照不宣。
“可如果不是小姐先找到人,無論是誰,若迦佛寺也好,那老和尚也好,甚至是那位舊主,都沒有好下場的……”阿姆喃喃道。
“等吧,”朱明月一歎,“隻能等。”但她有預感,等不了多久。
坐落於中城之南的曼遮佛寺,東配殿內,此時此刻梵音嫋嫋。
僧人們裹著絳紅袈裟,趺坐在大殿中央,四周都是蓮花燈、紅燭盞,圍成十二品蓮台盛開的形狀。幽簇簇的火光照亮了大殿的雕梁畫棟以及釋迦八相圖的麗彩繪飾,也照亮了這些殿內做晚課的僧侶。隨著一下一下地木魚敲動,莊嚴悠長的梵唄回蕩在偌大的寺院上空。
大殿的中心位置,是一方蒲團。
蒲團上半跏趺坐的男子,合掌閉目,形相端嚴,宛若女顏的麵容,如富貴牡丹懸枝旖旎,乍看之下,叫人有一種蕩氣回腸的驚豔,正與眾僧一起敲打木魚,唱誦梵唄。
派去外麵打探的隨扈在這時回來了,進了寺門,又穿過前麵兩道院落,一直走到東配殿前的廣場。廣場左右有高高的髹漆牌樓,牌樓前站著把守的武士,另有家奴小僮侍立,絕對的門禁森嚴,外麵縱然有香客踏錯一步誤走近都難。
隨扈們出示了竹牌,得以穿過牌樓後來到殿前,就在門檻外等候,沒有人敢出聲,更不敢出麵打斷。誰都知道,在這固定的早課、晚課時辰,除非天要塌下來,否則天王老子都不能來打擾。
直到晚課畢,一眾僧侶走出配殿,隨扈們這才跨進門檻。
那蒲團上的男子睜開眼,一雙狹長雙眸如星辰璀璨,眼梢微翹,在蓮花燈的映襯下熠熠流光。
“你們回來得很早。”
“也是那人去得早,離開得也早,而且不出您所料,果真是她。”
打頭的那名隨扈俯下身道。
“看樣子,咱們的這位嬌客恐怕不是第一次去若迦佛寺。”
蒲團上的男子就是那九幽,被譽為擺夷族的“白孔雀”。
這隻白孔雀沒在上城的府宅,而是到現在仍留在中城的曼遮佛寺。自從曼臘土司寨來的祭神侍女出使曼景蘭以來,那九幽一直都住在中城,之前因為有位重要友人忽然到訪,讓他來不及回上城,臨時推遲了接見祭神侍女的時間,而後又是若迦佛寺的一場大火,倒是令他想回上城都不能夠了。
“還是您有先見之明,早就派奴下等在山門外守著,眼見她隻帶了一個隨行的侍婢,看步伐身手,應該就是曼臘土司府的影衛不假。”
隨扈說到此,有些暗恨,前幾日一個不查,居然讓祭神侍女那一夥人鑽了空子,這回可不一樣,畢竟整座寺廟都險些燒沒了,怎麽可能不留下人戒備呢?即使白日裏搜寺一無所獲,也不打緊,一無所獲就證明人還在寺中,隻要守著山門,不怕對方不來自投羅網。
隨扈的自信,源於曼景蘭的實力,更由於無數看不見的家奴身處各個角落,形成一條無比巨大的鎖鏈,足以勝任對城內上百佛寺乃至整個中城外圍的全麵布防。
“不過那祭神侍女倒也狡猾,讓人把布達老和尚藏在了化身窖裏。”隨扈搖頭,不屑地道,“還真是瀾滄來的,連這都做得出來。”
那九幽一笑:“早與你說過,別小看她,能在那釋羅眼皮子底下搞鬼,她本事也不小。”尤其,還是得到那榮青眼一顧的人。
隨扈道:“那釋羅管事辦事不力,奴下已經按照九老爺的吩咐,給了他一些小懲。”
“那釋羅還需要出麵招呼那些人,不要在他身上留下露於表麵的傷,至於其他,你看著辦就是。”
那九幽似是沒聽清隨扈的話,或者沒理解“已經給了小懲”的意思。但隨扈聽懂了,低頭道:“是,屬下稍後就去辦。”小懲恐怕還不夠,而且不能留傷,也就意味著要從那釋羅的家人下手的意思。
那九幽因過於妖嬈的麵容,且生辰八字衝撞了猛神,打從一出世就遭到瀾滄族裏人的猜疑和厭棄,養成了古怪而偏激的性子,孩童時期又被扔到猛海這曾經的放逐之地多年,荒蠻的環境、殘酷的生存條件使他比普通人更暴戾、更多疑,也更殘忍。
但他憑借自己的實力在猛海摸爬打拚,前後十餘年的時間,終於在這一片莽莽荒林中開辟出良田沃野,在野獸出沒的湍流險灘建出人煙稠密的村寨,也就是現在的猛海八大寨,然後又買馬、養象、種茶葉……逐漸經營出了規模浩大的廣掌泊和養馬河。
時至今日,猛海的勢力,在整個元江府都不容小覷。
對於西南邊陲而言,那九幽卻更像是一個傳說,從坐擁半個元江,到雄霸各大土府,再到橫行無忌成為雲南諸蠻夷中的最強者,恃強淩弱、劫掠茶商、屠戮衛所軍隊,狂妄囂肆無所不敢為,已然不將大明朝廷放在眼中。
當前,他更是做起了一個驚天大夢。
夢裏的人,不是他,而是兩年前被自己的嫡親叔叔推下皇位的建文帝。
那九幽並沒見過建文帝,雖然他曾跟隨那直去帝都覲見,但大朝會之上,皇帝臨朝時的莊嚴肅穆、百官叩首時的盛大氣派,讓他根本無暇去注意那個靦腆的少年。他隻有一張建文帝的畫像,畫像和本人之間有不小的差別,僅憑畫像辨認出一個人,尤其這個人或許還剃了光頭被喬裝改扮,按圖索驥一擊即中的把握實在不算太大。若一擊不中,打草驚蛇又反而不美。但是,在永樂元年那場空前盛大的賧佛日,那九幽還是在人群中第一眼就找到了朱允炆,或者說,他第一眼認出的是王鉞。
洪正映可真狡猾啊,足足瞞了他大半年,要不是他與王鉞有過數麵之緣,恐怕他還不能在驀然回首時赫然發現,原來自己一直身在寶山。
在那之後,那九幽沉浸在巨大的驚喜和惶恐之中,焦慮難安,患得患失,煞費心血十餘年才將猛海經營至這般模樣,假如因為一個建文帝引來朝廷的百萬雄師,猛海麵臨的就是滅頂之災。但隨即他又想起在大明皇宮裏見過的巍峨殿堂,殿堂內一派鍾鼓禮樂之聲,皇室宗親們美衣華服,各地使臣官服位列,諸蠻夷土司頭人跪拜致賀……睥睨天下享受人間極致,那是怎樣一種感覺?或許,這就是他潛心修佛十數年的因果。又或許,這本就是一個富貴險中求的良機,是佛祖對他半生淒苦掙紮的一種變相補償……
幾乎用上了比開辟猛海時更多的心力,也更隱蔽、更審慎,那九幽終於還是開始了瘋狂而又周密的準備和籌措,與此同時,他亦不曾忘記小心翼翼地去為建文帝三人在中城的棲身之所粉飾太平——他從不敢派武士駐守,不敢讓家奴靠近,更不敢安排僧人去監視,不曾阻礙山下的香客去廟中祈福,因為他沒有把握去承擔讓建文帝身邊的那幾個老和尚察覺的風險,讓他們感到壓力而迫使他們帶著建文帝倉皇出逃,節外生枝。
至於若迦佛寺,在那九幽的欲擒故縱的放任下,在布達老和尚的故意為之下,兩年時間,“洗眼神泉”的傳說散去,佛寺香火逐漸慘淡,受戒的和尚由千人漸漸縮減到百餘,寺內僧侶吃齋念佛的修行生活一切仍舊按部就班,寺廟後山下麵那座般若修塔從此荒無人跡……
建文帝果然安然住了下來,除了不宿在僧舍、不外出化齋乞食,跟中城裏千千萬萬的出家僧侶一樣,每日在石塔中誦經禮佛,禪定持戒,茹素苦修。那九幽以為諸事皆在計劃之中,但是,就在他等著那位友人再添一把火便會心想事成的緊要關頭,可恨那榮忽然來攪局。
蓮花燈盞火紅,燭淚流淌,那九幽望著那明明滅滅的火光,在他的衣袂上映出一團小小的陰影,眯著眼仿佛出了神。
這時,隨扈低聲道:“九老爺,既然那祭神侍女已然給咱們指出了布達老和尚的下落,也就沒有存在的價值了,何不……”
隨扈說罷,手橫在脖頸間,做了個“殺”的動作。
那九幽回過神來,纖長的手指撫了一下燈盞的蓮瓣,拈花含笑道:“那可是我的好侄兒送來的祭神侍女。現在還不到跟瀾滄撕破臉的時候,維持表麵的平靜依舊很重要,你們隻管盯住她,等八天後這所謂的‘出使’結束,還得完完整整地把人送回曼臘土司寨去。”
“可她畢竟是衝著般若修塔而去,不管她知不知道、知道多少,屬下擔心,萬一……”般若修塔裏那三個和尚,連他們的人都不敢去打擾,假若被一個小丫頭貿然行事壞了計劃,就算以後血洗整個瀾滄,都不夠賠的。
“該來的遲早要來。我那侄兒忍不住了,這次又讓那一撥人無功而返的話,後麵不知還要打什麽鬼主意。”那九幽道,“與其日夜防賊,還不如放任這一個折騰。況且咱們手裏不是還有一個沈明琪嗎?”
事已至此,捅破窗戶紙是遲早的事。
既然人都在曼景蘭,不管是誰,一個都別想在他的五指山中翻出花樣……
早在來曼景蘭之前,朱明月宿於玉嬌的曼聽寨子時,曾聽當地的村民說過一句話:不到猛海,不知草木蒼翠、大霧漫天;不到曼景蘭,不知佛寺百座、佛塔千餘。其實不盡然。
在猛海的八大寨中,除了佛寺佛塔,除了馬匹、大象、茶葉之外,還當屬雨熱果樹最多:蓮霧、蒲桃、波羅蜜、龍眼、香庵波羅果、芭蕉、多依果……新鮮飽滿,奇異甜蜜,好些是人見所未見。瀾滄的四季鮮果就多是猛海供應的,但這些鮮果真正送進曼臘土司寨的卻不多,能留在土司府的就更少。
當晚回到曼短佛寺,阿姆在飽食了各種鮮果之後,又抱著水晶果盤,心滿意足地進入了甜夢。然而,等她次日一早醒來,臉上忽地又疼又癢。
“快幫我瞧瞧,我的臉上怎麽了?”不僅又疼又癢,還一陣陣的發燙發腫。
埋蘭聞聲揉著眼睛翻了個身,等一瞧阿姆的臉,大驚失色:“你、你的臉……”
玉裏交代完早膳,從花廳走寢閣裏,就瞧見阿姆和埋蘭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地在沈小姐的花梨木寶座鏡台前,一個站,一個坐,那暈著一團光影的妝鏡裏,照出一張又紅又腫的臉,密密麻麻布滿了紅疙瘩,看上去很瘮人。
“這……怎麽會這樣?”
是阿姆的臉。
“我也不知道,昨晚還好端端的,睡了一覺就變成了這樣!”阿姆兩隻眼睛紅腫如桃,明顯是哭過了,但那張臉顯然更紅,結結實實腫了兩圈。
玉裏急忙走過來:“是不是被什麽毒蟲蟄了,或是毒草碰了?還是吃錯了什麽東西?”
“呦,你倒是門兒清。”
那廂,埋蘭冷不丁地說道。
玉裏充耳不聞,用手小心翼翼地抬起阿姆的下顎,端詳著道:“猛海這地方卑濕水熱,本來就多毒蛇蟲蟻,可我瞧你更像是吃錯了什麽東西,昨晚,我記得你睡前吃了不少的鮮果。”
玉裏一語中的,阿姆哭喪著臉道:“不能吧,大家都吃了啊!”
“可不是,那些鮮果大家都吃了。”埋蘭抱著雙臂,“不過,最後那一盤,好像隻有阿姆吃過,其他人都沒動。”
埋蘭的話似意有所指,這個時候,朱明月拿著浸過井水的巾帕走進來,“冷水打濕過了,你且敷一敷。”她將帕子貼在阿姆臉頰上,“我跟寺裏的小和尚說了,待會兒會有個巫醫過來,給你好生看看。”
一側的玉裏趕緊接過巾帕,“哪裏要勞煩祭神侍女,奴婢等照顧她就好。”
說罷,又要給朱明月搬椅子。
“還真是主仆情深呢。”埋蘭冷冷看著玉裏和朱明月兩人的互動,“不過,可別是賊喊捉賊吧。”
埋蘭的態度很不友善,不僅針對朱明月,更多的是針對玉裏。兩人在土司府時就麵和心不合,來了曼景蘭,玉裏在祭神侍女麵前處處討好、事事賣乖,她早就看不上;昨晚朱明月話裏話外又提及玉裏比她更貼心、更懂事,埋蘭的心裏愈發不好受。她不好受,自然也不會讓別人好受,於是一早起來就借著阿姆的臉,將滿腔怒火發泄在了對玉裏的尖酸刻薄上。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說阿姆的臉是有人故意為之?你覺得是祭神侍女做的,還是在暗指是我做的……”玉裏也不是好惹的,當即冷聲挑明道。
埋蘭道:“你別事事都拉著祭神侍女一起,我分明說的就是你,要不是你,難道那些水果自己生出了毒,害得阿姆一夜之間長了滿臉的疙瘩?”
“簡直是荒謬,我為什麽要這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