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官印,美人局(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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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眾官的官印,均是朝廷鑄印局監製,隻有一枚,絕無雷同,而每個人的官印,均關係到各人的烏紗,再嚴重一點,完全和當事者的項上人頭息息相關。
梅馥不知道夏雪籬為何突然對顧少元的官印感興趣,若是他想要,憑借府中養的暗衛與食客,無非隻是小事一樁。不過既然是夏雪籬給自己安排的任務,那他的意圖也與自己無關,隻消完成即可。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
山道上,一輛青棚馬車徐徐駛來,車簾被風拂起,露出一截青衣下擺,正是顧少元。
雨天濕滑,馬車方方晃了一下,顧少元正要掀簾提醒車夫慢些,突然聽到前方一陣喧嘩,一聲驚呼連著幾聲嬌啼霎時便竄進他的耳朵。
“怎麽回事,朝前看看。”
車夫不疑有他,隻往前駕了幾步,便見一個丫鬟哭哭啼啼驚慌失措地朝他們奔來。見到顧少元的馬車,那丫鬟匍匐在地,隻一味哀求著救救她家夫人。
顧少元聽著聲音耳熟,再一眼立馬認出了這哭泣不止的人,不正是娉姬旁邊,母雞護崽一般斥責他唐突她家夫人之人?
想起那張和梅馥肖似的臉龐,顧少元呼吸一窒,想也沒想便撩袍從馬車上躍下。
“你家夫人在哪?”
箐兒愣了一秒。
“前,前麵……山賊……”
話音未落,隻見顧少元一個飛身,瞬間從旁掠過。
他今天心情暗淡,方從梅馥的墳前回來,因隻是一般私事,也沒帶顧府暗衛,除了一趕車的家仆之外,別無他人。所幸以前被梅馥嘲笑手無縛雞之力,顧少元為強身健體也練了幾年功夫,但終究毫無天分,僅僅打退尋常渣滓,若遇上高手便就是自尋死路。
還好擒住她的不過是一般山賊,見顧少元不要命地撲過來,打了幾下,立馬丟下梅馥跑了。
顧少元連忙撲過去把她撈起,到底是閨中弱女子,見那酷似梅馥的臉龐淡淡看了他一眼,竟垂下手臂,立馬軟到在他懷裏。
他自詡君子,可那魂牽夢繞的容顏出現在自己眼前時,竟完全貪戀地離不開眼。梅馥今天不似平常打扮,刻意換下了暴露妖嬈的衣服,一身紫色曲裾,把身體包裹得嚴嚴實實,發絲也不像平常那樣綰起,俏皮地梳了個雙蝶髻,竟一改嫵媚勾魂,透出幾分少女的天真與活潑。眼下她闔眼安靜地躺在他的臂彎裏,少了以往的針鋒相對,生生讓顧少元生出一種梅馥回來了的錯覺,這樣想著,手不由地又加大了力道。
箐兒和馬夫從後麵趕來,入眼便是顧少元緊抱著梅馥,眼神癡纏不放的一幕。
“喂,你這個登徒子,還不放開我家夫人。”
箐兒完全不顧情麵,跳到顧少元跟前,剛想從顧少元懷中奪過梅馥,可顧少元居然起身,幹脆把梅馥打橫抱起。
“你家夫人受驚昏過去了,不如你們乘我府上的馬車先走一步?”
那馬車太小,車廂裏能擠下兩人已是勉強,而趕車的位置也僅留一人位置,箐兒遲疑。
“可是萬一山賊再來那怎麽辦?”
顧少元一想也是,看箐兒虎視眈眈的樣子。
“不如這樣,先讓人去報信,咱們找個安全的地方先等一等?”
話畢,顧少元招呼車夫速去國舅府,自己抱著梅馥反而往山後走去。
“你,你這是要去哪?”
“顧家家廟。”
京城大戶祖墳,除了重重牌坊,也會在墳前修葺一兩座小廟,供祭祀先祖牌位。
顧少元抱著梅馥跨進門檻,看四周除了跪地的蒲團竟無半樣能讓人靠坐的地方,便半抱著把梅馥放在蒲團之上,他正要解開外袍鋪在地上,箐兒已經警惕地叉腰站到他前麵。
“你要幹嘛,雖,雖然你救了我們一命,也不能對我家夫人……”
顧少元正要解釋,卻聽懷中佳人一聲嬌吟,竟是醒轉過來,帶著絲絲沙啞,她朱唇輕啟,軟軟輕斥。
“箐兒,休得無禮。”
“夫人,你醒了?”
箐兒激動地撲過去,就要把梅馥扶起來,可梅馥方要動作,才發現自己的腰被顧少元死死扣住,一時不得動作。
“咳,顧相……”
顧少元才驚覺動作不妥,他尷尬地收回手,梅馥笑看他錯愕的模樣故意裝作重心不穩往後一傾,意料中的疼痛沒有降臨,漸漸消散的溫暖複又重新把她籠住。
眼前的人,依舊俊目清麵,向來清淺的眸子此刻正一轉不轉地看著她,像一汪深不見底的塘,生生要把梅馥淹沒。可卻在梅馥眼波流轉的微笑中,那倒映著自己影子的寒潭好似被一枚石子打破平靜,一圈一圈放開漣漪,漸漸在迷茫中渙散開來。
顧少元猛然抽開手,踉蹌地往後倒退了一步。
“抱歉,是我一時……”
梅馥當然知道他想說什麽,她拍拍身上的衣裙站起來,動作率真直接,一改之前嬌柔軟綿之態,眼見顧少元再次呆住,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可等動作完畢意識到自己又犯了錯,才紅著臉笑道。
“爹娘都說嫁了夫主便要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剛剛這樣子,若是被爹娘看到一定會打我鞭子。”
話雖這樣說,但看她一雙眼褶褶發亮,卻是絲毫沒有半分擔心受罰的模樣。
肖似的臉,頑劣的表情,一樣的滿不在乎與盈盈笑意。顧少元眼底有些濕潤,若不是一直在心底提醒自己梅馥已死,他簡直有把她揉入懷中的衝動。他穩了穩呼吸,才控製住心底的艱澀。
“……其實這樣挺好的。”
“挺好的?”
梅馥故作不明,她摸摸自己的臉頰。
“他們都說妾和顧相先夫人很像,真的很像嗎?”
“是很像……”顧少元閉了閉眼,在離梅馥三步之遙的地方撩袍坐下。
梅馥看著他的動作,也不斯文地盤腿坐下。看著顧少元眼中閃過一絲驚奇,梅馥裝作毫不知情地抬起頭。
“那到底是哪裏像?”梅馥抽抽鼻子,“先夫人和夫主似乎也有些過往,妾遊山時與其一麵結緣,便與夫主結緣,有時候,也真不知道夫主看著妾這張臉,到底是看的是誰……”
現在的她,完全和在夏雪籬跟前扭捏作態賣弄風情的娉姬劃不上等號。顧少元看著她眼中掃過一絲落寞,胸口好似破開了一個洞,心弦亂顫。
“你何苦不做你自己?”
“做我自己?”梅馥冷笑,“可是每每我這樣的時候,他卻隻會失神,反而惺惺作態時,他才會認真看我……”
梅馥雙眼朦朧,完全是一個在情愛迷途中不得章法的迷茫女子,她貌似不經意地往顧少元方向看了一眼,瞧他目中已經透出癡迷,不由地嚇了一跳。
“顧,顧相……怎,怎麽……連你也這麽看我?”
顧少元卻已是控製不住,他顫聲撫上梅馥的臉頰。
“阿馥,是不是你回來了?不要再躲著我了,你知道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說完,竟是奮不顧身把梅馥死死擁到懷裏。
箐兒在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退了下去。一秒,兩秒,三秒……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外雨聲嘩嘩,原是春雨複又。
顧少元,你這是何必,又到底是何必……梅馥在心底從一數到三,狠狠地推開顧少元。
他重心不穩,往後踉蹌了幾步才沒有跌倒,眼底一片迷茫。
“阿馥……你為何……”
“少元,都說了多少遍,這不是你的梅馥,而是我的娉姬。”
身後一聲朗笑,竟是夏雪籬執扇跨過門檻。
也不顧顧少元顏色狼狽,他徑自走到梅馥跟前,一個打橫把梅馥抱起,柔聲道。
“有沒有嚇著?”
他語帶雙關,梅馥自然懂,從臂彎縫隙中看到顧少元麵上表情已從迷茫轉為鎮定,卻在與自己對視時又遮掩不住那一抹神傷。梅馥拽緊了手中的東西,移過臉像隻貓兒一樣蜷縮在夏雪籬懷中。
“夫主,妾累了,想回家……”
“好,我們回家。”
夏雪籬寵溺地笑笑,抱著梅馥與顧少元擦肩而過。
“此番多虧少元救下愛妾,隔日定當登門拜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