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鄧指揮使特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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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文官誤國,文官誤國!!”,看的他不由得捶了捶桌案,憤怒道。
    他這頭疼的毛病,最近愈發嚴重,疼的整夜整夜睡不著,今晚又是如此,不由得在內堂看著這些糟心的軍報,處理起公文來。
    “建文四年,五月二十五,鎮夷千戶所與青羌戰,敗歸,失羌北口。”
    肅州衛城即後世之酒泉市所在,乃是東入嘉峪關後的第一衛,素有西來第一衛的稱呼,城中有民不過兩三萬人。
    “建文四年,六月初八,肅州衛北三百裏,大批北元騎兵出沒。”
    “建文四年,六月初十,討賴河西段潰.......”
    討賴河南岸,肅州衛城。
    就連他這個西北邊陲的武將也不能幸免,肅州衛中派遣了一名布政使參議,與他共決軍務,作戰。一名按察司僉事管理軍法,民法。
    對於這種用屁股管理腦袋的行為,他感到處處掣肘,上行卻不能下效,首尾卻不能呼應。
    幾次作戰都因為這些不懂軍事的文官指手畫腳,讓自己的士卒毫無鬥誌,將領才能被限製,整個肅州衛軍隊戰鬥力嚴重下滑,故而在外戰中屢戰屢敗。
    一旦戰敗文官便將關係撇幹淨,一本奏子直接遞到參讚大臣處,直接導致鄧平虜屢次被責問,這升遷也就遙遙無期了。
    他心高氣傲,作戰勇猛,立誌要成為自己父親鄧愈那般的名將,封侯拜將,名垂青史。
    他是要做個萬戶侯的人,如今卻困在這小小的肅州衛,他豈能不煩躁失眠?
    隻見這鄧指揮使正挑燈看著軍報,卻見指揮使衙門外一陣喧鬧,打破了這午夜的寧靜。
    鄧平虜看著這一封封敗報本就怒火中燒,見著外間吵鬧,便將軍報砸在桌案上,霍然起身去看。
    還未待他出門,隻見迎麵走來一人,年約三十出頭,其人身著緋袍貼裏,雖繡著武官走獸,卻是頗為白淨,文質彬彬。
    此人名叫李承恩,為肅州衛指揮同知,從三品,屬於鄧平虜的副手。
    雖然官階比自己低半品,不過鄧平虜可從不敢小瞧此人,他雖是自稱是鄧愈私生子,可這李承恩卻是當今曹國公李景隆的堂弟,實打實的皇親國戚,下放到肅州衛做流官鍍金的。
    “鄧大人您過目。”,那李承恩遞來信封。
    鄧平虜皺眉一把搶過拆開一看,頓時火冒三丈,還未看完,便將軍報扔在地上,大罵道:“是哪個王八蛋讓他們私自出關的?!馬了個巴子,這要是讓布政使參議知道,不得又參老子一本?!”
    “十六個人出關,就他娘的回來兩個人,這也就罷了,還在關口和值守百戶動手,按察司僉事就整天專盯著這些破事參老子,這兩件事要是被參了,別說升官了,不貶官就他娘的祖上燒高香了!”
    鄧平虜性烈如火,在堂中來回踱步,罵道。
    那李承恩見鄧平虜氣急敗壞,不緊不慢地撿起地上的信道:“鄧大人,您還是先將信看完再生氣不遲。”
    鄧平虜略微猶豫,再次接過信,繼續看下去,半晌後將信放置在桌案上,一反常態有些沉默,悶的嚇人。皺眉瞥著信件,搓著手指。
    隻見他嘴唇動了動,看著一臉笑意的李承恩,道:“那北元公主和那官員呢?”
    李承恩笑道:“被我安置在衛城中的官驛裏,派了兩個總旗的兵百餘人看守著。”
    鄧平虜點點頭,負手踱步道:“做得對,好生看著,此等重要人物,不可出絲毫差池,如今朝廷打壓監視我等日益嚴重,不求無功但求無過,上報朝廷待旨意下來前定要讓此二人好生活著。”
    李承恩卻意味深長道:“鄧大人難道就隻想但求無過?這天大的功勞降到你我二人手裏,降到這被打壓的肅州衛上下武官手裏,就不想借此翻身?出口惡氣?”
    鄧平虜不明白他的意思,問道:“這北元公主雖是大人物,不過對我們來說卻是個包袱,做的好功勞被參讚大臣領了去,做的不好,則罪責難逃。李大人您也在肅州衛時日不短了,這些監視咱們的朝廷文官行事,您還見得少麽?”
    鄧平虜說的不假,這些年也偶有擒獲北元高官宗室,他也一一上報行都司報功。
    可最終都石沉大海,純屬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他豈能不知,這些功勞都被那些朝廷文官領了去,自己累死累活的遇上這些包袱,也隻能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李承恩卻笑吟吟道,“哈哈,我的鄧老兄,你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說罷便從懷中取出一封泛黃的宣紙信件,鄧平虜看著這紙質就知道不是一般的信件。
    能以宣紙為信的人,哪個不是達官貴人?
    至少這荒涼的邊關是不產的,就連行都司駐地甘州也不可能有,他腦海中一個可怕的想法一閃而過,心中一驚,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李承恩。
    李承恩做了個請的手勢道:“此處人多眼雜,小心隔牆有耳。”
    這陝西行都司不像內地布政史司,此處人煙稀少,原本不設州府縣等和對應的一係列文官,而是隻設衛所都司,將軍政歸於各級指揮使,軍政一體抵禦外敵。
    不過自四年前朱允炆登基,便開始他的微操大師行為。
    首先向行都司派駐了文官參讚軍務大臣,與都指揮使同鎮行都司駐地甘州,將都指揮使的權力分割一半,甚至還隱隱高於都指揮使。
    自稱是已故寧河王鄧愈之私生子,據說當年鄧愈隨徐達西征河西走廊,回師時與一羌女一夜風流,鄧愈走後,那女子十月懷胎,便生下了這鄧平虜。
    不管這故事真假,這鄧指揮使確實沒有辱沒鄧愈的威名,十五從軍征,南征北戰,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積累軍功升任正三品肅州衛指揮使,本是最有希望晉升陝西行都司武官的人選。
    不過自從四年前朱允炆登基稱帝,他就感到諸事不順,作戰屢屢碰壁,吃了不少敗仗,他這頭痛病便是四年前患上的。
    朱允炆年號建文,從這年號也能看出,朱允炆要與祖父的洪武形成鮮明對比,一個尚武,一個崇文。
    朱元璋尚武,武人地位高,且將諸王分封邊塞,分配諸王兵馬,而朱允炆一上台便反其道而行之,提高文官地位,打壓武將,削藩裁撤兵馬收歸中央朝廷。
    此人名叫鄧平虜,便是這肅州衛的衛指揮使,節製五六千人的一把手。
    他苦苦皺褶眉頭,查閱著肅州衛各地上報一封封軍報,時不時長歎一聲,捶了捶有些發疼的腦門心。
    這還不算完,光派一個參讚大臣顯然不能深入到行都司屬下各衛所基層,所以又增派各布政使參議官員,各按察司僉事下派到各衛所參與軍務,政務。
    甚至連最基層的百戶所都會被派遣各屯田同知與水利通判管理,各級武官的權力被大大分割削弱,讓他們感到朝廷的不信任與捉襟見肘。
    實乃河西第二城,故而在此任職之衛指揮使,皆是能堪重任之武將。
    至後半夜,夜空下的肅州衛城中,滿城宵禁漆黑一片,唯有幾隻禿鷲飛掠上空,發出幾聲哀嚎。
    卻因西屏番夷,北抵虜寇,南撫烏斯藏及羌人之重任,駐有整整一衛五千六百之滿員兵額外,還另設有嘉峪關處,滿額守禦千戶所一千人,供肅州衛戰時臨時統屬。
    故而肅州衛擁有之兵卒乃是陝西行都司諸衛所中,除了都指揮使司駐地甘州外,擁兵最多的衛。
    與之靜謐不符的,則是城中一處衙門燈火通明,那是衛指揮使司駐所。
    衛指揮使司內,一個身著緋色曳撒,年紀約四十餘歲,長著一臉絡腮胡的壯漢正端坐在案前看著近日的軍報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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