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要錢,再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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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鶴軒手中折扇啪嗒一收,嘖嘖搖頭。
    “阿馥,看來比起這位公子,我可沒資格自稱冤大頭!你說,究竟是什麽人,才會傻到願意接受這樣離譜的天價?”
    梅馥迎上他故作探究的目光,嗤笑一聲。
    “展墨,我知你已猜到他是誰了,何必明知故問?”
    白鶴軒笑了一下,起身將手遞給她。
    “走吧,我們去取銀子,本來這筆嫁妝錢我是決計不會要的,可既然你能坑到這樣的冤大頭,我便也不和你客氣了,而且我想……這會讓沈冰柔很不開心,而你一定很開心,你若開心,我便也開心了。”
    西街坊後頭,有一處幽涼小院,幹幹淨淨三進三出幾間房子,前頭價錢談妥,便會將客人引到此處簽訂協議,交錢拿貨。
    顧少元此時已經取下青紗帷帽,小廝前來奉茶,他也不接,目光落在牽手款款進門的那對男女身上,眉目凝重。
    梅馥見到顧少元,故意做出驚詫的表情。
    “顧相?怎麽是您?”
    顧少元起身看著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趨於平靜。
    “是你從冰柔手中買走了它們?為什麽?”
    自從顧少元得知西街坊拍賣梅馥嫁妝的消息,他就已經決心無論付出什麽樣的代價,也要將它們全數贖回,他沒能留住她的人,起碼,要留住她餘下的這些東西。
    顧少元一早便瞞著沈冰柔,屏退隨從,戴上帷帽策馬至西街,卻在路過黃四娘攤子時下意識勒住了馬。
    黃四娘生意很好,攤子周圍圍滿了客人,顧少元仿佛在那些男男女女當中看到了自己同梅馥,不由看得呆了去,正欲上前買一籠梅馥最愛的三鮮包子,卻聽黃四娘拉著幾個熟客道。
    “怎麽不是真的!我看得清清楚楚,那眉眼,那身段,還有喊我“黃嬸”的語氣,分分明明就是梅家大小姐!乖乖!嚇得我把那銀子反複確認了幾遍,還好沒有化成紙錢,阿彌陀佛!大約是我從前待大小姐也好,所以她才沒舍得嚇我罷?”
    顧少元猛地一顫,又聽客人道。
    “你說她既是鬼魂,怎麽會坐著馬車進到西街坊去?該不是聽說要拍賣她的嫁妝,所以顯靈了吧!“
    顧少元心跳急促,大腦一片混亂,飄忽著趕到西街坊中,雙腳似踩了一團棉花,在看到端坐在雅間中的梅馥時,他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他雙拳緊握,一遍遍告訴自己,那不是她,不可能是她,她已經死了……
    那是……娉姬。
    顧少元憑著殘存的理智,得出這個結論,可同時又陷入了迷惘,為什麽她會在這裏,聽說她被夏雪籬轉手送給了天弦閣主,此番,是跟著他來參加拍賣的麽?原本以為夏雪籬對她極其寵愛,最終竟把她當成玩物器皿一樣送人……
    顧少元閉上眼,搖了搖頭,每次見到這個女人,見到她那張酷似梅馥的臉,他總是心意動搖,差點忘了她是盜走他官印,幾乎造成清流一派困局的罪魁禍首。
    顧少元定了定神,重新將注意力放在梅馥的嫁妝上,卻在聽到人群中那句“這圖紙設計,可都是顧相親力親為的。”時,如遭電掣。
    他精通文墨,尤其擅畫,還記得當年梅馥突發奇想,要他親自替她設計這頂鳳冠,可彼時他的一顆心早已飄到沈冰柔身上,難免敷衍,梅馥軟磨硬泡纏了他三天,他拗不過,這才無奈地提起筆。
    “好吧!但是若讓我爹知道我不務正業,專在這些閨房樂事上浪費筆墨便不好了,所以你一定要保密。”
    這件事,除了他和梅馥,隻有那製鳳冠的劉玄機知道……
    想到這裏,顧少元又忍不住深深地望了梅馥一眼。
    娉姬,娉姬,為何你每一次出現,都和梅馥有著千絲萬縷的幹係,就好似……她還魂了一般,若不是他派人到江南調查過她的身世,他幾乎都要認定娉姬就是梅馥本人了。
    梅馥見他癡癡望著自己,心中冷笑,從曹掌櫃手上接過那張擬好的契約,提筆簽過名,方遞給顧少元。
    “那麽顧相,你我都是爽快人,簽了契約,咱們是不是把明日交餘款的時間地點定一定?彼此也都方便。” 顧少元低首看著雪白宣紙上清雋的“馮娉”二字,心中微微失落,這不是梅馥那龍飛鳳舞的狂草,她始終……不是她。
    “好……”
    梅馥微微頷首,又道。
    “對了,顧相,妾知道一夜之間要準備八十萬兩現錢,並非易事,縱然是顧府這樣的名門世家,也要大費周章……您家掌管錢財的乃是老夫人與夫人,我想她們二位怕是不會輕易點頭吧?”
    顧少元長眉一皺,嗓音暗沉。
    “我自會處理。”
    梅馥與白鶴軒對望一眼,笑道。
    “妾體諒顧相難處,所以想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據妾所知,先夫人的嫁妝可不止這幾箱, 不是還有酒莊茶樓一類的產業陪嫁嗎?不如顧相將城東的酒樓“蓬萊春” 與城西的“太白酒坊”與我,另外再加上梅府朱大街的園子,我想便足以抵八十萬兩了,你看如何?”
    顧少元抬眸,目光中多了一分警惕。
    “你要梅家的產業,究竟想做什麽?”
    梅馥嗬嗬一笑,含情脈脈地看了身邊的白鶴軒一眼。
    “ 顧相多慮,想必顧相也知道,妾如今是白郎的人了,雖還未成婚,可自古君為臣綱,夫為妻綱,當初為買先夫人嫁妝,尊夫人敲詐了白郎那麽一大東拚西湊,挪了很多緊缺,所以現在艱難得很,妾若不置業添產地幫補些,豈非太不賢惠了?”
    一席話聽得白鶴軒忍俊不禁,梅馥這話說得楚楚可憐,處處弱勢,但分明等於告訴顧少元“沈冰柔她貪得無厭,敢坑我一分銀子,我便要讓她百倍奉還。”
    顧少元的臉色十分難看,梅馥這筆嫁妝的來龍去脈,他總算弄清楚了,深恨沈冰柔貪婪的同時,心中又莫名歎息…… 娉姬,她究竟是個怎樣的女子,當初在夏雪籬身邊時,她一心一意為他,如今在白鶴軒身邊,她也是如此……真的值得嗎?
    “好,那些產業在顧家,也不過是勉強維持罷了,你若有自信讓它們變得更好, 便拿走吧……”
    顧少元接過紙筆,在落款處簽下自己的名字。
    這話是發自內心的,顧家世代書香,從未有經商經驗,沈冰柔更是個眼高手低的人,自從梅馥不在了,那幾家茶樓酒坊,早已不複昔日輝煌,經營不善幾乎瀕臨倒閉。
    他歎了口氣。
    為何總是在她離開後,她的好,才一點點浮上心頭,果然還是得來太易,所以沒有好好珍惜,如今後悔,卻又到哪裏去尋她?
    曹掌櫃手抖腳抖地走過來接住那張契約,方才梅馥道出顧少元身份時,他幾乎沒嚇得攜帶整個西街坊夥計潛逃。
    誰能想到,堂堂的剛正不阿的顧相,竟然會光顧黑市!還簽下這有史以來最最荒唐的天價契約!這些都還是其次,可這是……知法犯法啊!
    曹掌櫃咽了口唾沫,大著膽子道。
    “那麽兩位明日……”
    顧少元身心俱疲,不想久留,毅然道。
    “明日午時,蓬萊春,我會帶著地契前來取貨。”
    “很好,一言為定!”
    梅馥對顧少元福了福身子,轉身正欲挽著白鶴軒離去,顧少元突然叫住了她。
    “娉姬……”
    梅馥回首柔柔一笑,顧少元怔了怔,方開口。
    “我……有話想對你說。”
    梅馥本欲拒絕,白鶴軒卻撫了撫她的發,柔聲道。
    “我先去吩咐老張備好馬車,阿娉你這邊完了,自己過來便是。”
    梅馥本不想多同顧少元糾纏,無奈白鶴軒多事,不給她婉拒的機會,她隻得站定。
    曹掌櫃見白鶴軒走了,連忙十分有眼力見地跟著退了出去,屋內隻剩下兩人。
    梅馥等了片刻,不見顧少元開口,不耐道。
    “顧相若是沒什麽事……”
    “他對你好嗎?” 梅馥愣了愣,反問。
    “誰?”
    “白鶴軒,我聽說此人是個溫雅君子,可你到底曾是夏雪籬身邊的人,他……”
    “白郎對我很好……”
    “我沒記錯的話,你也曾說過,夏雪籬對你很好,可你如今,又是為什麽站在這裏?”
    提到夏雪籬,梅馥心中一刺,麵上卻笑靨如花。
    “多謝顧相替妾身著想,隻不過天下男子,皆是一樣的負心薄情之輩,即便今日奉我為珍寶,明日又何嚐不會棄如敝履,我想這一點,先夫人梅馥深有體會,可惜她明白得太晚,最終將命都搭上了。我馮娉雖然長著和她一樣的臉,卻不願赴她的後塵。情愛這東西,不過是一時迷障,看透了,便一文不值,所以我隻為自己而活,男人嘛,幾日一換,誠然也沒什麽大不了……”
    顧少元麵白如紙,萬萬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他一時語塞,竟半句也答不出來。
    梅馥冷笑一聲,頷首。
    “白郎還在等,恕妾失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